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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

  •   今日是桓景书上朝之日,也将是他第一次初涉朝政要事。他的心情很振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自己该如何发挥才干?

      但很不巧的是,距离上朝五个时辰,太皇太后却捎来了信,请桓景书过宫一叙。
      传话的宫女表明,“娘娘知道这个日子的重要性……”她面有难色,“娘娘说是有要事要见,还请陛下抽出时间。不会耽误您太多时辰的。”
      此时,李慕正教导着他上朝前的注意事项。闻听此言,面色未露任何惊讶之情,但这番授课却只能尴尬地停住。
      桓景书无奈地看了一眼李慕,“朕需与太皇太后要事相见。至于今日的上朝事宜,朕会随机应变。”
      “臣遵旨。”

      与太后所居的月徵宫一样,太皇太后窦宛梨居住的也是一个庞大的宫殿。但与桓景书居住的云悦宫、月徵宫以及处理政务的凌盛宫这三个桓朝主体的建筑群相比,窦宛梨居所的优昙宫是附属于月徵宫的小建筑之一。沿用王骊居所月徵宫的设计,整体色调偏红,占地面积少了些许;窦宛梨移宫后,并未改换原有的布置,宫殿的横梁木椽只铺了一层浅浅的米色文绣,整体造型古朴宁静。
      今日内务府的冰块终于送达,整个殿堂浸润着一片凉意;久居此处,仿佛人的烦躁都能一扫而空。桓景书与窦宛梨相对而坐,在左右边也未停下的扇风声里直接发问,“不知母后突寻朕来,可是有何要事?”
      窦宛梨品鉴着新呈送来的凉粉,神色满足。她不耐炎热的天气,每年这时候都是她暴躁恼怒的日子——虽然其他时日,她也是个急躁之人。所以她在偶得了凉粉后,它迅速跃升为她最爱的解暑好物。这个由民间传出来的饮品,十分寒凉,入口即化,且甜丝丝的美意能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通体舒畅。
      因为加入冰块,民间的这个饮品出价昂贵,普通人家一年能吃一次已经是很奢侈。而窦宛梨派遣亲信购买制作偏方后,每逢夏日就沉迷于啜饮凉粉:透心凉的冰块和甜美柔和的口感,可以平息她心底的燥意;而进献这个方子的大臣张可颂也因其行事颇得太后的心,被多赏赐了好几块冰块。
      他曾表达,这个方子是看了民间摊贩所做,遍赏古籍改良而成的。不过这个方子可以改变的地方有很多,但由于目前桓朝缺乏了一些食材,需要向西域引进,只能暂时搁浅改进之事。
      窦宛梨不甚可否。其实,她对于现在的成品就很满意。而太尉周有夫担忧她在暑日吃冷的凉粉过多,就绞尽脑汁安排少府开发出滚凉粉、炒凉粉两种新吃法,就是后话了。

      “皇帝呀,你别急!”一边说着,窦宛梨情不自禁地在品尝调羹里的美味,“不若你来尝尝这个饮品!可谓是绝佳的避暑好物!”
      “谢母后一片好意,不过朕不喜吃冰的,只能先谢绝了。”桓景书深受自己的父皇影响,不铺张浪费、节俭守礼。他虽和自己的母妃一样,喜欢漂亮的衣袍、对自己的仪容也颇为在意;但他很少主动索要这些事物。有则锦上添花,无也无伤大雅。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喜爱各种马匹:如果说登基前,他的时间大多数都花在马场和学堂里;那么登基后,他的时间恐怕将大幅度先给朝堂和马场。而对于冰这一奢侈之物,他不会主动去碰;生怕自己陷入这享受的旋涡里爬不出来,反而会主动索求。
      “罢了,哀家就长话短说吧。皇儿啊,你看你如今还不够成熟,朝中也无可用之人……”太后隐晦地表达道,“不知你可需要哀家的帮忙?”
      一开始,桓景书没理解她的意思,谢绝道,“谢谢母后的好意。但朕身边有一派可用的谋臣。不太劳您费心。您不如好好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她的脸僵了僵,继续品尝着碗里的冰粉,直接道,“儿啊!一朝天子不是那么好当的。你不看看你父皇,从接手桓朝的那一刻起,是老了多少……”沉重的眼神仿佛钉在了他的身上。

      听罢,他的表情落寞,久久不发一言。怕是想起了桓文帝临死前枯瘦如树皮的脸庞,佝偻的身形。
      窦宛梨满意地看着他表情变色,婉转表达道,“你父皇身边的能人不比皇儿你身边少!但他都如此劳累……你说这是为何呢?”
      “请母后赐教。”
      “臣子终究是臣子。有些东西,不在内宫里是无法理解的。以哀家的眼界来看,哀家既懂朝上的事情,也知道后宫那些女人的想法。你父皇身边,缺少的正是哀家这样的人!”

