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46、第 246 章

　　周有夫被桓景书的话绕进去了：“陛下此言有理。可能微臣有什么疏漏，并未看到他们的告假……臣还得再仔细查找一番。”

　　窦寅涛出声了，瞪了周有夫一眼，现在和皇帝扯他宠臣干的好事有什么意思？

　　还不是全看皇帝的那张嘴？他打断了周有夫的话，意味深长的道：“立下很多大功的人，也会疏于细节。而未疏于细节的人，又未必立下赫赫伟业。”

　　犹嫌不够似的，他进一步道：“比如那位假林智大人，谁能不说‘他’从宫门卫告职后，安安稳稳了一段时间？

　　他按时的从朝廷领用进度，也惯常的在给朝廷做着贡献——只是这些贡献，都上不得台面去。但所幸，朝廷没吃什么大亏……”

　　的确，窦寅涛扯这个陈年旧账，便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虽然林殷闹出了个不小的动静，从少府里划按例划走一笔巨额的财富，但地方郡县上的林家，又全靠他才能为郡县贡献一笔笔大的税款。

　　而地方的金银，又会辗转间进献到皇朝，最终，皇朝是不是吃了这笔亏，俨然是糊涂账。

　　诚然从立法的角度上，林殷此行万恶不可赦，若轻轻放过他，便是动摇法例的根基。

　　但窦寅涛的这套说辞，更有人情味，是从那实际利益出发的。他一开口，便有人小心的点点头；那曾被皇帝镇压的留言“此子当真不识相”，便又有再沸腾的局势。

　　窦寅涛此时说起这个过往，其心可诛，这是在侧面质疑着皇帝口中“李慕的功劳”；更往那深了说去，他之前立下的功劳，又当真经得起推敲吗？

　　不过，窦寅涛和桓景书心里都明白，此时扯这些已经时日已晚。他们不过都是在用话茬子把话题扯向利于自己的方向。

　　桓景书的唇角深深的抿进去，脸上的酒窝都显得难看了起来……

　　他可不愿再和窦寅涛扯这些早已尘埃落定的往事，但对方的目的也简单的昭示出来，“陛下可不能因着臣子做了什么，便以为他不会做什么。”

　　桓景书沉默了些许，身子往前倾，直视周有夫，“爱卿再好好想想，他们确实从未和你告假？”

　　周有夫反复思索了半天，脑海中从未有李慕和燕飞二人正常告假的印象。

　　但让他信誓旦旦的肯定自己的记忆，显然他也做不到。他只好踌躇了半天，“臣……也不确定。”

　　窦寅涛能逮到李慕的差错，岂不将此事往大了转圜？

　　他瞟了瞟周有夫，递给对方一个安定的眼神，“周大人也是从军中历练出来的人，脑子不输给常人。怎么会忘了这点小事？”

　　言下之意正是，李慕二人无视上官，光明正大的逃了早朝。

　　周有夫只好低低地附和着：“这……恐怕……当真如此……”

　　事情到了这时候，已不像桓景书想的这么简单。他低头望着身上明黄色的袍子，不言不语。他心下正琢磨着：是要在此时发难？

　　他满打满算，一入朝便由小盛子揭破宠臣失踪的情况。没想到丞相的眼睛比谁都尖，连刚进朝的几个小丁都记得一清二楚。

　　已经被窦寅涛先发制人，再由小盛子装模作样一番，怕是会被窦寅涛猜到，这一切不过是自导自演，终是落了下乘。

　　但意外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有不起眼的，居于队伍末尾的人挤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臣……”

　　循声望去，是又一个愣头青，身材高高大大，脸上总是一板一眼的云吾。他捕捉到周有夫冷漠的眼神，仍执意开口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若只有云吾帮腔，那显得这演的意味更浓了。但接二连三的，便有宫门卫的其他下属接应道：“还真有一点道理。”

