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17、第217章

　　李慕半仰着的脸定住，嘴唇微微张大，开合了无数次的嘴角却没有迸出半点言语。而桓景书仍是老神在在的等着他的发言，“嗯”了一声，似乎和堂下或疑惑或好笑或奚落的众人一样，做了全然无辜的神色，自己只是偶然被牵扯了进来。

　　“臣有在宫内听到宫女们议论这桩事……”他对视着桓景书清凌凌地眼神，“但因为此事乃无稽之谈。臣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的话被桓景书打断了，“爱卿当真没有往心里去吗？”桓景书不需要李慕的反应，只自顾自地道：“不知是哪个宫养出的宫女，如此爱妄议臣子的家事。倒惹得我们的李大人不痛快了。”

　　李慕细长的眼角泄露了一丝他的迷茫，只辩解道：“臣只觉得这是荒唐之言。毕竟人生在世，如何能不被人议论几番？这不过都是不重要的事罢了……”

　　田云拉了一把张犹，指着这正在堂前小心应付着对话的李慕，张大了口型道：你、不、是、和、我、说、陛、下、和、李、慕、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张犹笑嘻嘻的嘴脸耷拉了下来，脖颈还伸长着，只欲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不在焉的小声回道：“恐怕是吵架了吧……”

　　田云好笑地摇了摇头，眼睛里划过一抹亮光，不知是琢磨出了什么。他遥遥的看了一眼周有夫，对方的眼神也跟着一动，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另边厢，皇帝的问话还在继续：“爱卿当真是有大智慧之人啊！这无中生有的传闻，竟也能片叶不沾你身，你甩甩手便能抛之于脑后……”

　　桓景书慨然一叹道：“可朕并不是那等好性子。这等非议，不仅是令爱卿你脸上无光，更是令朕脸上无光。

　　朕，必须要查明，此事的源头来自于哪，又有谁，在其中大肆嚼着舌根。爱卿说说，可不是这个理？”

　　李慕还未回话，田云阴柔又讨好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的格局，和我们这些臣子就是不一样。当真是处高处，望的也远。”李慕瞥了对方一眼，心下一哂：这都能被你找到拍马屁的机会？

　　桓景书只好收住了紧迫的攻势，看向了田云。田云笑吟吟的把话题转了个弯：“流言之所起所传，并不重要。怕就怕，一切不只是空穴来风。”

　　桓景书兴味满满地看向对方，“爱卿何处此言？难不成，你在暗示朕，朕在当着百官的面撒谎？”
　　田云“呵呵”笑了几声，随意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陛下怎能如此编排微臣。微臣不过是觉得，此事若没有当局者的推波助澜，这传闻如何能跑得沸沸扬扬，并不见止息呢……”

　　他摊了摊手，“论人性，那可并不是这个理啊。当事人都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在其中讨不到好，又怎会继续嘲弄下去……”

　　其他人暗暗点了点头，仔细一琢磨田云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李慕叹了口气，他担心的，还是来了。他和陛下之间，并未因传闻而拉开距离，两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更近了。如何能不令人侧目？

　　果不其然，田云就在这里等着。他转向李慕，是一张平凡普通、埋进人堆里就会被轻易忽略的脸，但这张脸上眉角飞扬，像有什么喜事寇待诉说一样，乐得五官都找不着北了。

　　“李大人，不知这传闻，可是您主导的？您当真能扪心自问，自己和陛下之间，清清白白？”

　　李慕无视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只好笑地看了看田云，“田大人可切记不能因为桓朝民风开明，便忽略了君子之仪啊。”

　　有些话，他似乎在对着自己说，也是在对着他人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女子和女子之间的那层关系，既不能起到传递香火的责任，也难以把它登上大雅之堂。

　　田大人可是觉得下官会自找霉头？把这些不能诉诸于台面的情谊自揽上身？”

　　田云被李慕的话语质问住了，他跳跃的眉角定住，上扬的嘴角也不动了，冷冷地别了一句，“谁知道呢？说不定李慕你一个七情上脑，就忘了自己是谁、又在何地了？”

　　桓景书出声阻止：“田爱卿，这事可和你并无半点关系？你怎地还出面代朕教训起李大人了？”

　　张犹挑了挑眉，这是忍不住了？！

　　田云被皇帝一点，并未慌乱，郑重地向皇帝回道：“回陛下。自窦大人离开首都已有一段时间，在他不在的时候，臣更应做好代管文臣之责。

　　以往，有窦大人立在前方，众人都不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可窦大人一离开，什么风吹草动都按捺不住了。”

