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6、第26章

　　“听说当今陛下已有一子？”
　　“是啊！说那个小孩少时就机敏，小小年纪活蹦乱跳的；和当今陛下年幼时分很像呢！”
　　“不是说这孩子出宫一直养病，身体很虚弱嘛；这真能扛得起以后的王朝吗？”
　　“你管那么多哩。皇家有的是能力治好嘛；治好后可不就能担得起来了……”
　　“也是喽！之前的皇子殿下当真可惜咧，这么小就没命了；像我们这种干一天吃一天也挺不错的。”
　　“嘘！贵人的事，不需要我们操心那么多啦！”

　　近日，在民间甚嚣尘上的传闻也迅速席卷到了桓朝内宫廷府中。传闻传的煞有其事，言之凿凿当今的皇帝陛下——桓澄帝桓景书已有一子。只是他一直出宫养病，秘而未宣。这传闻已声势鼎沸到不可忽略的地步，一些总是作壁上观的老臣也不禁开始讨论起这事来：
　　当今丞相窦寅涛端庄危坐在丞相府里，他沉迷下棋，此刻正眉头紧锁，思索着怎么落子——但这颗子却是迟迟落不下来；概因他的思绪已飞至九万八千里：桓景书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孩子？
　　与他对弈的门客田云看他迟迟未落子，不禁催促道，“主公……主公？”窦寅涛反应过来，自己已沉思太久，“抱歉，是我不是了。”话语间，却仍是未确定自己该如何落子。田云作为丞相旗下最重要的门客之一，这八面玲珑的心思是百转千回；他斟酌着开口道，“不知主公可是有何事烦扰？”窦寅涛只是抬头不语，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田云大胆进言，“主公可是在担忧陛下会发落窦家？毕竟……”
　　他的话语被窦寅涛打断，“子瑶的事情是她技不如人；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和她说了多少次，我们窦家都盘桓朝里百年了，那个位置迟早是我窦家的囊中物——完全等得起！可是她偏偏就是急的很，偏要逼迫文帝立她为后。罢了罢了，这见识短浅的人，我是不想再提她。”话音一落，棋子落下，杀意尽现。
　　田云被他主公如此恼怒的棋意骇了一下：也是，这件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在顶级权贵世家的窦家就此划干净？他连忙道，“主公大人说的是。依臣只见，淑妃娘娘是谨慎之人，如此兵行险着非她的风格。所以臣下去调查了下……”
　　窦寅涛望着眼下的棋盘，正琢磨着如何一鼓作气，继续追击，只是不感兴趣地问道，“可有结果？”
　　田云谄媚地回应道，“没想到果然是长公主那边的手笔；这个刻薄的妇人家家……”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地笑着，“请恕臣的无礼之言……”
　　“不妨事，你说。”窦寅涛面上慢慢浮起了微妙的笑意。
　　“她本意是让鸿胪卿大人去请奏贬谪淑妃娘娘，但此事却提前捅到了淑妃娘娘那。淑妃娘娘一被刺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赌一把大的……”
　　窦寅涛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带了点了悟的说道，“子瑶那孩子能提前得知这事，未尝不是长公主的安排！长公主一向是直接出明牌，‘我看不爽的事情就要当场发作’；上次子瑶拒绝她求亲一事，这口气她想必憋了很久；这回倒是有点意思，会暗地里出阴招了。”
　　他一边赞许地看着田云，一边叹气道，“罢了罢了。这局，子瑶是输给了长公主；不过来日方长，我们窦家不必急。”
　　“主公言之有理。”田云拜首道。
　　他又转开话题道，“不过此番我的忧虑倒不是此事。我早已不往回看过去；现下我在忧虑民间的这个传闻。”
　　田云灵机一动，“主公说的莫不是传言澄帝已有一子之事？”
　　“不错，不知你怎么看？”
　　田云面露思索之色，他小心翼翼地道，“臣听闻这孩子已经六岁。若按照时间推算，这正好是先太子殿下诞下麟儿的那段时间——而澄帝就已有一子了。”
　　“是啊，这个时间非常巧啊。”
　　“若这个孩子真是那时候诞生的，他还未开府时，用的就是宫里的接生婆。但说来好笑，就是没有人有印象给这个孩子接生过。”
　　“那段时间可有什么人死了或失踪了？”
　　田云拍了拍掌道，“主公思虑颇为周到！臣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故派人去查了；那段时间只有一个宫女失踪了，臣去调查发现，这个宫女的家人已被安排的妥妥帖帖，早就了无痕迹；臣猜这宫女怕是已死。”
　　“宫女的话……”窦寅涛颠了颠手里的棋子，“和接生婆的年龄对不上。应该不是她。怕是被哪个贵人封口了，不足多虑。”
　　“主公说的是。所以的确是没查到更深的进展。”
　　窦寅涛陷入了更长久的思索中，他的眼神在棋盘和棋子中互相转换，眼神时而明时而灭，似又闪过不可置信的光，“可有人见到那孩子长什么样？”
　　“目前朝野里无人见过这孩子。”
　　“这倒是奇了？改天可以让太后她老人家出面试探下。”
　　田云疑惑地说道，“主公可是有所怀疑？”
　　窦寅涛并未正面回复，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他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感叹道，“这是一场好局啊。”

