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98、198章

　　王雅的惊叫声霎时憋在了口中。他疑惑地、飞快地瞅了一眼对方，啐道：“咦……你在浑说些什么啊？”

　　林智面色如照乌云，不满地瞪着这位首领，“尔等何人？敢来我林府放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的神色犹如蒙上了一层寒冰，就像不可侵犯的战士被挑动了怒意；王雅恍然间以为看到了对方的千根、万根头发竖起。

　　首领急忙喘了口气，语气却更为不忿了：“你别装了。我见过的林大人，并不长你这样……”

　　和虽冷漠，但犹带镇静的林智想比，首领争执着的语气却透着难以形容的狼狈，他反反复复地、口里只会念叨着：“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王雅偷偷地观察着二人间横亘的紧张的气氛，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他不由得缩到了一旁，只是，把手心里的铜钱，攥得更紧了。

　　但一旦他安顿好身形，他便生怕没有火上浇油，幸灾乐祸地道：“你这街头的小乞丐，就别在大人面前做这等无羁之状了。”说完，飞快地又缩回了角落。

　　无心插柳柳成荫。王雅这不带半分好意的嘲讽之语，却似乎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疯狂乱转着的首领喊醒了。

　　他顿了顿，冷冷地扫了王雅一眼，口中却是冷静了下来：“林智此人，有一些特殊的小细节，却绝非常人能知道。”

　　他冷哼了一声，“‘大人’不必问小人是如何知道的。您只需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就是了？！”

　　他慢悠悠地道：“他是一个左撇子。惯常走路时，必会先迈左脚；而‘大人’您，每迈出第一个步子，踏的都是右脚。”

　　他无奈地摇摇头：“这也就罢了，他天生异瞳。照他的话来说，他就是娘胎里没吃饱，才会生来瞳色略浅——”

　　他的话被王雅打断了。王雅先头的害怕之情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已开始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林大人又不是战神……”

　　他挥了挥手，在林智恼怒的斜眼中，连忙道：“小的并不是妄断大人的英勇之处。只是，天生异瞳，那可是没法隐瞒的……一来，朝中从未有此传言；

　　二来，敌方也未知大人一二啊！总不能，林大人在上战场时，总是带着面具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掌，“我懂了！难怪林大人现在带着面具——怕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黑暗中，面具下的林智泛出了啧啧地冷笑声，从黑夜中遁出来的他，脸上的面容就被藏在那精心打制的古铜面具下，自始至终，只能闻其声，不能辨其容。

　　“噗嗤”一声，却是首领乐不可支，他几乎快笑弯了腰！他乐得话都已难成字句，“你俩在这里一唱一和地、是在给小人捧哏吗？”

　　他嘲笑地斥向王雅：“他那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除了眼睛不一样，他这人就不是林智。当然不能让别人瞄见他。”

　　面具下，似乎是首领强烈而肃杀的眼神迎面射来。他像教育着不知世事的懵懂孩童般，“语重心长”地，“这异瞳。当然不会被人发现。

　　林智，不过是一只眼睛的黑色略浅——不在阳光直射下，如何能让人察觉万分呢？其他人仅仅打一照面，又怎么会发现这里面大有文章呢？您说是不是啊，‘大人’。”

　　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却毫无对官场中人该有的敬意，反倒充满了阴阳怪气、令人侧目的恶意。

　　林智顿了顿，并未吭声。他的身形并未抖动半分，似乎，首领的话在他心中并未留下一丁点。足以使风吹草动的痕迹。

　　首领恶狠狠地道：“我不知你是林智的谁。

　　但你怕是本就和林智长得有点相似吧。稍一遮盖、修饰修饰，想必不会让人发现。但你一直戴着面具……难不成，真被小人说准了，你连他一分相像都无？”

　　“大人？您倒是说说话啊。”王雅焦急地喊道。首领话里的内容不可谓不石破天惊，但林智却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表现，就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兴致满满地赞道，“真是一个百转千回，足以赚来无数视线的好故事啊……”

