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40章 ...

  •   陈长庸早就一腔疑惑,好奇李慕到底有何要和他说的?他俩貌似没什么悄悄话可以说?—于是,他就这么看着:李慕一边拉着他,一边推着他往殿外小亭子走去,赫然有种偷偷摸摸做贼的感觉。
      他看的一脸稀奇,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在大庭广众面前说?

      李慕看着他这不开窍的样子,无奈抚额,“你不必在陛下面前如此扫兴……”
      但他一开口就令陈长庸兴趣大减,“此话何意?”
      李慕也不打算卖关子,“你应该知道江子白是他上位以来,第一个拉拢的臣子—虽然此人过于狡猾,不可尽信……”
      陈长庸摆出虚心指教的神色,听他把话说完。
      李慕声音越发低落,“但这个臣子却牺牲在太皇太后和他的斗争中……”
      陈长庸失去耐性,突而打断道,“为了陛下鞠躬尽瘁,这是每个臣子最大的福分……”他不满道,“我还没能有这个机会呢?”
      李慕拿出了十足耐心地劝抚他,活像看着一个只会打闹的幼童,“在政治斗争里,流血流泪都不是大事。但正应如此,更该努力减少伤亡才是……”
      他眼中流露出严重的不赞同的神色,“一些无谓的牺牲不必要有、也不可以有!”他眼神流露出不少质问的神色,仿佛在说:你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却为何丝毫不怜惜和你有相似经历的人?
      陈长庸接到了李慕未能放在明面上的质问——但他不置可否,压根不当回事,“罢了,此事就此揭过吧!”
      他已想要结束这番对话,“你鬼鬼祟祟的拉我至一边,就是想说些这些老掉牙的台词吗!”

      李慕呵笑道,“当然不是!”他看了一眼此刻的天色,“现下天色既然已经这么晚了……那再耽搁耽搁怕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挑了挑眉,“你就耐心点听我说罢。”
      陈长庸欲离开亭子的脚步再次被李慕给按住,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已有些微溅到了他身上,他心下被这杂乱无序的自然景声扰的心绪庞杂,却也只能按下些许厌烦,继续听李慕有何指教。

      “陛下受我影响颇深……”李慕不骄不躁地看着陈长庸重新坐回原位,“故,事已至此,陛下怕是非常懊恼和后悔牵连了江子白……他心里怕是会想着,正是因为他想要推出江子白、代替他面对风浪,才会导致他如今的下场。”
      李慕神秘地看了一眼陈长庸,“说到这点,还是受你的启发呢。”
      陈长庸疑惑此事竟从尾往前捋,却捋到了他身上,他不可置信,“啊?!”
      李慕却转移话题道,“陛下此时心里定是十分不好受。那么在他提出要以缓兵之计安顿江子白时,作为臣子的我们,又如何能让陛下更失望呢?”
      陈长庸恍然大悟,原来铺垫了半天,事情落到最后:就是不希望桓景书太受打击。

      他倏地站起,面带挑衅地俯视着仍是悠然自得、正欲缓缓道来劝诫之语的李慕,“李慕啊李慕,当你还是皇子伴读时,你的任务不过是辅佐皇子成才——却也不必太过成才……”他戏谑地用手指了指天上,“毕竟当时,在他之上还有太子呢?!”
      他双手抱胸,摇了摇手指,“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前,你的教导可以点到为止;以宽容爱抚为主,鞭策他竭力前进是辅。如今他的身份俨然是一人之上,孤身端坐于众峰之上;受到些许打击、挫折都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又讽刺的笑道,“这才哪到哪呢?说白了,江子白就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被皇帝陛下点兵点将到了、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这种事情在这个皇宫内每一天都在发生;现下是他付诸了一腔信任,对方被辜负了……往日还会有他被人背叛的好时候呢!”
      “放肆!”李慕怒不可遏。

