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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   桓景书此刻心境焦灼: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台阶下!但放眼整个朝堂,却无人敢在丞相的步步紧逼之言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的眼神和一个人对上了。

      “这人是谁呢?”他冥思苦想,“朝上还有这么年轻的臣子?”此人就是张犹。他的升官之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顺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恰恰好的在重臣落难时及时伸出援手;大部分人在重臣搁浅时,都会猜测此人怕是再难以起复,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而张犹却认为田云路还很长,及时施与帮助,且是非常有用的帮助。
      以至于当他从郡上来到内廷之后,是如此的年轻,在一众中青年老臣中显得格格不入。张犹此刻正以不忍而哀叹的眼神看着桓景书,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叙说,却被他强力遏制住了。

      桓景书仿佛被他的眼神感染了:他感受到了此刻这个臣子心里的天人交战,怕是十分可怜我这个皇帝当的却是如此窝囊吧?!而此时,他也终于意识到了张犹是谁——原来千帆过尽,他还是丞相的人。
      他的眼神由软弱转向坚定,冷漠地移开了视线。“丞相之言是认为江子白犯下的罪,乃大逆不道之罪,对吧?爱卿给朕列举了此前的先例……”他颔首道,“刘琰的这一遭可进可退,他会得此下场,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而此刻……”
      他朗声说道,“但朕此刻的一念告诉朕,这么罚太重了、若此次罪行开了先例,任何比这个更重的罪,恐有比这更残酷的罪刑在等待;将会令朝上的臣子战战兢兢、日夜难眠啊……”
      窦寅涛眼看形势不好,正欲继续给这番朝局加一把柴火;却被桓景书挥手打断了,“但念在三公之首的丞相都认为此案该这么判,朕定当审慎考虑丞相的意见。既如此……”

      他微微倾下了身子;但龙座和朝臣的距离相去甚远,即使是位于众臣之首的丞相站于最前,也隔开了天与地的距离——但这等下压的动作已昭示着即将下降的天威,“先暂时把江子白下压,容后再议吧……”
      他紧接着不快地补充道,“在此期间,若其他臣子还有其他可以进言的,请畅所欲言。朕会结合众爱卿的意见好好考虑的。”
      窦寅涛明了今日是无法给江子白一个痛快了,但他却不愿退步的步子迈的太大,“不知需要臣们等到何日呢……”他言语激动,“陛下明鉴:这等罪臣关押在大狱一天、被天下人观望着就是一天,实在是不堪长久的等待啊!”
      “……”桓景书深深地抚额,痛苦的用手猛烈揉动着太阳穴,“爱卿所言有理。那就依丞相的建议,七日后朕会给天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臣遵旨。”
      一片沸沸扬扬的应和中,这令桓景书焦躁难熬的对朝一事终于结束了。

      但对于此刻被关押在监狱中的江子白,他焦躁难熬的余生已经开始;他东躲西藏、终于找到一个安稳之处的美妙人生也已进入倒计时。
      按照桓朝律法,江子白隶属三公内的御史署,将会令他被关至廷尉诏狱。而廷尉受到了皇帝私底下打的招呼,倒是不会过于为难他:虽然无法名正言顺的使用毛垫子,但在他身子底下盖了很厚的草席,聊胜于无;给他送了一个小毯子,虽然毯子工艺粗糙,也不是什么昂贵的稀有材料,保暖度比之他自己府上的华丽毛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都到了这情形了,还和往常一样,那是万万那不可能的。
      哪怕江子白被私底下打点的、看上去比普通□□更“优渥”,都无法阻挡监狱里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凉气息:几不见光的昏暗室内,只有一点点烛光闪烁着;不知会从哪里窜出来一股寒风,让人骨头底子都被渗的湿透透;放眼望去,四面皆是一根根紧密排布着的石柱子,他视线也被这些柱子交错着,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即使是一片黑暗,这黑暗呈现在他眼前也充满着零星破散的破败感。
      他和黑暗中不存在的猛兽僵立着,眼神瞪着它,“我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落到这个光景?”他呢喃着,“是我不该选择帮助皇帝陛下?还是我不该冒然先投靠娘娘?还是说,我就不该来到桓朝……”他放弃了逼问这只“猛兽”,它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不回答他的疑问;他只能仰头望着直欲向他逼来的、很低矮的石墙,“我可能万般皆是错啊!那真是没办法了,是半点由不得我自己的。”

