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213、第213章

　　李慕的手无力地在地上抓了抓，撑住了自己，尴尬地说着：“书儿……我怎会选择远离自己的友人呢？”他开始急剧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桓景书伸出手，好整以暇的绕过他的面前，在他的背后拍了又拍，声音却低低地、很是委屈：“可是，哥哥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告诉书儿，你想要避开我？”

　　李慕捂住了嘴角，眼睫不安地颤了颤，眼帘深深地垂着，未能直视对方的眼睛。在桓景书面前，他一贯是对方好哥哥、好老师的形象，鲜少有如此狼狈地被他逼问的场景。

　　故，他并不习惯在对方面前说谎。打了几个太极，然而还是徒劳的情况下，他选择了闭口不言。

　　桓景书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哥哥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你能解决的，还是不能解决的，都会和我说道说道。

　　你能解决的，希望我能像你一样解决；你不能解决的，你更希望我能想出比你更好的点子。你又怎会视我的意见于不顾呢？”

　　他开始瞎猜起来：“难道是我母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吗——难道，还在和你计较着前次微行时，你并没告知她风险一事……”

　　李慕深深地抿了抿嘴，转而用手抚住了自己的额头，闷声道：“别猜了，书儿。不是你想的这样。”

　　桓景书伸出手指，从在他背后安慰的拍了拍，转向缓缓滑到他的肩膀上：像在摇摆着游动的乐曲，手指在肩上俏皮的点了点：“哥哥，莫不是被这坊间传的风月消息所扰……”

　　李慕定住了，“是言谈间提到的，你是帝王的爱宠，你的官位来路不正等等……令你心思大动，遂想要和我划开界限？”

　　李慕的眼睫从粘开至缓缓打开，幽黑辨不出神色的眼珠紧紧地盯着对方。

　　桓景书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在自言自语：“爱宠这个词，的确不好听。但硬要追根究底，你的确是我宠着爱着的亲人。只是……”他挠了挠手指，“却没有那么多风月的意味在里面。”

　　他笑嘻嘻地道：“这些传闻，传来传去，最终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了。若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如何能说的清楚呢？”

　　他拉了拉李慕的衣颈，“我们坐的正、坐得稳也就够了。管他们说什么呢？”

　　李慕脸上泛出神秘的微笑，似乎在嘲笑着桓景书的过分乐观；他淡淡地道：“若我行不稳，端不正呢？”
　　桓景书疑惑地看着李慕站了起来，他的脸在这日光的照射下愈见朦胧之色，话语也仿佛抖落在这灿烂的光线中，但语意里的冷漠之意足以令桓景书知道，他是认真的：“我这宫门卫一职，说一千，道一万，的确是我太好命。

　　这也就罢了。我还得了陛下的青眼，连升几级，这速度，岂能不令他人眼红？”

　　他的声音越发细细碎碎地，“可能是我太矫情。我本以为，借着陛下的威势，我能做成我想做的事情，也能帮陛下做成你想做的事。

　　但当事情直冲冲地面向我而来，我的确难挡这外人的议论和眼神。这桩桩件件，足以让我寝食难安……”

　　桓景书撇了撇嘴角，他拍拍自己的袖子，“唰”的一声站了起来；犹嫌不够似的，又跑上了几个台阶，这么一来，他便能俯视对方，“对，是哥哥太矫情。

　　从你进仕途的那一天起，你便是以皇子伴读的身份起始，最终又换汤不换药的，成为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谋臣……”

　　他伸出手指戳向对方胸膛，“你难道不知道，就连陈长庸，和你的半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又为何非得到了这时候，才在这里假惺惺的叹息着，我是不是受了太多陛下的荣耀？”

　　李慕身子往后仰了仰，被桓景书拉住了，“你就应该自恃有我这个关系在，一路青云直上才是。”

　　桓景书哂道：“在咱们桓朝，没有背后的人给你指点，是不可能于仕途中卓然起飞的？你有我这个最大的靠山，还愁什么呢？

　　只要你为桓朝做的是实事，是好事，那些纷纷扰扰，就留给那些小人说去吧。”

　　李慕叹了口气，“书儿，你可真是好不直白。”桓景书挑了挑嘴角，“这不是要点醒哥哥你吗？”

