《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70、第70章

　　管家有点愁眉苦脸：“李清小姐近日疲于盐业的利润分割……他们已经在厅内吵了好几个时辰了……”
　　李慕意识到，母亲怕是被正事耽搁的太久，都抽不出时间来看看他这个好不容易归家的游子。他向桓景书使了个眼色，“我们去侧边听听吧。”

　　虽然李慕不被允许进入正厅，但这可难不倒他；毕竟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能倒背如流：更何况是正厅附近的小窗呢？果不其然，当他们缓缓靠近侧边的窗口时，零零散散的声音虽在空气中显得破碎，却还是让他俩听了个究竟。
　　一个他从未听到的声音趾高气昂地说着：“最近的日光太盛……很多晒盐的宫人都退缩了。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人手替代了，成本那是大大的增高啊！李小姐，现如今，怕是只能提高一市斤的盐价才能使得我们撑过这番艰难时日啊！”
　　一个看似老老实实、但话语里却藏着无限尖锐的苍老声音缓慢响起：“小姐，您当时向官府提交的黄金数量之大——俨然亏走了盐市利润相当大的一部分啊！现下，盐业的利润也不像以往那么丰厚了，我们该早做打算为是。”

　　令李慕感到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终于响起，这个声音带着女子的浑圆声线，但十分沉稳、落地有声，足以能让人想象到发言之人面上是如何端肃的表情：“但如若继续抬高价格，更多的底下人更难撑得住目前的市价，长此以往，未尝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起先发声的人浑然不羁的给话语转了个向，“那到时候再把价格调整回来呗！”
　　“叔父，你怎么还没我一个小孩想得清楚！”突然，一个稚嫩的圆润声音响起，他是多么的人小鬼大，发言就直戳这个叔父的痛处，“盐价要是能这样上下大幅度调动，那下次涨价的时候，民众都不买，都等到它削价的时候……下次要是削价了，有人囤着等待涨价，那该如何是好啊！”
　　李慕只能于朦胧的光影间好似看到一个圆卜隆冬的头，正在机灵灵地转着；他这一番童稚之言，虽语音还脱离不开幼儿的奶音，但话语里的讥笑之意，足以令人恼羞成怒：“你这小儿……大人说话的场合，你插什么嘴呢？！”

　　一个“砰咚”的声音，像爆锤一样锤在了这个小儿的头上。他猛呼：“父亲，父亲，我知道错啦！我不再嘲笑叔父了……”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我乖乖听就好了。”
　　李清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转向最先发作的所谓“叔父”，“子晋啊……简阳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其他我不说的，想必你也能明白。”
　　子晋被李清话里藏刀的话弄得很是难看，只能偃旗息鼓，兀自在一边生闷气。

　　先前摇旗呐喊的人退缩了，也只能后来的人顶上了——刚刚附和的苍老之声现下是扬起了冲锋的号角：“但事急从权，非常时期有非常时期的处理办法。虽然李小姐，你纵横盐铁商业。但你也该知道，现下朝廷不打仗，需要兵器的时刻非常少；久而久之，我们竟只能依靠这盐业了。但今年川维郡的天气，来的比以往都要炎热。现在工人都吃不了苦，都摇头不干了。你说，我们这产不出盐，只能卖现在有的盐——但现在有的盐，按照现在的价格，如何能抵消小姐您之前给朝廷的进献呢。”
　　硬的起不了作用，老人家是怀柔攻心为上了。李清也不愿拂了长辈的面子，她沉吟着开口：“匪叔，您是打算将价格提高多少呢？”
　　匪叔支吾了半天，吐出来的词句却是石破天惊：“依老朽来看，不若将一市斤三十文的盐价，提升至一市斤六十文。”