      廷尉走到了他面前,“有人要见你。”江子白眼神仿佛被这幽微的烛火点亮,是他的救星来了!“难道是皇帝陛下?”
      廷尉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头用手里的烛火点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形,“你和他隔着一道门说吧。”
      面前的黑暗逐渐被一道娇柔婉转的影子占据:从微躺在地面上只有形状的影子,逐渐展现出丰富多彩的颜色——这是窄袖紧身的衣袍,只能看到底下的裙摆在缓缓移动着;藏蓝色的交叉衣领点缀,光影折射间露出里面蚕丝质地的内衬;正身是柔和活泼的浅粉色,点缀着许许多多跳跃着的深金色鲤鱼,柔美和富贵的色泽相互映衬着,为这黑暗里的灯火添入一丝又一丝的暖意。
      当江子白首先看到裙摆的身影时,他已心头一凉,“难道是太皇太后派宫女先下手一步了吗?”他感叹着,“呜呼哀哉”,哀叹自己的这条小命要在皇帝陛下保他之前先一步终结了——

      “怎么是你?”
      但来人却是他的姐姐。那个曾经宠冠程国后宫,备受太子宠爱的他的姐姐;哪怕经历了太子事变,在路途遥远中奔波至此,却也未曾削减她富贵貌美的容颜。她精致白皙的鹅蛋脸上,是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眼角眉梢里写的不是菟丝花般柔弱寻找依靠的软弱眼神,而是精明又充满了算计。
      “弟,你可还好?”
      江子白扑到了近前,吓了她一跳,“姐,你没事吧?”
      他姐姐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呢?”
      “弟生怕你和我一样,被人指摘,安上乱//伦之罪……现下,看着姐姐你没事,我就可以放心了。”江子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庆幸道。
      她神色复杂、意味难辨地看着江子白,“毕竟我只是一介妇人,也不在朝廷做官……”她不屑的道,“不过是被街坊邻居说点笑话罢了,又能奈我何呢?”
      “姐,你说的是。”江子白急切地说道,“那日我被下狱得太快了,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安排……但我事后一回想,姐你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现下,我亲自验证了。也算卸下了我心口的大石了。”他开心的笑道。

      经过这几日的惊涛骇浪,她仍是神采奕奕、脸色红润,神态越发呈现出不可被忽视的光彩艳丽之感。她俊丽的丹凤眼轻轻落到江子白的脸上,喟叹一声,“你倒是瘦了很多。”
      江子白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这番磋磨,瘦也是难免的。”
      她噗嗤一乐,“你倒是看得开。待出狱了再补补吧。”
      江子白紧紧抓着监狱的栏杆,“是啊,姐。咱说这桓朝的朝廷可是比程国更难待啊……”他眼神流露些许怀念之色,“这些日子,可真是比不上我以前是太子座上宾的日子啊。”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向先帝举报太子祸乱宫闱呢?”她语出惊人。
      江子白蓦然睁大了眼睛,透着一点半疑半信、一点琢磨的语气道,“姐,你竟知道此事?”
      她哈哈大笑,“某一天,你突然和我说要逃往桓朝,姐虽然一直没问,但已经觉得莫名其妙很久。”
      “……”
      “最近我终于想明白了,你能在桓朝待下来,是和先帝做了什么交易吧?先帝可能想收拾太子许久,但苦于找不到办法……这不,你来了嘛?!”
      江子白拍掌道,“姐,你是当真目击了此事吗?竟把来龙去脉都说的这么清楚?”
      “毕竟你非要带我逃出程国……那这事恐怕肯定与我有关啊!”她翻了个白眼,“我在后宫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你当你姐我,这么蠢笨的吗?!”
      “是、是、是!”江子白连忙告饶,感慨这番被栽赃他和姐姐□□一事,却是丝毫,没影响他和姐姐的感情,“小弟知错了。毕竟姐姐从小聪慧过人——你进太子后宫最晚,却是最快站稳脚跟的;没有姐姐,就没有弟弟我的荣华富贵啊。”

      她满意地笑了,面上泛着悠然自得。“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会在朝堂之上保你呢?”
      “我猜是七日之后吧。”江子白已知晓了此次问朝之事的结果,怕是也在皇帝陛下那里吃了颗定心丸。
      “原来如此……”她姐姐思忖着摸了摸脸。

      “但怎么办呢?你怕是出不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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