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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221章 ...

  •   张犹心下一哂,田云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甚妙、甚妙!要是不削了李慕的职,重臣间不会善罢甘休。索性后退一步,获得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保全了李慕的首领一职,却失去了在各郡各国的官员面前第一次亮相的机会。而更糟糕的是,一旦他手里的御令被夺走,那他和桓景书之间的关系,将会进一步地、渐行渐远了。

      桓景书也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田云恶意的安排,心下很恼火:朕做事,哪轮得到你们这些臣子插手——却又不得不尴尬的承认,皇帝没法做到一言堂。

      三公的话已经摆在眼前,他更没法越过他俩的意见,而草率作出决议。

      但他更不愿就此向田云、周有夫二人低头,他沉着眉眼,并未吭声。众人在听到“走私”这一新鲜事时,快活的眉眼,也都识相的看着皇帝的眼色,沉淀了下来。

      小盛子打破了这一僵局,凑在桓景书的耳边咕哝了几句。桓景书挑了挑眉,正色看向小盛子:“当真如此?”小盛子高兴地连连点头。

      田云打了个呵欠,望了一眼周有夫,棋局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今日便可见好就收——桓景书高声道:“不如让各位爱卿听听、看看,真的好廷尉,在罪人林殷处,查到了什么……”

      田云:“……”桓景书压下手,示意他不必着急,“各位想必很好奇,林殷走私了什么、走私的细节如何、他又是如何瞒过郡上的各个关守的。不如赏脸来听听?”

      他半捂住脸,对着田云道:“怎么处理李慕,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二位爱卿,可有异议?”

      伴随着他俩身后小声的赞同声——直至声浪逐渐浩大,田云和周有夫还能说些什么?

      自古人类就爱看热闹,哪怕穿上这身官袍,煞有介事的戴上了官帽,也莫不过如是。其他人的胃口早已被吊的高高的,又哪容得下他俩这反对的声音呢?

      随着廷尉的到来,众人的嘴巴是越长越大:

      “回禀陛下,罪人林殷改头换面,约有二十三载。他在换为林智之时,便从宫门卫处提走了第一笔月俸,当时约三两银子。

      随着这些年,朝政安定,一切平和,各方安稳之际。他又在日后的几载间,向少府要了额外的用度,直至他被李大人捉拿时,他从少府里领的金银已达到了每月十两……”

      有人“呵”出了一口气,低低的道,但话里的意思,又足以让大部分人听得神色悚然,“这比我这在朝堂十几载的俸禄还要多。小臣现下,每月也才能拿四两!”

      田云“嗤”了一声,率先发难:“大人不是说自己忙碌于日常事务,并未有心思分给林殷?可他好几次提出升俸禄,大人也不知道?

      呵!这可是您口中的‘日常事务’啊,可别说您不知道……”

      少府的主官擦了擦汗水,回辩道:“怕是老夫衙司上,哪个不长眼的,瞒了老夫,去盖下少府的这些印章吧……”

      廷尉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据罪人林殷口述,为他升了银子的,乃是一个秃了头的、脑门锃亮、时不时咬文嚼字、还秉着一腔不地道的官话的臣子。”

      廷尉每落一个字,少府的这位上峰的额头上,堪堪架着的官帽就要抖一抖,他那高耸的额头,在室内几可鉴人的明净下,显得越发光亮;那早已光秃秃的头顶,不知为何,便有一阵麻意传来。

      他咬了咬牙,他早已忘了林殷,不,林智此人的样子。但没想到林殷记得他的每一份五官,把他的特征一字一句仔细地到来。

      论起来,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同意林智的请求:算起来,都是岁月的一把糊涂账。

      他讷讷了半天,已不知如何再自行为自己辩解。懊恼地捋动起官帽来,眼光往旁侧一撇,并不再吭声。

      廷尉的话还在继续:“罪人林殷,在拿到这巨大的俸禄后并不罢休,他又产生更大的野心。

      为了让自己的家业扩大,他派一众族人南下拓张商贸事业:但这半路插进来的生意并不好做。

      原有的地盘上的商人,早已在此处培养了自己的人等和关系,更有那绵延数百年之久的家族生意,又非他这个外人可以插足进去的。

      当他尝到了金银的甜头,他已不愿放下。

      故他铤而走险,明面上走不通的生意,从私底下走:这漫长的二十三载,他从异域运来内朝罕见的茶叶,多达几千斤,用远远低于市面普通茶叶的价格,将其远销各郡。

      又从盛产盐类的止云果,暗中走了水运,运来上万斤的私盐……”

      “盐?!”有人在后方小声的跟话道:“大人,他这盐价,定到了多少?我每次买盐,都得花掉我一大笔俸禄呢。”

      廷尉并未转过身去,但仍好好解答了对方的问题:“约一两一斤……”

      “一两?!这怕是连成本都不够吧?他这、这、这,怎能把价格压得这么低?”

