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16、第216章

　　云吾小心地插嘴，他支支吾吾：“李大人，这官职，只有一份吗？”问完，他也知晓自己的问题不合时宜，尴尬地低下了头。

　　李慕快被气笑了，乐道：“你俩还真当这是菜市场买菜？”他心下一哂，想到桓景书当时的话，若想让这些人都进朝当个小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也不会引起文臣们的激烈反扑。只要，为这些人安排一个过得去的家世便可——比庶民、草民更进一步的寒门士子，亦或者更高一阶的士族中人，都是陛下眨眨眼的事。

　　但李慕看向王雅，便觉得此事有点不好办。王雅从前的过往，始终是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只待某一个时辰，恐怕就会被引爆。

　　所幸，他们并不是首都中人，更算不上显赫的大官，他只希望这日子能来得更迟、更迟些。

　　他挠了挠下巴，就这么把考验落在了这，他倒要看看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他无奈地道：“燕大哥和优，在本次行事中并未出一分力气。

　　本官要真想为他们安排，也得有个好听的说辞啊……”他心虚的眨了眨眼，就看王雅要怎么接招了。

　　云吾担心的看了一眼王雅。王雅比了比手指，也不知他是否有听出李慕的话外音，垂头丧气的答道：“草民明白大人的话了。”

　　他长吁短叹，本就瘦小的身子似乎一下子被压垮了，身形也佝偻了起来。

　　云吾拉了把王雅，对方的脸上，哪还有先时那等甜蜜的笑容？拍了拍王雅的肩，“别急别急，大哥会给你想办法的。”

　　望着王雅和云吾两人相携着离去的身影，李慕陷入了沉思。雪花缠缠绵绵地落入他的脖颈间，他心头的寒意也更浓了。

　　比起操心他和陛下二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摆在他俩面前的，都是相似的难题：林智，不，林殷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

　　翌日的朝堂果然是沸沸扬扬，没了窦寅涛出来镇住场面，这沸腾的局势就像是一把凉透了的锅，重新燃起了热闹的火焰。

　　眼前的众人一边担忧的议论着，一边脸上又露出兴奋的红光似的，人人都觉得，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少府每一载划分给各个衙司的支出已然固定，而宫门卫里极大的一笔支出，都是用来抚慰老将。但当所有人都知道这笔大支出有问题，人人都以为这天大的好事，莫不是要降临到他身上了？

　　若有了这笔进项，本旬的俸禄又能大涨，又能给自己喝点小酒，找点乐子；也不必担心自己家的婆娘整日河东狮吼，叫嚣着，“你这不争气的臭男人，怎地不多为咱们的小家挣点光？”

　　人心浮动间，已经有人打破这欲语还休的氛围。

　　少府的主官找到了自己能发挥上大用场的地方，率先沉恸的开腔：“老夫实是没想到，宫门卫的人竟能瞒过所有人，就这么吞下了每一载老夫划拨的银子……”

　　他老泪纵横，心情似乎抑郁难解，“朝廷本是不愿寒了老将的心思，才会固定的为这些人安排一定的体恤。却、却……”

　　他痛苦地嚷了起来：“竟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生生冒领这些金银这么多载。笔笔积蓄起来，是让财库也无法忽略的、令人眼红的收入啊。”

　　“是啊！”

　　“大人说的句句在理，令人无法不赞同啊……”

　　一直是朝局的边缘人物，竟突然大出风头，少府的上峰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一番话也说的更为干脆利落，“老夫以为，此口不能开。若开了，将会有更多人效仿，如此一来，朝局可就乱了……”

　　他学着窦寅涛的样子，一双眼睛费力地睁了睁，尖厉的扫过众人，被骤然撑开的眼皮抖了又抖，“作为主管桓朝财政的少府之人。老夫更应担当起此责才对。”

　　他“唰”的一声掀开袍子，“咚”的跪在了地上，“还请陛下允老夫亲自查探各衙司的账目。老夫身已老，但志犹在。恳请陛下赋予老夫权力，让老夫抓住这一颗老鼠屎。”

　　张犹和田云两厢望了一眼，在桓景书发声前，不阴不阳地开口道：“大人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您这可是在求着陛下，给予您御史大夫的权力？”

　　“不……”少府的这位上峰犹豫的张了张口，应也不是，拒绝也非出自他的本意。

　　田云瞄了张犹一眼，张犹只好跟着对方，玩起了这二人转，“能监察衙司动向的，除了陛下，就是御使大夫了。大人可别说只是查账这点简单事……”