　　他斜斜地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李慕，“臣这是思窦丞相之所思，忧陛下之所忧啊。”

　　抬出了窦寅涛，字字句句俨然不是无的放矢，桓景书也已无可指摘什么。

　　而田云的话还在继续：“您看，您也被这传言扰的焦头烂额？臣今日便为陛下解决了这桩事……哎哟，省得您眉心都起褶了，纹路也多长了几根，实是不应该啊！”

　　桓景书一寝安眠后的确眼角压出了一些纹路，眼下青黑一片。但他又并非为国事、为传闻所伤，又难以开口他心下的其他顾虑。只好偷偷地撇了撇嘴：倒是让你借题发挥了。

　　李慕看了一眼张犹。张犹悄悄地站定在他的主公面前，在他的主公耳边悄声呢喃着：不管李慕和陛下之间是否有那重关系，我们都别逼得太急了。若他反扑了，那可就不好了。

　　田云甩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待想到他先头收到的那封信，心下更是一沉。他咬了咬牙，心中又有了新的主张。

　　他看着桓景书百无聊赖的眉眼，和打死不认的李慕，知道钉死李慕的机会便在今日。他转了转眼，看向李慕：“李慕，本官自恃高你几品。就来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本来是给你机会，让你承认的——你倒好。本官给你的台阶你也不接，那就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了。”

　　李慕静静地看着田云，不理会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只向着桓景书道：“口舌虽能杀人。但臣并不惧区区口舌的威力。臣一直对这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并非臣心虚。

　　不过是它就像一粒微臣、一滴水一样，臣见到了，撩撩脸皮便当过去了。如何会把它放在心上？”

　　他的口水都快说干，也不知桓景书意欲为何，非要在今日将查赃一事突兀的转移到这上来。

　　偏偏有人是个聋子。田云拖长了声音，“哦”了一会，恶意地瞅了他一眼，“本官这里可是有李慕你逾越界限的证据。你可敢亲自看看，那是些什么？”

　　本就热热闹闹的朝局，顿时又再次沸反盈天。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睛睁的和铜铃般大，耳朵竖的高高的；有那矮小的青年，只想踮起脚来，望着这高堂之上，到底是怎样的一出戏码？

　　离田云最近的周有夫和张犹，一个若有所思的撑着下颔，一个惊异的望着他。

　　桓景书本已开始神游天外，只想着打发了田云，好引导着李慕，把这出戏演完。但这下子，插入了一个愣头青，这戏份便直转直下，瞬间有了不一样的走向。

　　要知道，田云口中的证据，指的不仅仅是李慕，还有那高居于龙座之上的皇帝陛下。他这一张口，就把桓景书给扯到了被动的境地。

　　桓景书皱眉看向对方，若让对方出言指名到底是何证据，将让他这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他心下思量，若屏退众臣，让田云细细道来，更能坐实了对方的指摘。这是前有狼，后有虎，怎么走都不对。

　　本应比桓景书更心虚的李慕却淡淡地笑了，伸手鞠了个揖，“还请田大人赐教。”火已经烧到跟前，却未当做一回事的镇静模样，让田云伪装出来的狡猾面皮抖了抖，“这个嘛……”

　　“住嘴！”是桓景书阻止了对方的进一步发言。他打着哈哈道：“在朕仅是一个普通皇子时，他便是朕的伴读。

　　他这么多年，陪伴着朕，并无超出友人、兄长、师生界限的情谊，磨镜之事，那是想都不要想！”

　　他的眼神和李慕撞到了一起。桓景书望向他处，“朕不知何人在田大人耳边议论了什么，又给了你什么证据。

　　那都是一家之言，做不得数。今日，便由朕亲口告诉你，也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他终于在一连串威严的话语中，掩饰住了狼狈的模样，“朕和李大人，不过是少小之谊罢了。”

　　他顺着李慕的打算，抬高了声音，一锤定音：“这些情谊，并非宫人间传言的那样……

　　还请各位爱卿，管束好自己的家里人，也请你们的家眷吩咐好宫中之人，约束好自己的那张嘴。

　　当然，一码事归一码事，少小相携之情，盖不过天，盖不过律例。朕不会徇私，李大人做得好的，朕会嘉奖；若做的不好的地方，李大人更应当起表率，重重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