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32、第32章

　　今日朝上要讨论的议题非常有意思。

　　桓景书还深陷被太皇太后打了脸面的不满中；下一秒，就有侍御史江子白进奏是否该于桓朝建立冰政司。窦宛梨喜爱用冰已众所周知，甚至带起了一波皇朝贵族都争相用冰的风潮；但这就给朝政的管理出了个新鲜的挑战：每年桓朝就能消耗一万多段冰，每段冰的重量都在五十市斤左右；而开采难、运输难、储存难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前御史大夫冯留因在桓文帝时期主动进战西域进攻的敌人，力竭而亡。加上桓文帝逝世的突然，本应为桓朝效力的御史监察之位也未能于这更替时刻挑起大梁，故此时御史大夫之位空悬。当下，下属各有各的想法：安稳的就偏居一隅，不愿出来做出头鸟；野心大的，只想找个新的大人来依靠。这不，第一个做螃蟹的人就跳出来了！

　　江子白提出的这一政策，想必非常得窦宛梨的欢心。
　　“此事，怕是经窦太后首肯的。”桓景书闻弦歌而知雅意：窦宛梨怕是只是在他这里给个传话，他首不首肯不重要——

　　“不知丞相如何看？”桓景书看着奏文好似在沉思，但眼神已向丞相递过去。
　　窦寅涛想必已心有预料桓澄帝首先就会询问他的意见，“臣认为此事可讨。”
　　“哦？！”
　　“现如今桓朝初定，国库吃紧，充满需要时间……”
　　“但依你之言，这开凿冰的每一条路都是对成本的极大浪费。”桓景书合上了奏折，面色不满地看着他。
　　窦寅涛微微弯了腰，“请容臣详细道来。前朝时期农民吃了太多苦，到桓朝建立后，政策多为宽松和鼓励之主，尽极大可能给农民喘息的时间和余地。但这也造成了大批量的农民逃徭役、拒绝下乡。臣认为可能是其间过于劳苦、利润过少。但如若能派遣大批人，一批在采冰场清冰划好冰块；一批不愿离开家乡的，在农田里灌水也可生成天然冰。”
　　他紧接着又道，“如若冰块能普及，太皇太后喜爱的凉粉就能由宫廷走向民间：成本会大大降低，这种达官贵人都喜爱的东西，又怎能不得普通民众的欢心呢？想必小商贩也能有新的生意渠道；甚至，冰块保鲜好了，可以储存水产，会有更多便宜的海鲜吃食流入市场，百姓吃的好了干活也有力。如此一来，赋税可以有新的进项，人力迭代也不会如此频繁。”
　　桓景书皱眉道，“你提到的都是这块的好处，却是万万不提坏处？”他想了想，“比如你说的采冰，就需要冬季严寒时期去守着，会比夏季下田更辛苦；且你说的生成天然冰的方法，岂不是在以牺牲农田为代价？”
　　窦寅涛不禁迈前一步，“陛下，有些时候，需要一些牺牲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桓景书瞪向了他，“到底哪个能带来更大的好处——”

　　他手指指向了少府监程沛，“不知你怎么看？”
　　少府担心窦宛梨的身体久浸寒凉，怕是不好，的确进献了很多改良的方子，让她在品尝的时候足够快意，却又不伤身体。但严格说来，少府监及旗下蜀监等人，都是孤臣一脉，不会投靠窦氏，也不愿投靠皇帝。
　　所以可想而知，程沛答道，“臣需下朝后，研判一下可能有的支出和计划的利润，最后才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的回答正对桓景书的心思，“嗯，此事就交给你了。”