　　张犹笑呵呵地望着面皮皱得越发难看的对方，“正如大人所说，有些口子，一旦开了，那就不好办了……”

　　“你？！”对方被张犹看似亲和，却语意带刺的话锋一激，恼恨地扶了扶胸口，快要喘不过来气似的，“好啊！你这个年轻后生，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编排老夫？”
　　张犹仍旧笑嘻嘻地瞟了一眼田云。田云只好为他的这位下属立威风，不满地瞪向了对方。

　　“好了！”桓景书出声阻止着这几名文官，若不是他们的身体并不强壮，怕是得像市井小民一样，摸爬滚打在一起。

　　他的眼神装模作样的、像没看到对方一样，扫过了正在认真观察着他表情的李慕，咳了咳，“你们都是为百姓做好榜样的朝官！如何能这么口舌不忌的，说些腌臜之言？”

　　田云可不怵这沉下面孔的小皇帝，仍旧面色难看的编排着：“还不是这人太过异想天开？”
　　“够了！”

　　桓景书摔下了龙座前的小玩意，这东西瞬间就掉到了田云和张犹的面前。“咔嚓”一声，碎的不仅是小玩意的心，也是他们的心。

　　田云终于闭口不言，小心地拉着张犹退后了些许。小盛子在一旁缩了缩，讨好道：“陛下息怒。

　　这些臣子们，都是好日子过惯了——也怪陛下性子好，惯的他们在您面前都失了分寸。”

　　桓景书揉了揉眉心，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一的人，只知道林殷来了个偷天换日，又哪里知道此事还有更深的文章？

　　他只能先应付眼前这些人，“爱卿，朕还未和你计较你在这件事上的问题，你怎么反倒和朕讨起官职来？”

　　刚刚被摔下的玉座，只惊扰了田张二人，逼得他二人只得退后一步。而少府的主官，就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嘲弄地看着他们狼狈的神情。殊不知，他也将大祸临头。

　　他愣愣地“啊”了一声，并不知陛下为何出此言。

　　桓景书看着对方这冥顽不灵的样子，心下一哂：就你这副木头样子，还想做御史大夫？怕不是监察的第一步还没走出，就被人吞了。

　　桓景书压低了声音，不耐道：“这账目有疏漏一事，你在朝这么久，却并未发现；反倒是宫门卫上任的新官，没费多久时间，就发现了猫腻。你说，朕到底该不该怪罪于你？”

　　点到了李慕，却并未看向他，但不妨碍众人都把眼神投向了他。

　　其中，来自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的眼神，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无法忽略：张犹神秘地打量着李慕，眼神如有实质，原来这段时间，你在宫门卫忙上忙下，忙的就是这些事？“

　　李慕悄悄地捂住了额头。

　　而另边厢，皇帝的审判还在继续。少府主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在哪？他只知道此林智非彼林智，却又哪里想得到，这竟是宫门卫新官上任的火，烧的太旺的缘故。

　　寒冷的冬日里，室内的壁炉烘烘运转着，带来久久不散的热气。不知是否冰火两重天的缘故，他头上的汗开始滴下，只是不知这汗，到底是冷汗，亦或者热急了憋出来的。

　　他几乎要被这汗意盖过了双眼，刚刚还狐假虎威睁大的眼皮，现下也将阖未阖的样子，话语也开始变得散落而不成章：“老夫……老夫……”

　　他仓促地挠了把脸上的汗水，汗水洒出了一点痕迹，在室内铺上了厚重羊毛的毯子上晕出一点痕迹。

　　他已是无话可说，紧张地咬起了嘴角。于是，他就这么学着田云和张犹的样子，往后悄悄退了一两步。

　　桓景书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几欲逃离的样子，并未阻止；转而开始在此刻，正式面向李慕：“来，爱卿，你给朕上前来。”

　　由于几个臣子的后退，皇帝和这些官员之间的距离，很快便划拉出一个大圈子。随着桓景书的叫唤，李慕走进了这无人愿意驻足的圈子里，仰起头来望向皇帝：“臣但听陛下的安排。”

　　桓景书静静地看着李慕，双眼的眼睫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似乎过了半柱香之久，他才慨然道：“朕的皇朝，有你这样不惧艰险，敢往前冲的臣子，实在是朕的荣幸。只是，朕听说，宫内宫外，都在非议着爱卿和朕的关系……”

　　他的话惊得李慕半仰起头的脸僵住了。

　　在众人或惊慌、或侥幸、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桓景书快速环视过众人，“有人说，你是朕的男宠。爱卿，你来说说，可当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