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35、第35章

　　桓景书还未褪去婴儿肥，搓在手上的手感真好。李慕满意地想着，一边开口道，“我还教了你什么呢？”
　　他忙不迭的应道，“你让我观察一下众人的反应、多注意他们的神态、表情……果不其然，我有一些新发现！”
　　“什么发现呢？”李慕越发满意，追问道。
　　“我需要验证一下再和你说！”他调皮地回话。
　　“既如此，你还不与我说说你和江子白是怎么一回事呢？”李慕佯做怒意，“横眉竖眼”的吓唬他。

　　“事情是这样的……”桓景书摇头晃脑，开始为李慕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找主簿调取了一下江子白的档案。”桓景书首先揭开谜题。
　　李慕听到他的言论，有点惊讶，“若你要找主簿调档，如何能避过丞相呢？”
　　他得意的笑了，“此事就是打个时间差罢了。丞相日理万机，他肯定无法知道下属官员的所有动静。但江子白改换方向的启奏一出，他怕是会出于疑心，去调查江子白这个人——那我去查档案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暴露啦！”
　　“你的思考没有问题。”李慕对他快要出师一事，志得意满，又趁机教育道，“以后每做一件事情前，都要考虑好背后是否有人在盯着：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又转手去摸了摸桓景书的头，“多谨慎一分是没有坏处的。”
　　“晓得啦，哥哥！”被李慕宽厚的大手按在头上，仿佛有一根细线从头顶穿越到四肢百骸，不禁令他头皮发麻。他连忙把李慕的手从头顶上拿下来，摇了摇，“你知道由此我发现了什么吗？”
　　李慕忍耐的看着他恣肆的动作，只能皱眉不去看，轻轻巧巧的说道，“我正在这等着你呢。”

　　“他本人曾是桓朝下属郡国——程国太子的座上宾。但他却又逃亡至维陵，被前御史大夫引荐至御史署，成为旗下小小的官员。”
　　“这人应该是个背主之人。你的父皇竟如此的宽宏大量吗？”
　　“我翻阅案件发现，他向父皇举报程国的太子与后宫有染，淫///乱宫闱；这一桩违背了桓朝的治世之道。于是我父皇大怒，下罪于程国太子，反倒曰江子白有功，敢于冒着死罪谏言，实属不畏权势、威武不屈之人。”
　　李慕听罢，眉头紧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此事怕是另有乾坤啊。”
　　“过往的案宗细节已不可查，”桓景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都是一笔带过谈及父皇查清，确有程国太子祸乱宫廷一事；证据摆在面前，父皇就大刀阔斧的治罪于程国了。”
　　李慕眉间皱成了一个十字结，摇头道，“此事……竟如此这么匆匆了结了。”
　　桓景书伸出手来欲去按摩李慕的眉心，“哥哥还是别想了。父皇的此次行动，可能是英勇善断敢下令，也可能是被小人蒙蔽……但这些已掩饰在过往的尘埃中，我们这些后人看不透这一切了。”
　　李慕看着桓景书贴心的举动；仍带着不少焦思苦虑，但又带了一点释然地笑道，“的确，过往之事不可追。但书儿你目前的地位崇高，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牵连到数十人，数百人。你可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
　　“慕哥哥，我明白的。”

　　江子白很愕然桓澄帝在云悦宫的偏殿接见了他。他感到不胜惶恐，却又荣幸万分，“不知陛下寻微臣有何事？”他深深地举了个揖礼，未有皇帝的首肯，不敢抬起头来。
　　“免礼！站着和我说话吧。”桓景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他紧接着直奔主题，也不过多寒暄，“既然你已如此询问，可有猜测到朕找你何事？”
　　江子白胆怯地偷偷觑了一眼桓景书，“臣大胆猜测，可是为了请设冰政司的奏文而来？”
　　桓景书淡淡的点了点头。但他并未接下去开启话题，只是就这么直视着他：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又不必诉诸到明面上。
　　江子白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可是要微臣撤了这一奏文？”

