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96、196章

　　云吾显然是把李慕的警告抛之脑后，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王雅的请求。今日的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哪怕黑夜即将到来，王雅的心情仍如那迟迟不肯落下的明日一样，灿烂又欣喜。

　　当所有人都趁夜歇息时，城中盘踞的队伍却显得十分壮大。黑夜里，仿佛有庞大的阴影在隐隐觊觎着日光里的一切，间或有像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声音；其形其状，都十分违和，难免令人侧目。

　　当看到小粗带来了一个生脸的汉子，就像一滴水滴入尚滚烫的沸油，一下子点燃了众人的情绪。“你这小子！怪道你撺掇着大家要冲进林宅……你这又是哪里找来的外援？”

　　云吾和王雅相顾着看了看，在早已对好口径后，慢悠悠地道：“这便是俺和大家说的，那位在城中也做了乞丐，给我递来不少消息的兄弟……”

　　他不需要向其他人解释，只要首领不怀疑，那就够了。首领意味深长地看着云吾：“这看着高大魁梧的样子，和我们这些经历了风吹雨打，瞧着孤苦无依的样子，大为不同啊。”

　　王雅一个斜眼瞥过去：也是，云大哥这高高大大的样子，看着的确不足取信。但他早已心中有数。

　　他大言不惭地拍了拍云吾的胸膛，示意众人：“这算什么？我这个小兄弟啊，是傻大个。他这人啊，一直是这个样子，但不是因为他吃得好，那是他出生的时候便这样了！

　　别看他这样，你们都以为他不像乞丐？但他这性子软钝钝，总是抢不过别人……”语罢，他转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也就是俺人好。总是念着他。

　　不然，他这傻大个啊，早被人赶出来了！”他向云吾飞了一个白眼：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读在云吾眼里，那正是爱意的媚眼。

　　他接到这个眼风，适时地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嘿嘿”地笑着，一边歪着嘴角和大家打着招呼：“你们好啊！”

　　首领似笑非笑地观察着云吾，并未像先头一样，急着鉴定云吾的身份。

　　当然，这一切可以用事出紧急来解释。他扬了扬手，止住了沸沸扬扬的议论，稍微抬高了声音道：“弟兄们，今天小粗就要带大家吃香喝辣了。

　　今日，我这首领的身份就先让出去；一切，就靠小粗的发挥了。”

　　王雅尴尬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不、不、不！俺肯定不行……”心下一哂，这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他不过是想跟在后头煽风点火罢了。

　　他咬了咬牙，陷入了为难的神色。而首领一个冷哼及时提醒了他，“怎么，小粗可有什么不满意？”

　　云吾悄悄拉了他一把，一边用嘴示意他望望上方的天气。一行人嬉笑怒骂地打闹完，天色越发沉下——拖得久了，那可就该天光熹白了！

　　王雅的心下很是慌张，面上却只能露出沉稳的神色，淡淡地道：“既如此……就一切听俺的安排吧。”

　　他选了几个身形小巧的乞丐，打算从林府的后门钻入主宅。只是，这后门瞧着却甚是滑稽：竟是一个狗洞。这狗洞被掩埋在杂草丛生的叶脉之下，这微小的洞口，实在难以令人想象，若真让人爬过，又该是何光景。

　　王雅探听消息的行径充满了波折，但好歹让他发现了林府这些幽静的地带。

　　他在其他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给了云吾一个“一切有你”的眼风，率先蹲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从地上慢悠悠地升腾了起来，“越娇小的人，越适合从这里进去……其他人，就在外头等俺的消息吧。”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人影；其他人愣愣地守在洞口旁望了望，而那正在洞外沉思地打量着一切的身影，就有这群人的首领。他不冷不热地催促道：“其他人还不快给我跟上……”

　　他既已发话，其他几个小乞丐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一时之间，几个人“咻”地一声，消失在了洞外。剩余的人后怕地凑近了洞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幸好，俺不用干这等糟践人之事。让人爬狗洞，那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一进了府内，王雅就开始蒙神了。事情一串串连着，直打得他摸不着头脑：下一步更是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瘦瘦小小的几个人窘迫万分地围在了一起，俨然把王雅环绕了起来，左右八方都向他射来了疑问的视线……王雅眼睛一闭，只好轻轻地道：“别发出一点声音！你们给俺小心地、溜着去各个角落看看。”