　　李慕捻了捻鼻子，“可惜，我这人一向过于敏感。思虑过分，可就落得不美，最终只是庸人自扰。”他学着桓景书的样子摊了摊手，“这个门槛，恐怕是无法跨过去了……”

　　桓景书跺了跺脚，“哥哥，你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比起桓景书偶尔的“圆滑”，李慕对于某些规矩上恪守的行事作风，又称得上“一根筋”。

　　桓景书撒起娇来：“那哥哥，你是想怎么办嘛？你不会真以为，这个朝局，没有我给你保驾护航，你当真能混的出名堂？”

　　他咬牙切齿道：“更别提，你在宫门卫提出的那几项要求。怕是你还没出宫门卫的大门，就已被人吞吃殆尽了！”

　　桓景书的话，无处不在提醒着李慕，他这一路看起来刚开始，却又顺利的不可思议，皆是众人都默认着他和皇帝的关系——要是没了皇帝的颜色，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世家大族助力的无知学子罢了。

　　李慕转身，背对着桓景书。理智告诉他，在寒门学子未能在本朝蔚然成风的情况下，失去桓景书的青眼，怕是一件雪上加霜的恨事；

　　但情感上的他，却又别别扭扭的无法与自己和解。他陷入了天人地拉锯战中，眉头又是皱起，又是松开，一张白皙若美好池莲的面容上，瞧着却是不那么美好了。

　　桓景书看不到李慕的脸色，但他未尝不能猜出对方心中的愁结百肠。他直接道：“不如这样。我回去便找到始作俑者，将这一桩桩在宫中传的甚嚣尘上的艳事绯闻掐断至此。

　　让朝臣都看一看我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从此，他们必不会把你和我划到一起；只是，接下来的苦果，恐怕得你自己咽了……”

　　他的脸憋得红红的，更是愤恨的攥紧了拳头，一番话，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说完。他嘀咕道：“之后，你遇到什么险境，我也不会再贸贸然的为你出头了……”

　　李慕僵住了，他心中伤感，这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依他近日这难解的思绪看下来，却又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他仍背对着对方，声音未带一丝不舍，慨然道：“我……臣知晓了。”

　　桓景书愣愣地直视着对方的背影，轻轻地说道：“你说的，要为王雅他们谋官一事，我会为你想好办法的。只是事成之后，一切都将不由我做主……”

　　李慕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他俩就这么闹得不欢而散。微风拂过，桓景书早已远走，只剩下李慕仰头望着这澄明的天空，如释重负的一笑。

　　王雅拉着云吾欢快地、一跳一跳的来到他身边，小心的问道：“李大人，为何公子神色愤怒地离开了……”他惊慌的捂住了嘴，“难道，他并不愿为我等安排官职……”

　　李慕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住嘴。”他的眼神落到两人正牵的牢牢的双手，嘴角无力的提起，“云吾，这可是你为自己选定的可心之人？”

　　云吾尴尬的望着王雅开怀的笑颜，不知为何今日的李大人，似乎语意带刺的样子，但也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茬，小心的答道：“正是……”

　　他的话被李慕打断了，李慕的脸色似乎被明晃晃的日光衬得更白了：“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你的知心人吗？

　　要想你所想，忧你所忧。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并为你的处境考虑，而不是……”他眼神里的锋锐之意打向王雅：“不仅不顾自己的安危，更把自己的爱人的安危置于火烤之上。”

　　王雅惊异地看着李慕这怒发冲冠的样子，挣扎着在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云吾拉了拉他，仍是郑重地对着李慕说着：“大人。世间万物万种样子。情情爱爱当也是有万种样子。”

　　他感激的看了王雅一眼，“我不在乎他是否思虑周全，是否是个贴心之人。但我看到他，一颗心就开始怦怦跳，话也不会说，事情也没法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日子，竟是比寒冬腊月还难熬。难就难在有一个人，能让我时时刻刻挂在心上。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王雅神色震动的望着云吾，没想到，这个大老粗今日信手拈来一大串一大串的情话，让他这在风月丛中打滚了许久的老手，都不免要泪意潸然。

　　李慕望着云吾，对方似乎已经做好决定，神色坚定，不容更改。

　　他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啐道：“你啊你。有些人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兄长，亦可以成为你的良师。但他并不适合成为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