　　话音未落，疾风扫过。首领已按捺不住地欲伸手劈开他的面具。王雅早已咋舌于对方如天降蛮力般的可怕手腕，不由得紧紧盯着场上二人的动作；

　　但他仍小心地往手里捻了捻，感受到圆形铜钱的痕迹，他安下了心。

　　猝不及防的一招，本应取他一个出其不意：和立于黑暗已久的王雅、首领二人不同，林智本不应习惯于骤然而至的黑夜才对。

　　但他的手被紧紧地按在了空中。“噗”地一声，是手无力地被打下、懊丧地垂在空气间的回想。

　　首领咬了咬牙，企图通过紧咬牙关的痛意转移那关节处爬上来的酸麻之意；他痛苦得摇了摇手，“你……”不甘心地再度冲了上去，摆起另一只手，疯狂地甩向了林智。

　　在王雅眼中，这就像被放出马厩的肆虐的野马，拳头使得像乱风一般，这边扑来一阵，另一边又扫来一阵；看得他很是眼花缭乱，心下也是啧啧称奇：呀，看来这不可一世的大哥，还是被逼急了！

　　他的招数仍旧被牢牢地挡在了半里之外，与身形已几度腾挪，下盘不稳的首领想比，林智却始终老神在在地停留在原地，只能见到他轻轻柔柔的挥了挥手，就化解了对方的一身蛮力。
　　面具下发出了稀罕的声音：“原来如此，你在军中待过。”

　　声音虽被面具挤压，断断续续难以被捉摸；但怎能逃过在场唯一的观众，王雅的法眼？他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今日的意外一遭又一遭，他嘴里难免道：“什么？这个五大三粗的乞丐……”

　　一时又难免落寞不已，原来世事斗转，只有他还是原先那个乡野出身的可怜人。

　　首领的动作定住，不愿回话，只是手里的拳风使得更急了，像密切的寒风般扑簌簌得恨不得钻入人身体的每个角落。

　　“好了……”首领的手最终被握在了林智的手心里，“陪你玩了这么久，我们该聊聊正事了。”

　　“咔嚓”一声，他轻巧地扭住了对方的双手，轻而易举地推了回来。“你已在我府上逗留已久……怎么，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收手后的余力让他往后退了退，恼恨地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为了那点三瓜两枣，就败了自己的前程。我认识的林智，可不是这样的！ ”

　　“哈哈……”事到如今，林智终于难以遏制地，发出了一长串足以震天撼地的、雄浑的笑声。
　　“怎地、你这是猪油蒙了心，死活不相信我的身份？”

　　面具底下的声音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哀惋之意，“既是军中之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第一，这可不是什么三瓜两枣可以解释得清的。第二，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咻”的一声，是面具被揭开的声音。王雅和首领的心里都憋足了一口气，生怕错过了不该错过的场景。面具缓缓打开。

　　是一张坚毅而硬挺的脸颊线条，方而宽阔的下巴，紧抿着的嘴角，都足见此人是不好相与之人。近了、更近了。展现出来的，是一双细长的眼睛，于眼角处写下有神而又明晰的眼窝沟，抬起的眼帘下，是一双黑色的、透着无奈笑意的眼睛。

　　王雅觑了觑首领的神色。

　　他大惊失色，“怎么会……”他嘴里喃喃着，似乎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你怎么……”

　　他走得更前了，恨不得贴到对方面前细致观察，“你竟然……真的是林智。这的确，是他的那只眼睛。”

　　林智看着他这不可置信的样子，愉快地像做了恶作剧一般的笑了：“不然还能是谁呢？难道人人都可以当林府的家主吗？对了，我以前是左撇子，

　　但随着时日已久，从战场上下来，早就改掉了。这压根不算什么。倒是你，竟如此了解我。难不成，你曾是我麾下的一员？”

　　但他并不需要首领的回答。比起首领所谓的突如其来的出手——他的动作更为狡猾，而难以触摸到痕迹。

　　风吹过，万树垂下梢首；大雁飞过，天地间必留痕迹。

　　他的劲道，却像融入了天地之间，轻悠悠地袭来，却造成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恶果：“哗啦”一声，首领的眼眶里迸出了血液，他的世界，从此只有单边。

　　他还未反应过来，他的下场却早已等候在一旁。王雅短促地惊呼了一声，害怕地捂紧了嘴，脚下弯着，以防事情有变，便能迅速溜走。

　　“你……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啊、啊、啊！我的眼睛。”他痛悔道，“我认识的林智，怎会像你这般，心狠手辣，竟对自己曾经的同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林智笑眯眯地：“这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只眼睛吗？另一只眼睛不听话，来，咱们就把它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