　　桓景书无可无不可，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题，只是抿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你为何想要请立冰政司呢？”
　　江子白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字一句的说道，“如臣在朝会上所言，此举对社稷有好处；且时日一久，冰块的推广能提高经济，有助于您在民间树立好的名声。”
　　桓景书对他这反复陈述的、老掉牙的台词并不甚满意，心里头暗暗琢磨：来来去去就是这些个东西，大而笼统，这怕不是他真正所思所想吧？
　　他不耐的说道，“停！停！停！”身子稍微往前倾，眼神不再是平静而有力的；逐渐变得锋利而逼仄，“朕的意思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江子白还在打哈哈，“臣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江山、为了国家在考虑；概是不可能出自私心。”
　　“打住！”桓景书嘲讽的看着他，抬高了声调，“现下只有你和朕二人；这些场面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吧……”他打断了欲给自己找补的江子白，继续道，“你是从程国逃出投奔来桓朝的吧？御史是一个清水衙门，想必你这些年在桓朝厮混的，没有此前在程国时，厮混的那么轻松吧？”
　　江子白嗫喏道，“不瞒陛下，臣当年投奔桓朝实属无奈之举——臣已命悬一线，能保住项上人头就已谢天谢地了，至于陛下您说的：混的更轻松、更舒服些，这些东西都没有留微臣一条小命重要啊。”
　　“所以你并没有否认，如今你在桓朝的境况不太好。”桓景书直接下了论断，“人是不会满足的。在你处于危机的时候，你只能想着保命；但一旦你缓过去了，又会想着更进一步，思索着更好的一切……”这也是董云和李慕屡次和他说起的“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1）”李慕哥哥总是教导他，不要忽视一个人所言所行的动机，他可以为了大道，也可以为了小道——但江子白，从他过往经历来看，恰恰正是、只会为了小道的人。

　　江子白被桓景书的一番挤兑之言说的面上无光，只能点头称是。
　　“既然你处境不好，设立冰政司应是对你有十分好处，你才胆敢冲在众人最前线吧？但你又前言不搭后语的，就是说不出一个好字。这又是为何呢？”桓景书继续逼问。
　　江子白憋红了一张脸，看得出他牙关紧咬，想是正思索着回答如何能让皇帝陛下满意……“臣认为，设立冰政司对微臣的有益之处是……”
　　桓景书歪着身子，已有慵懒之相，就这么看着他：能编出个什么话来，“你倒是说啊。”
　　但江子白踌躇了半天，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他哈哈大笑，“朕认为你，怕是连冰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怕是连用都没用过吧！”
　　江子白惊讶的眼神跳到了桓景书的脸颊上，又赶忙回避了他的视线。
　　“当然，这不怪你。这等奢侈之物，是没几个人用得起的。”桓景书满意地见到江子白被他逼到了角落，“是太后娘娘用了、用的好了，撺掇你去启奏的，不是吗？”
　　这回，江子白的额头是货真价实的滴下了不少冷汗。他怯懦地、小小声的回应道，“是……”
　　桓景书已被这桩言语官司逼得忍耐力耗尽：他屡次想直奔主题逼出江子白的实话；而他却总是给他打马虎；这下好了，你终于现原形了吧！

　　“所以你明白了朕的意思吗？”
　　江子白忙不迭的叫唤着“不好”，“微臣惶恐。臣实在是不敢忤逆太皇太后娘娘啊……”
　　“但你却敢忤逆朕。”桓景书把这句话憋在了心里。看来这些浸//淫官场之人许久的人，都看得清朝内的形势，宁可得罪他，也深怕得罪了太皇太后娘娘。她这么多年居于深宫未出世，却仍留下了这些余威令众人震慑吗？
　　“若朕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投靠太皇太后娘娘呢？”桓景书眼神仿佛点亮着一簇簇火星，不存在的火光仿佛照耀了他仍显稚嫩的双颊，“让朕再和你说清楚点吧。既然你不愿意做个孤臣，非要选边站。那就站在朕这边吧。”他不耐烦的甩了甩宽大的衣袍袖子，身体越发的前倾了，“不知爱卿可愿意。”
　　江子白头脸上流的汗越发的多了，身体抖动的不停，手指一直在焦躁地磨磋着；他辗转于多个君主间，从程国太子到桓文帝、现今的桓澄帝，他自有自己的一番处世之道。在他安稳姓名后，选择了合适的时机站位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以图一时的荣华富贵；但如若选择了桓澄帝这边，是否能力保他一世的荣华富贵呢？

　　答案当然是不能。但眼前的江子白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已被眼前皇帝抛来的橄榄枝迷惑了头脑，身体晕晕旋旋的，哪还会想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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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出自《荀子》礼论篇 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