　　他指了指，“去，你给俺去这里……”又紧张地盯着晃头晃脑的另一人：“你在这瞎转悠什么？你、去另一边……”挥挥手间，他就随意安排好了其他人的去向。

　　只剩下他一个人静悄悄地怔在原地，生怕放大了呼吸把府上的人惊醒了，心下琢磨着：是不是该往哪里躲一躲呢？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也未想出丝毫办法。他恼怒得跺了跺脚，罢了罢了、都是你们太没用了！都这时候了，也没找出半点东西——那你们的是死是活，可与我无关！

　　一个转身，他就打算顺着原路离开林府。

　　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层黑影袭来，转瞬间，原地已没有了人影——他被一只臭熏熏的手捂住了。他惊怒地睁大了双眼，眼神已想到了他死后的一切：正如临死之人走马灯的记忆闪过眼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他这一生中对不起的无数人；

　　令他最后悔、最遗憾的人，当是正夫了。这辈子，恐怕无缘再和你道声歉了！我只能下了地府，百年后才能还你这句歉意。

　　他的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背后之人不是没有看到他那抖如筛糠的身形，和那冰冷的身躯，啐道：“既然胆子这么小，又为何非要冒险行事呢？”

　　声音已不像初见之时，透着阴沉而含混的味道；这话里话外，足以窥见，此人声调里的雄浑之力。王雅只觉得：这话音里，透着十分熟悉的味道……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呢？他一下子忘记了临死之时的悲壮质感，突然开始回忆起来。

　　心下暗道不好，他惊得“唔”了一声；背后之人缓慢放下了捂住他嘴的双手，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果不其然，眼前这似曾相识的身形，不正是那群乞丐的首领吗？王雅定住了，大惊失色：“怎么是你？”首领的神色藏在这片黑色里，让人探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的声音里，已让王雅找不到市井之人那独有的狡猾和卑贱的味道，“你的这个馊主意，足以把我的这些弟兄们，送上一道又一道黄泉路。”

　　王雅被戳破了他的阴私心思，撇了撇嘴，不敢出声。首领又道：“可是官府中人派你来查探一番……”他止住了王雅的辩解，“不必多言。哪怕你不出现，我早晚要进府一探。”

　　没有时间再和王雅过多的解释，他推搡着王雅，迅速走向了府间最狭长的小径上，坐落的一片杂林。

　　秋风萧瑟间，水波流转间，带来挥洒不去的落寞气息。即使在几不见天日的视线下，王雅仍能定睛看到，这块水池，可见被主人打理得多么细致！一个鲤鱼打挺，是三三两两的鱼儿窜了出来，带动着水下安放的假石们，俨然又是一座被精心打造出的富贵所在。

　　王雅指了指水池，刚疑惑对方为何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这里；心下一个机灵：难道？！他不禁大喊道：“天啊！”

　　首领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嘘声；但他却缓缓地向王雅摇了摇头，“你是不是以为，这块水池别有乾坤？”

　　“咦、难道不是吗？”王雅摊了摊手，“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似乎笑了起来。若王雅能看到，定会惊讶地发现，此人的眼神里，流露着回忆的神色，“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藏匿金银的地方，哪有这么容易被你们发现呢？”
　　王雅的神色更为迷茫了，“那你这是……”

　　首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没觉得这池中的鱼儿，很是奇怪吗？”

　　王雅眯了眯眼，凑近了水塘旁，眼神不错地紧紧盯着这正静静徜徉的鱼儿，愣是没找出他说的“不对劲”。他的声音于上方传来，“鲤鱼之矫健肆意，不是一般游鱼可以媲美的。

　　不然，古语间为何会有‘鲤鱼跃龙门’之意？但你就没发现，这些鲤鱼，游动的速度缓慢而沉滞，似乎在久久地喘息着，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命丧湖底——但鱼儿的天性，又让它们不得不动。”

　　王雅紧紧地拧着眉心，观察了半天，好半晌，只能讪讪地道：“那不正是林府喂养的鱼粮太好了？吃撑了，就动不了了……”

　　首领“吁”地一声，往他耳边吹了吹，吹得王雅寒毛直竖：被喂得营养满满的肥鱼，和肚子里另有东西的鱼，游起来，那可恰恰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