　　有一个子矮小，头颅剃得发亮的少年声音：“李大人昨日离开时，不是和那个大个子闹得很不愉快？”

　　周有夫看向这个小不点，对方瞄了瞄云吾，尴尬地道：“臣依稀记得，李大人被那个傻大个勾住肩膀，被对方拉扯着离开了……云大哥，你说是不是？”

　　“臣愿做证人。李大人的个子已极为挺拔，但燕飞并不输他，离开的时候，两人歪歪缠缠，从他俩推搡的动作里，臣猜测，他俩言语间恐怕有什么分歧，但李慕拗不过燕飞，被燕飞推着走了。”

　　他俩左一句右一句的，间或有宫门卫的人热闹的附和着：“臣也看见了……”

　　“还别说，好像我在宫门前，看到他俩的脸色都很僵硬……”

　　周有夫望着一群人用着同一套说辞，眼神一定。而窦寅涛的脸上，已泛起了诡谲的笑容。

　　在情况似乎又要变得更糟之前，有一人脸上带着伤，犹豫的否认道：“臣怎么没有印象？”同样有人附和着他，“我也记得没有……”

　　反驳的声浪虽小，但比一边倒的赞同要更显得“可信”些。

　　周有夫看这脸上带伤的人，似乎正是前次出值时，和李慕闹了矛盾的小兵。

　　他眼神已由十分怀疑转向五分，并用摸不着头脑的眼神望向他那熟悉的同僚窦寅涛。

　　窦寅涛狐疑的望着眼前的场景，若说周有夫旗下的人都被李慕收买了，他浑然不信；

　　但要说今日这遭没有一点诡异的成分，他更不信。他便打算作壁上观，看看这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本是秩序井然的朝廷，一瞬间便像菜市场般，像有一百只苍蝇，在嗡嗡嗡的鸣叫着。

　　桓景书也不制止，就这么看着他们闹腾着；便在这时，有人匆匆上来，在小盛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匆匆地退下。

　　云吾迎上了桓景书兴味的眼神，又飞快的移开。

　　他悄悄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便高声道：“陛下，微臣虽和李大人同袍时间不长，但李大人谨守本分，并非那行事无度之人。臣以为，李大人是否出了什么事？”

　　桓景书藏在大袖里的手心，兴奋的攥紧了拳头。铺垫了这么久的计划，被云吾上了最后一道弦音。

　　而最///高///潮///的时刻，便要等待小盛子的惊天尖叫——

　　“陛下！”哪怕桓景书等待已久，还是被太监尖利的声音唬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整个人一震，瞪向了小盛子。

　　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均是出自本心，“毛毛躁躁的，这是要干什么？”

　　小盛子却未压制自己的嗓音，下一秒，便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着：“陛下，不好了！使臣不见了……”

　　述职结束后，还舒适的留在皇字号客栈的使臣，非漾君莫属。再一联想到，今日早朝时无故失踪的几人，难道？

　　小盛子：“使臣居住的室内，留下了零零散散的痕迹。屋内的摆设东倒西歪的乱散了一地，东西碎的碎，裂的裂……还在毛毯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子。看着，屋内是经历了一桩不小的动乱啊。”

　　桓景书绷紧了呼吸，知道接下来便是他演地时刻，“咦……”

　　他声音抬了起来，“怎会如此？是什么不长眼的小贼，敢在朕的王都犯下此等大事？朕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查，给朕速度去查！”

　　他用着此生最高亢的声音，恨不得把话里的内容传到殿上的每一个角落。

　　可能太过用力，显得不美，他的声音竭力抬高着，拉高着，拉到语音末处，竟然发出了一丝颤音。

　　这仿佛琴弦崩断，帘子扯散后的抖动之音，正是一场啼笑皆非的破声的场景。

　　其他人没见过桓景书如此七情上脑的表情，都像观察着西边的太阳似的，纳罕地瞧来瞧去。

　　而窦寅涛便是那个异类，他嘲讽着“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