      陈长庸哈哈笑道,“现下就你我二人,不必装模作样。我就回答你刚刚未出口的疑问吧……”他仰头望着天,双手张开呈抱围之势,“我好不容易从乐府这被众人轻///贱的低处爬上来:你说我攀登上高位了吗?是也不是。我是有了自己的人脉、有了自己的府邸——但这些不都是仰仗着我所追随的主子吗?”
      他低头望着李慕,身子越发弯下,虽是稚嫩的面庞却浮现着老成的光芒;脸颊已越发逼近静坐着的李慕,距离缩小到几乎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呼吸,“李慕,是你看不清啊!”他伸手推了推李慕的肩膀,“不要仗着你从陛下小时候起就做他的伴读、这种识于微时之情就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了……”他伸出另一边手指,指向遥远的凌盛宫的方向,“当人坐在这个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宝座时,他会被腐蚀的!不要以为,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也不要再把他当成曾经依赖你、以你为天、整天叫你哥哥的那个小孩子。”
      他摊摊手,下了结论,“所以你不必以爱惜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如果陛下的行为对朝政无用、会令他脸上蒙羞——那我肯定是会阻止的。你心知肚明吧,不管此事背后还有谁,窦家的人都会顺水推走的:缓兵之计在丞相和太皇太后那里注定会搁浅。”

      李慕被他推了个趔趄,又重新端坐好身子。他眉头紧皱,看着陈长庸时而愤怒、时而兴奋、时而惋惜的神情:他愤怒什么呢?哦,是怪我看不清这个朝局吗?他兴奋什么呢?哦,是感慨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高位”吗?他又惋惜什么呢?怕是遗憾从小陪伴桓景书的人不是他吧。
      他心里觉得愈发可笑。陛下的心如何想,他不在乎——以前他看得清楚,以后可能看不清楚。但那又怎么样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压根不需要去向谁证明什么——无论是太后王骊、还是桓景书他自己,更别说和他一同做谋士的陈长庸了。
      他从前如何对待桓景书,此后也不会变:在他心中,他一直是幼时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孩,会依赖的、甜甜地哥哥长哥哥短;不爱读书,但不会惹他和师长生气;心中一直奔向着辽阔河山,一马一驹想必就会令他乐开怀。他感念于桓景书陪他纾解了远离亲人的惆怅之情、让他枯燥的宫中生活不再寂寞无趣。
      他从前是如何寄望于桓景书的,此后也不会变:他希望他茁壮成长,健康的成长为英伟的成年男子。如果可以,就让他手把手教,让桓朝后世的史书里留下波澜壮阔的一笔、如果能给他留个小角落,那就更好了;如果不可以,他也希望他知书达理、洞察世情。
      桓景书想要用权宜之策安排江子白,其实无伤大雅。就算最后证明徒劳无功,那又如何呢?“千金难买他的开心”,此前,不是目不识丁的愚蠢皇子,往后,也不会因了这一遭,就成了被后人叱骂的昏君了。

      李慕面对陈长庸一语接着一语的紧逼言辞,却是没有方寸大乱,他仍是安坐在凉亭的长凳上——哪怕因为骤风骤雨,凳子已经微凉,寒颤到了骨头里,他也没有移动半分;他的眼神如平静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如蛰伏的海水没有泛起一丝惊涛骇浪,就这么沉静地仰视着陈长庸,“你说的这些话,我难道不知道吗?”
      “既然你知道……”陈长庸一个话茬子接着一个话茬子——
      但他的话被李慕镇静地打断,“从认识你的一天起,我就感觉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的每一步都踏的很用力,紧赶慢赶着从未憩息;但我只愿走走停停、花待堪折直须折,何必浪费这美好的景致呢?”
      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袍,间或飘来的雨水成了漏网之鱼,星星点点的落在他的发上、衣襟上;但他没有任何狼狈之感,仍是神色自若,“虽然陛下这一计,必然不会落下什么好结果……但我认为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缓过这次挫败感,未尝不可。”

      陈长庸乐道,“看来我是和你白说了……”他摇头嘀咕,“我何必和你浪费这些时间呢?本来我俩就没什么交集啊。”
      他甩了甩衣袍,打算离开凉亭。却还是被李慕第三次遏住——
      “陛下的谋臣是以我为首,你是知道的吧?”
      陈长庸此刻已背对了李慕。他的声音不见悲喜,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是不是还像刚刚那么精彩,“那又如何呢?”
      李慕的眼神虽平稳,却仿佛能刺过他的胸膛,“所以凡事需要我的意见。若以后我们政见不合,你需听我安排——比如今次,我已眼神示意你不必如此苛求,你就应读懂我的潜台词。”
      “……”

      陈长庸的声音一个字一个迸出来,似乎是在咬牙切齿,“知道了。”他又不甘心的说道,“如若你的政见是错的,会伤害陛下、伤害天下百姓呢。”
      陈长庸不愿再转头直视李慕,所以他看不到李慕的神情;但他似乎可以觉察到李慕话语间那番胸有成足之感,“我总是对的。”
      “罢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