      此人已捶胸顿足,仿佛这私盐没让他买上,便是大大的过错。

      其他人揶揄道:“怎地,你还想买不成?小心你也和罪人同流合污了……况且,用你的脑袋想想,私盐再怎么嚣张的贩卖,也不会流通到首都的市场上来。”

      廷尉沉声应道:“这便是林殷此人的机敏之处。他把这些私盐,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在民间流通——但都巧妙的错开了离首都最近的几个郡县。

      竟只在一些边远市集上流通。即使如此,这些人,累积起来的数量也不容人轻看,他的万斤私盐,并不愁卖,着实是个紧俏之物。”

      “照你这么说,他要运这些盐,首先要过了各个郡县的水路。更要获得过关的凭证。且他行事得十分隐秘才行,才不会让这股风声吹到首都。

      这件事,当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吗?”

      这个声音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田云定了定,疑惑地望向背对着朝阳,缓慢踏进殿来的身影。

      是那好久不见的清夫。往日脸颊上总是端着几把腮红的脸,现下却苍白而瘦削,两颊印出了深深地痕迹,仿佛被利刃左右划拉了两笔,高耸的颧骨乍一眼望过去,竟是有些可怖。

      他那被酒液影响得长年浑浊的声线,今日却罕见的高亢和清越起来。清夫:“回禀陛下。请恕微臣来迟。

      陛下派给臣去查探一事,臣查出了一些眉目。只能紧赶慢赶地,匆忙回到了首都。”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李慕,“辛苦李大人,为朝廷一事鞠躬尽瘁。痛在你身,伤在父母心啊。若被你母亲见到,她该有多心疼。”

      李慕讶异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上首的桓景书也有点怔愣,只好顺势应道:“不碍事……”

      田云看着清夫这有别于以往,清醒的模样,非要刺对方一句:“大人可是失去儿子,大受打击,才会在这里疯言疯语?现下老臣们讨论的都是些家国大事,那轮得到你这管马厩的在这里说三道四……”

      周有夫拉了对方一把,清夫这么多载,在酒坊里打转,在各种娇媚的香风里被迷了眼,如何会把田云的这些攻心之语当回事?他哈哈笑道,“田大人,您这话可就失了分寸了。

      老夫失了儿子是一回事,但老夫好歹也是九卿之一——管马厩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老夫这份上。对了,老夫还得纠正您一句,老夫的儿子,是走失了,可不是消失了。”

      一口一句老夫,听得田云不胜其烦:哪来的叫花子,都敢在他面前称一句“老夫”。他冷哼了一声。

      桓景书看向对方,“还请爱卿速速道来。”两人的嘴仗暂告一段落,清夫已正色准备回话,“回禀陛下。您让臣去查的水运一事有着落了。

      这数十载的光阴,朝政是稳定下来了,龃龉却也更多了。主管水运的官员,先在朝堂上涉一名总管,又在地方安排上数位属官。

      他们都听命于朝堂上的这位总管。这位总管,疏于管辖水务之事,把过多的权力下放到了地方,致使水路的安排,只需要金银开道,便能高枕无忧。

      底下的人不吭声,上方的人不过问。长此以来,这漫长的水路,竟成为了黑暗事物最佳的障眼法。”

      田云攥紧了拳头,桓景书瞄了一眼对方,示意清夫继续。清夫继续在平地扔着大雷:“盐铁商业,一直掌握在川维郡……家主的手中。

      而林氏一族,虽不能和……家世媲美,却在来到郡上短短的时间内,便站稳了脚跟。概是因为,他的这些盐,并非出自川维郡上的采盐场,更不受当地气候的制约。

      只要水路顺利,他便能保持当年盐业的收益。和当地称霸的家主不同,他人是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林家却能做到,每年都开张,每年赚不多,每年都能吃……”

      田云想到了窦寅涛飞鸽而来的那封信,他面色难看:这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向窦氏一系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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