　　而内宫里，也是被这一民间传闻炸的沸沸扬扬。太后，不，现在该称之为太皇太后——窦宛梨已隐于宫中已久，借口身体不好，已拒绝了多次妃子们的晨昏定省。更讽刺的是，出自同胞的窦子瑶大难临头时，她也未曾为其说过一句求情话，反倒是火上浇油，盛赞文帝雷厉风行，乃不失铁腕手段的明君。她的做法倒是在文帝那里落了一番好，文帝转而称赞母后识时务者为俊杰，乃女中君子。这一番场面话来往间，窦子瑶的死局已定。而窦宛梨在新君登位后，却开始蠢蠢欲动。
　　“你说景书早已有一子？”天气炎热，窦宛梨沉浸在左右宫女的扇风中，身上是凉爽了，这点燥意却是怎么都祛除不掉。
　　“回太皇太后，奴婢派人去西宫打听后，是有这一说法。”西宫是桓朝皇帝处理奏折，面见臣子的宫殿；有一好听的名讳为云悦宫。而当今的皇帝陛下，在出宫开府没几年后，未曾在太子东宫停留多久，就已直入皇帝宫殿，也是一遭奇遇。
　　“这孩子多大了？”窦宛梨觉得心头更燥热了，忍不住啐道，“给我使劲扇风！”
　　“奴婢知晓了。”语罢，左右的宫人摇扇子摇的更起劲了。
　　“回太皇太后，这孩子六岁了。”窦宛梨的心腹宫女仍谨小慎微的回道，一边说着，一边脸上的汗意止也止不住。原是酷热天气里，太后宫里还未收到今年热腾腾送来的冰块；室内一股闷气升腾，人的身影仿佛被这庞大的闷气压倒，难以抗衡。
　　窦宛梨稍微感觉到心头没有如此焦躁了，眼睛一瞥左右的宫人，“用力颇好。来人，赏啊！”宫人们诚惶诚恐，接下了太皇太后赏赐的一点碎银。她并未让下首的心腹宫女站起来回话，只是淡淡地又道，“你可有看到这个孩子长相如何？”
　　心腹宫女的汗流的更急了，一拨又一拨地，争相要在她的脸庞上滑下。“奴婢并未见到这孩子……”
　　“放肆！哀家给你比其他宫女更多的月份钱，是让你好好为哀家做事的，你怎敢如此糊弄我？”
　　“太皇太后饶命！”宫女猛地趴倒在地上，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奴婢不敢！娘娘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不敢忘记！”
　　“哦？！”
　　“实在是皇帝陛下防的太严，一般人等不能轻易进去探望；陛下未安排很多人御前服侍，若多了个生面孔，乍一看很扎眼。”
　　“你可真是不会做事！”窦宛梨怒道，“你直接和书儿说是他皇祖母的人派来的啊！”
　　“太皇太后息怒，请勿伤到圣体。奴婢已向皇帝陛下如此传达了您的意思，但他拒绝了，近期一概不见客。”
　　“……”窦宛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的面色不辨喜怒，带了点嘲讽凉薄的语气看着宫女，“这小皇帝上位，倒是不把他祖母放在眼里了？”
　　宫女的头埋的更深了，不敢答话。
　　“有趣，此事不简单。非要拦着避着不让哀家看，难不成这个皇子不能见人？”窦宛梨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来我需要和丞相来往一二。”
　　接着不耐地看向底下人，“还在这干甚？还不滚下去！”
　　“奴婢这就退下。”心腹宫女忙不迭地退出了太后的宫殿。此时此刻，她的整个身体，都像被水浸泡了一遍。日光如此耀晒，却晒不去她心头和身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