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18、第218章

　　没等田云进一步反应，李慕已恭谨地回道：“臣遵旨。”不知田云是不是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原来，李慕你和陛下不过是少小之情啊……”

　　他挤眉弄眼地，“老夫还以为，陛下碍于……在你升官进爵的路上为你加柴火呢？”

　　李慕定住，诚恳地转了个身，以他那傲人的身高俯视着田云：“田大人此言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臣能到达这个位置，靠的是臣机敏、不惧风险，敢于决策……

　　陛下不过是慧眼有加，识别出臣正是做事的能人罢了。您这话里话外的，可把陛下说成了那等心里只有点小情意，不能当大任的俗人！”

　　田云这普普通通的面皮上抽了抽，怪笑道：“竟是老夫老严昏花，错怪李大人了吗？还得老夫赔一句不是啊。”怪模怪样的向李慕做起了揖。

　　“哪里，下臣担当不起……”

　　他俩就在桓景书的面前上演着臣子间合家欢的场面，哪怕做出此举的人心底不是这么想的，但摆在众人面前的，却正是这么个样子。

　　桓景书的话也被逼到这了，就更得顺着自己的话茬子走下去。他把话题拉回了征途，摆摆手，让田云退后一步，“李爱卿。林殷虽供认不讳。但他又参了你一笔。

　　说你伙同江湖人士，闯入他的府邸中……一码事归一码事，林殷虽算不得正正经经的林家人，但你查案一事，算不上光明磊落啊。”

　　这是还未计较功绩，便要先开始论算李慕的过了。这时候，他的上峰顺势往前踏了一步，“都是本官管教无方。”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太尉周有夫，他无奈地指着李慕半天，“你……本官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去查账的时候务必不能轻举妄动。你倒好，倒给我闯入老将的府邸去了？”

　　李慕还未声辩，周有夫径自继续：“你是走了狗屎运，才发现此林大人非彼林大人。才会让你捞了点功绩。要是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并没有什么过错呢？

　　你这一出，将会是小丑唱戏，直令人贻笑大方。”

　　周有夫压了压手，示意李慕闭嘴，恭顺又害怕地面向桓景书：“臣就是一武夫。文官上的那点门门道道，臣也不清楚。

　　只是，怎么管理好下人，是老夫这出自军中必将学到的第一件事。但、但，这李慕，行事作风大大出乎老夫的意外，老夫可真是……”

　　他闭了闭眼，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似的，“管不住这样的人啊？！”他长吁短叹，“都说文臣与武将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老夫自认能做的都做了，问题怕还是出在李慕此人身上。文官、文官，便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浑身有着挫不完的锐气，什么军令如山，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他这番话指指点点的，是把朝中大半部分的文臣都骂了进去。其他人望着为首的田云，对方只噙着神秘的微笑，眼神柔和的望着这个场面——他都不吭声了，其他人还需要说些什么？

　　于是，周有夫这番铿锵顿挫的说辞，始终未有人和他唱起反调。

　　他的意思也已很明显：谁要管束李慕，可以尽力招揽了去；反正我这太尉，是揽不了这个瓷器活？

　　李慕皱着眉看着这位上官，短短时间内，他就把话题上升到了这个高度。这怕是心里对他的不满早已压抑许久，只等一个时机，便能喷泄而出。他只能谨慎地认了错：“是下臣此事失了昭彰，周大人骂得对。

　　下臣的确该死！但还请周大人念在臣未有贰心，一颗心都向着宫门卫一事，万万别再说那伤和气的话了！”

　　这个周大人，一向吃硬不吃软。最喜欢戴的，就是高帽子。被李慕和缓又讨好的这么一抚弄，炸起的毛瞬间便被抚平了。

　　但周有夫深深抿起的嘴角，绝非意味着此事如此简单便结束了。

　　桓景书没接下周有夫的话茬，只向着李慕质问：“周大人言之有理。此事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让爱卿有了这等好结局。

　　稍微行事踏错，便能落了个万劫不复。”他咬牙切实的说完，不知是在恨着谁。

　　李慕“啪”的一声跪下，紧张地回着：“微臣知错。微臣心系改革一事，心中所念，只盼着此事快速落定。这一着急，行事便失了章法、失了规矩。

　　才会闯入他人府邸，闹了个大笑话……恳请陛下的责罚。”

　　“嗒”的一声，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靓丽如新的衣袍，陡然间便有了脏污的痕迹。周有夫的眼神里迅速划过不忍、冷酷、傲慢，最后是一个平静如水的眼神。

