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54、第 254 章

　　情势再次急转，王雅惊得回转了身，大惊失色，斥问道：“你在这里乱说些什么？！”

　　店主人还未张嘴，王雅已急着道：“回陛下，此人可谓是狼子野心。他从上朝开始到现在，供述过好几回口供，但从未说出自己有前情。偏偏等到这时才大放厥词，又是所图为何……”

　　王雅现下也不觉得钱袋子香了，只觉得对方是拦在自己面前的拦路虎，誓要了他的小命才会罢休。

　　这充满恶意的嘲讽，犹如泰山压顶，若他不赶紧逃脱，恐怕便要彻底臣服在泰山的压制之下了。

　　店主人知道这些人的口舌，怕是能轻易将人命玩转在手心，他说什么都得逃了才是！王雅话音一楼，他便做出了反应。

　　“砰”的一声，身子直挺挺的跪倒在了地上，在厚重的毛毯上甚而发出惊人的叩响声。

　　这还未结束，他接二连三的磕起了头，头接触到毛毯上，并未陷下去，反倒弹了回来，以致于让人听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声又一声的响音。

　　果不其然，当店主人抬起头来，他的额头除了蔓延开一片红迹，额心附近也红得发紫，继而发黑，隐隐有逸散成淤青的架势。

　　这人不怕死的死命叩着，未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是豁出去了。王雅见到这骇人的场景，惊异的连退几步。

　　王雅已无法阻止可怜人的求情：“陛下圣明！小的一直不敢吭声，乃是因这人是外邦的臣子，若小的和他有什么私下的往来，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派。

　　虽然小的恪守底线，并未答应他作何逾越之事，只是，小的终究是迈出了一小步——”

　　他紧张的望着桓景书，“但那终究是不那么重要的一小步……”

　　桓景书本已撩开衣袍，打算让众臣退下，这审问一事，最终落个无人对证的结局，虽不算好，但也不差。

　　可店主人这语出惊人的架势，让桓景书无可奈何，只好重新收回衣摆，好整以暇的坐了回去。

　　听完店主人似乎不逼上梁山，不会吐真言的样子，桓景书扬了扬眉：“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店主人难堪的抿了抿嘴，“若你一开始便将此事和盘托出，那这场审问便会有新的走向。

　　可你偏偏在朕即将结束审问时，才开这个口——不要和朕说你害怕，不想落人权柄，你早说一时，晚说一时，有什么差别呢？”

　　他是从头到尾，都不打算将这事告知的。

　　只是，他斟酌了片刻，小心的道：“小的知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交易，从此让它藏匿于暗处，才是真实的处世之道。但……”

　　他偷偷地瞟了一眼王雅，“瞧见愿意出银子，指派小的盯梢的人，定是担忧自身的安全。他不被人害便不错了，怎会出手害人？”

　　“你……”话里话外，便是在指责王雅，让好人担责，并非君子行为。

　　暗暗讽刺了一下，他又挪开了身子，不敢迎向王雅那燃烧得正盛的怒火。

　　“哦？你的意思是，若漾君没有被‘冤枉’，你便不会将此事轻易告白？”桓景书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

　　店主人不知该应是还是不是。

　　但皇帝不需要他的回答，“朕不知道，朕御下的子民，竟还一心向着异邦的使臣，生怕对方被冤枉，遂不顾自己已火烧眉头，英勇的冲上前来。朕该赞你一句吗？”

　　“不敢不敢……”店主人知道，他这番陈词，就像是一笔糊涂账，谁都理不清楚，甚至把朝廷不安的气氛搅得更浓了，顿时把疑点转向了王雅处。

　　窦寅涛趁火浇油：“陛下，若这草民能拿出他和漾君交易的明细，那岂不验证，王大人犯下了滔天大罪？

　　欺君之罪，万不可恕啊！”他瞥了眼此时像斗败的公鸡，颓丧的低着头的王雅，愉悦的笑了。

　　他犹嫌这遭痛打落水狗不够过瘾，继续老神在在的道：“这世道，贼喊捉贼可是罕见的哩！既然派人来盯自己，又怎会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干些让自己脸上无光的事？”

　　霎那间，王雅撒谎已成板上钉钉。桓景书犹豫的看了一眼王雅，“你可有和使君交易的记录？”

　　店主人缩了缩头，忙道：“有的、有的！”

　　桓景书意味难辨的“唔”了一声，“那便将这些记录呈递给廷尉。然后……”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店主人，“朕再和你问罪，你和使臣交易一事。”

　　店主人感觉到一阵寒光闪过，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安慰自己道：不怕不怕，这件事顶多坐一小会牢罢了。

　　倒是那位趾高气昂的小矮子，有得罪受了！

　　桓景书长长的看了一眼王雅。大势已去，他便爱莫能助。他只能想着，若把对方落下廷狱，该如何让对方留了一条小命。

　　只是，他不由心底发闷，恐怕等退朝后，翌日早朝又将以店主人的陈词为缘由，重新开始一场审问。

　　到头来，机关算尽，还是没想到这计划里出现了难以控制的意外。恐怕此事处理不好，还会牵连到此刻恐怕已走在关外要道的李慕等人身上。

　　桓景书思忖着，翌日的早朝该如何应付呢？

　　王雅抬起了头，“臣有事要报！”在窦寅涛的眼里，刚刚还低落颓唐的公鸡，又开始高昂着头颅，像是重振精神的鸡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展示着生机勃勃的美。

　　窦寅涛见状，不过是撇了撇嘴角，以为对方是困兽犹斗；但田云已经看楞了，他的思绪甚至飞到了九霄云外：若对方成了阶下囚，不知他能不能趁机落井下石？

　　这是第一次，老师和学生心中的想法走向了赫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王雅自是看不到两人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只顾着独自挺起胸膛，迎接这风雨欲来的危急时刻。

　　桓景书：“爱卿请讲。”

　　王雅：“回陛下，若臣这里有使君大人自陈罪状的书信呢？”桓景书定住，似乎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密语，“什么？”

　　以窦寅涛为首的人第一个反对，“这必然是王大人无意义的挣扎罢了……早有这个东西，你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在这里说了半天，全是一场空！”

　　王雅丝毫不怵窦寅涛，他揶揄窦寅涛：“窦大人见之，店主人在最后一刻才改换口述，您不以为忤，反以为其破有道理。怎么到了臣这，您倒以为臣在装模作样呢……”

　　他尖锐的眼风转向了田云：“好东西，当然要最后一刻才拿出来。田大人，您说是不是呀？”王雅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田云顶着窦寅涛冷酷的眼神，哪敢说一句“美人说什么是对的”，他只撇开了头，不言不语。

　　王雅用窦寅涛的话堵了回去，对方也不再说些什么。“王大人，您口中的书信，可敢呈递给宫中鉴定字迹的少府官员？”疑问出自廷尉的口中。

　　王雅毫不犹豫：“那是当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雅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页被珍藏的极好的黄麻纸。他稳稳地鞠了个大礼，“还请陛下过目。”

　　王雅言之凿凿，似乎成竹在胸。众人都不免被今日这一峰过一峰，峰尽处又是转弯的情势给惹得迷迷糊糊，恨不得窜到皇帝身边，一瞥那手中的东西；

　　今日可真是奇事一桩接着一桩，难道世间真有这贼喊捉贼一事？漾君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竟会在这里落了下乘，真是令人可悲可叹。

　　桓景书观摩手中的页纸，这熟悉的水墨晕开的痕迹，让他停留在麻纸上的视线，越发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