      渐渐地,桓景书开始意识到她的未尽之语,心里讥讽道,“也不见父皇在位的时候,她出来蹦跶!这怕是看着我和母妃能用的人不多,跑出来横插一脚了!”
      他面上很不满,但也不敢语出不逊,只是转移话题道,“母后身体不是一向不够康健吗?此时,正是您需要休养的时候。”
      她蓦然伸出带着长甲套、保养得宜的双手,按住了桓景书的肩膀。她的手还带着抚摸冰碗的凉意,吓了桓景书一跳,他冷得“啧”了一声,缩了缩肩膀。
      “皇帝别怕!”她的语气仍是很坚定,“哀家在你父皇在的时候,休养了多年……现下这是全好了。”又面带得色道,“你看哀家成日饮冰,身体也未有太大影响啊。”
      这股凉意仿佛蹿至五脏六腑,直凉的桓景书心里哆嗦。不知是炎热夏日的极致热意和她手心的凉意形成的极致反差,让他感觉寒意嗖嗖;还是被太后一番不客气的话惊吓到了,透骨的感觉久久不去。
      他沉默良久,镇定地看着窦宛梨,“请容朕思索一番。”

      离上朝还有两个时辰。
      回宫后,桓景书密寻李慕,在偏殿做进一步的商谈。偏殿与皇后李氏的侧殿相对,这个偏殿本意设计是用于桓景书处理政务、面见外臣的地方;若有外臣能进皇帝寝殿,是何等尊荣之事——更别说谋臣了。作为皇帝的谋士,李慕和陈长庸等人暂时在朝中并无官号,只能仰仗皇帝的信赖,是比外臣更无资格进偏殿的。
      但事出紧急,如若在凌盛宫会面,在居所和处理政事之所来回,时间已不够。此时,桓景书也只能破例。
      他未过多寒暄,直奔话题,“太皇太后表达,想要助我治理国家一臂之力。你觉得需要拒绝此事吗?”
      李慕沉吟,思虑时间不长,但回答很审慎,“陛下,您在朝中目前只有臣率领的谋士和陈长庸率领的谋士一干人等。但您登基时日仓促,这些人的着落还未安排好……”
      “不必讳言,你可有话直说。”
      李慕面露难色,有点愧疚地说道,“某种意义上,太皇太后娘娘直击命脉。您目前在“朝中”的确无可用之人。”
      桓景书整了整衣袍,“这句话倒是没错。”
      他又紧接着继续道,“所以,臣建议您此时不必得罪她太狠。毕竟她手下应是有很多可用之人。这些人很可能是窦家本支或是与窦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府邸出身——但举贤不避亲,非常时刻,能用之人您可以先用上;来日方长、有时间再叙。”
      他看桓景书面露思索之色,紧跟着道,“如若臣的人和陈长庸的人在朝中落好脚,这外朝就俨然是窦家和您这边的人两两相对。可这双方对阵的局面不是什么好事,您还需扶植孤臣,三足鼎立的趋势才是最稳定的趋势。”
      他弯下腰来,给桓景书鞠了君臣之礼,低首道,“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耐心和时间。陛下,请三思!勿慌乱前行啊!”
      桓景书扶住他的肩膀,突然开怀大笑道,“李慕你总是想的那么多……你快站起来。”
      李慕看着他开心的姿态颇感不解和迷惑。“陛下为何这么开心?!”
      “你先起来。”桓景书虽然个子比李慕小,但力气却不小。他拍了拍他的腰。“如此一来,不过是顺势而为。朕并无甚损失。罢了罢了!”
      “…………”

      回到三个时辰前的场景。
      在桓景书出口了一番推托之词后,太皇太后窦宛梨“嘭”地把冰碗放到了精致的红木桌上。桓景书未想到她毫无理由的就发作了,“这是要对我破口大骂吗?”他流露出几丝兴味,期待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窦宛梨看着他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奈我何的样子,淡淡地笑了,“哀家这是通知皇儿,不是商量。”呵斥附近随侍的宫女道,“来人,还不把哀家用完的碗具撤了?”一边挑眉看着桓景书道,“几个时辰后,是你第一次上朝吧。你收取的奏文,哀家也需知会。”
      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申请,眼睛仿佛要跳出眼眶,“母后,您……?”
      “来人,送客。”她转过了身子,“等下要奏的事情想必会很多,哀家去小憩一会。”
      桓景书眼睁睁地看着窦宛梨离开。半晌,眼睛还是大睁着,望着天花板,突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这笑声持续着往高走往低走,慢慢爬升着,绕过屋檐上的衡量处;向着遥远的殿外空气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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