　　他的脚上狠狠地使着力，使李慕挺得笔直的脊背被压得弯了弯，他那低沉的声线回荡在他的头顶上方：“李慕啊李慕。这些认错的字眼，你擦擦嘴巴便能吐出来。

　　谁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认错的呢？你们这些文臣，刀子涂了蜜都能把它说出花来，你就这么随意的吐出一个‘认错’，你这是在骗谁呢？”

　　他猛地踢了一把李慕。“嚓”的一声，李慕感觉到，背后的那片衣袍似乎划破了痕迹，他背上的皮肤怕是已出现淤痕。

　　周有夫的这一脚，并没有很用力，但这粗鲁的举动足以惊倒众人，沸腾的像几千只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场面，霎时便安静了下来——也省得桓景书一句“住口”来止住这场面了。
　　他

　　桓景书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有夫，“你……放肆！”周有夫勾起嘲弄的笑容，转了个脸来，又是一片老好人的乖顺样子。“回陛下。老夫实是被李慕的不驯给烦扰已久。

　　先不说他在夜巡之时，那突兀的言行；再到后几遭，他又是要改革，又是要改衙风的大动干戈；现下又闯出了这么个大祸来。陛下，他虽曾是您的友人。

　　但君臣始终有别啊。您如何能让这样的人混迹于朝堂之上呢？”

　　都到这时候了，李慕心下还在嘲笑的一哂：我果然没猜错，周大人这是憋久了吧？在田云和周有夫左一句少小之谊，右一句“曾经”的定性下，李慕和桓景书的关系便简单的被打成了普通而又频繁的君上曾经相交过的友人。

　　桓景书怒视着周有夫，而对方仍拿出一副老父亲教训着不听话的小孩一样的姿态，语意里都在暗示着：陛下，不过就是一简单的友人罢了，作何畏首畏尾的呢？您要是不舍得开了这个头，便让老夫为您来安排。

　　李慕转移了这场即将要被点燃的怒火。他埋在地上的头仍垂着，声音仍是平静而稳定：“周大人，您所言所行，并无可指摘之处。

　　怪就怪在，微臣只是个普通出身，进了仕途后被迷了眼睛，只想着爬啊再爬啊，却忽略了你们这些老人的想法。说破了天去，臣也不应该破了章程。

　　臣愿请求陛下的责罚……若陛下要削去臣的位置，臣定当从命，绝无半点怨言。”

　　周有夫没听出李慕这句话里的意有所指，定在了原地；还是身后田云奇怪的冷哼声提醒了他，他又一脚飞了过去……

　　“够了！”桓景书站了起来。他迎着众人或打量，或疑惑的眼光，又颓然的坐下。“朕的朝堂，可不是什么菜市场，更不是那容你等大肆展露拳脚的地方。

　　下官有错，做上峰的，言语间责罚便是。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周有夫就收回了脚。他喏喏地回道：“都怪老夫，把在军营中混的那些暴脾气带到了朝堂上来。都是老夫着相了……”

　　桓景书撇了撇嘴：打仗都是多少载之前的事了，养成过的习惯早该忘记了才是。竟直到现在，还在拿此事做文章。

　　周有夫的脚是收回来了，嘴上还是不停，“只是削了个官职，还便宜你了。

　　要老夫说，更应把你逐出皇宫去才是。你一个大男人，不过拿了个御令，便整日进出于皇宫，可真是荒唐！”

　　周有夫不是不知道，拿了御令是桓景书和长公主殿下顺水推舟的事，那他便也借了个势，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皇帝：论拿御令，此人更不合适。

　　他想把李慕当做弃子，更要把他身上的特权逐一回收。这一杆子跟着一杆子的，能做成几件事，就要看皇帝心下是怎么想的了。

　　桓景书拧着眉心看着这曾经跟随先帝，经历过无数坎坷与艰险的老人，重话说不出，心头的痛哽在胸前，又令人几欲发狂。

　　“爱卿的意思，莫不是，让朕削掉李慕的宫门卫首领一职，并收回长公主殿下转递的御令？”

　　田云“唔”了一声。周有夫似乎受到了鼓励，赶忙道：“正是如此。”

　　他的脚是不敢再往李慕的背上蹭了，但不妨碍话里拈酸的滋味：“这等不会看眼色的，老夫看着，是文臣那边也容不下他。更何况……”

　　他咽下了肚子里的话，“……贵家身份的，也不适合待在这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