　　众人面面相觑，只留下小儿简阳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可是一下增加了一倍啊！而在旁窗附近偷听的李慕二人，也不禁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李慕无法看到，但他的母亲似乎向侧窗偷偷地一瞥，“匪叔，你这是要逼得底层民众山穷水尽啊。”
　　匪叔“哪里哪里”地叫着，语气中带着讨好之意，话语里却不见丝毫转圜，“川维郡的食货（1）并不算差；这边的人，饮食口味较之首都的口味要重不少，所以盐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事物。况且一市斤的盐并不算少，一家一户用不完，几家几户拼一拼总是可以的。”匪叔又骄傲地做结：“更何况川维郡目前的盐业已被小姐你把持在手掌心里，民众要买盐，总是越不过您这的。”
　　李清听完匪叔的慷慨陈词，久久地陷入沉默不语。小儿简阳无辜的声音再次响起：“叔公你就不怕，有其他人也去跟着晒盐，分一杯羹吗？”
　　匪叔没像子晋一样，气的怒发冲天；他只是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如若真有人能仿制出食盐，他早就做了！盐票、盐引，都是李府用手段，才能使它们在市面上流通；更别说，李府的盐，还和其他家的盐很不一样了……”
　　简阳显然十分好奇，在他一连串的疑惑声刚要问出时，他的声音及时的被他的父亲捂住了。

　　李清没给匪叔正面的回答，只是转而向另一个话题，“现今账上还剩下多少利润？还够我们李府撑多久？”
　　匪叔似乎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在厅内讨论的一派李府下的各县商人，都不禁将殷切的视线投向了简阳身旁的简与。原来，简与正是以一人之力，担当着李府茂盛商业版图的重要桥梁：他的账算得快，算的准，实在是不世出的绝佳账房先生。
　　但不巧也巧的是，简阳恐怕正继承了他父亲的账算只能：此刻，他已被转移了注意力，正兴冲冲地翻着手头一页又一页的账目呢。

　　他按住账页的双手，阻止他父亲的动作，兴奋的抬起头道：“我看这个账大有问题？！”
　　今天的惊雷是一个比一个多，子晋嗤笑，“你个小儿，哪里懂这些东西！”
　　简阳可不会被他的叔父喝退，他机警的摇了摇头，“我看账上走了一万石的盐，那照理来说，该有2000两进账；再看看这里，整年走了五十万石的盐，应该有八斤黄金进账……可是你看，这账上都没有啊。”他挠了挠头，“这账上显示的数字，可远远比我心算的这些数字要少多了。”
　　子晋横眉竖眼得，显见是被简阳屡次挑战耐心，不由得出言大喝：“够了，简与，你还不管管你这无知小儿！”他啐道，“你只看盐业卖了这么多，却没看到给工人的钱，建盐场的钱吗……这些开销，肯定都是用赚来的钱去实现的，才能无数次扩大我李府的商业版图啊！”
　　简与瞪了简阳一眼；简阳缩了缩肩，不甘心地道：“什么嘛？我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呀。我算的时候，不是都扣掉成本了吗？”
　　温温的老人声插进来：“简阳啊，你这是看一眼账目，就知道账目不平吗？”匪叔的话语虽平，却不能不说是杀人诛心，“这是连你父亲都没看出来的东西，却被你看出来了吗？”
　　简与暗道不好，连忙讨饶，“最近事务繁忙！本应在这次年中结束时，我好好对一下上半年的账的。但这不是还没开始嘛？！我眼下，也是才刚刚拿到新出炉的本月的账呢……”

　　李清打断了你一言，我一语，紧紧逼着简阳的二人组，淡淡开口：“既然简大哥你还未看账，这账目不如让我先看一眼吧。”
　　当她拿到手中的账页时，被这琳琅满目的数字给迷花了眼：她定睛看了半天，也未仔细分辨出增收、净利、成本的差别。她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到账页上，却仍是喏喏找不到方向。她抬高声音：“来人，给我拿一个算盘。”
　　简与慌忙阻止，“劳烦李小姐烦扰此事了。算账一事，该是由我担当起责任才是……小姐平时既要管好府上事宜，又要跻身于商贸一事，实在不必再为此等小事烦扰了。”
　　李清思忖一番，“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她平和的眼神如有重量，就这么看向简阳，“我也不知道简阳的话是否可信，可能得你这个父亲去帮忙验证一下了。”

　　还未待简与忙不迭的应声，简阳急急忙忙地道：“就听我的吧！我会心算，这个账绝对有问题！”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被简与猛地按下了骄傲的头颅。
　　这一番堂上议事，进行了来来回回几次争吵，却最终还是不能一锤定音。李清只缓和道：“容我先确定一番，具体的盐账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子晋和匪叔虽然并未得到李清肯定的答复，但他们却也没什么好忧虑的：两人只向简与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或怒目而视或讥诮以待地看着简阳……
　　虽然，桓景书和李慕听壁角听得津津有味，但随着众人渐渐离开，他俩也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