　　窦寅涛给了周有夫一个眼神。因桓景书很喜欢骑马，在还是二皇子时期时，他就经常请教他一些骑马、养马的问题。周有夫也点拨过他几句；在当时幼小的他心中，能骑马驰骋沙场的军人都十分帅气，久而久之，周有夫也能得他一句亲切的周叔叔的称呼。
　　周有夫上前道，“陛下，目前远方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战争的步伐从未停息：如若有大量冰块能运上战场，可以更好的治疗士兵的伤口，缓解炎症；到了紧要的关头时，不会出现无人可用的状态，人员也不会更换的如此频繁。”
　　桓景书看着他的周叔叔，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了些许好转，“叔……你的言语还是有点道理。”又好言好语道，“但朕不会轻率地下这个决策：你要知道，再设一个冰政司，人员的安排和品级分配、下属的协调和管理都是一个大问题。不过朕会好好考虑你们的意见。就请放心吧。”
　　语罢，疲倦地挥手示意，表明诸官可以下朝了。

　　在乌央乌央的人马离开凌盛宫后，李慕和陈长庸终于能进殿面见圣上。他俩并无一官一职，故现下不可上朝，只能在私底下听从皇帝的安排。
　　听了桓景书的复述后，李慕啧道，“依臣之见，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要示威了！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陈长庸十分尖刻地道，“娘娘这是打人也要打脸啊。”
　　李慕扫了他一眼，“你在陛下面前说话需注意分寸。”
　　“打住！”桓景书制止了他俩的语言机锋，“此事朕是只能顺水推舟应下了吗？”

　　李慕转移话题道，“刚刚臣看到了优昙宫的宫女。这是您一下朝，那边就得到消息来要奏文了吗？”
　　“想必是的。”
　　陈长庸不满地道，“想必她的批复一定是准奏。”
　　李慕继续瞥了瞥一眼陈长庸，看样子，他是极为不满陈长庸没轻没重的话梢，“臣以为，此事怕是只能接过太皇太后的台阶，顺阶而下了。”
　　陈长庸不乐意了，“此事有了一就会有二，若同意了，附属于她派系的臣子进奏的奏文，恐怕会更加棘手？怎能开了这个坏头呢？”
　　“那你可有想过以后！”李慕生气地朝着他怒喝。
　　“这事情大不了就是把她得罪狠了，无人可用；但大可以一股脑地现下就赶紧安排好你和我的人，趁机把握朝政。”
　　“你想的真是太容易了！”李慕一向七情六色不流于表面，这是他第二次生气，“陛下想要立臣子或者换臣子，朝中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天下百姓也在监督着这内朝的一切。却哪有这么简单？”
　　“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桓景书怕是对此事也也感到十分头痛，皱眉看着他俩的争执。“朕的父皇……”
　　他俩停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都把眼神落在了桓景书的脸上。“朕的父皇一向励精图治，一生勤俭，连自己的宫殿布置都十分古朴。朕左想右想，都看不出建立这个冰政司可有什么好处？如若真有大大的好处，比我精明的多的父皇、祖父怎么不建？所谓的好处，朕看都是向着太皇太后去的！现下天气炎热，冰块化的快。她召我去优昙宫的时候，每吃几口就要换一次冰块；她吃了好几碗，不知换了多少冰块？这么大的消耗量，如若每一个贵族都像母后一样如此奢侈，多少冰政司都不够她用的！”

　　李慕心里暗道，“然而书儿你却需要比你父皇做的更好！参考他们的为政之道是没有意义的。”他开口道，“此事不妨把奏文押在少府那里拖上一拖，等有了更好的办法再议。”
　　陈长庸是个急性子，忙不迭地跟话道，“这拖字诀是个办法。但也不能拖太久。太皇太后现下也要自己批改奏文，压根无法越过她——否则在她那里很难交代！”
　　桓景书沉吟道，“虽然母后说批奏一事要经过她：但她恐怕还无法明目张胆的越过朕先下她的决定。如若朕这边迟迟给不出一锤定音的消息，她一定会坐不住先来问我口风。但到时候也只能死马先当活马医了。”
　　李慕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庸说得对，此事能拖则拖。拖不过了，陛下也不应太消极了，顺势而下也是此时最好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