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94、194章

　　王雅看着众人露出后怕的表情，心底已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难道又得折戟而归？他试探性地问着：“大哥……不知大哥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怯怯地，透着虚弱无力的感觉，把首领给逗乐了，无奈地向他摇了摇头。
　　其他人只好为王雅解惑道：“这个嘛……还得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更有说法。”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王雅的眼神也跟着望向了队伍末端里一直沉默的小乞丐。

　　甫一照面，王雅就怔住了。此人的身形矮小，竟与幼龄稚童的身形所差无几。而他这弱小的身形竟不是此间最刺眼的——他的脸上赫然划着一道利刃留下的红痕。

　　这些人，本就疏于打理自己，脸上总是蒙着一重重尘土，但这被新生皮肉所覆盖的红痕却如此显眼，直直地穿出了尘土的遮蔽。

　　这与周遭灰暗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皮肤，仿佛是刚从磨难中换发出来的幼嫩的新皮。王雅定睛一看，能看到边缘处翻飞的痕迹。他心下思忖开来：瞧着似乎是新伤的样子。

　　果不其然，此人的开口应证了王雅的猜测。“小弟，就容我来做一做大哥，给你教点道理吧。

　　在混入这里之前，所有人都对这块街坊避之不及——哪怕这附近的人家露根手指头缝出来，都足以让我们乐呵呵过个几日几夜。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愣是没有人在这附近讨生……”

　　其他人插了进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让俺想想，只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大家伙都劝你别去凑这个热闹，你这个愣头愣脑的非要一股脑地往前凑，这下好了……“

　　这小矮子被这么一揶揄，身形仿佛变得更细小了，恨不得遁入地洞中去。他挠了挠脸皮，打起一撮撮灰尘，“都是小弟年少不知，犯了大错啊……”

　　王雅耐着性子听着他们打着机锋，玩闹过后，话题终于转向了他感兴趣的地方，“俺可不信这个邪！某一日，我就跑到了这附近开始讨生。

　　刚开始，那些富户人家看到我，像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十个里有九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有那好心的，会往我的盆钵里倒点银子。

　　俺就这么安生无事的过了好几日，半点坏事都没发生。俺可是像发现了什么肥差，以为自己能独享这地了，每日哼着小曲，吟着言词，可开心了！”

　　王雅挑了挑眉，意料之中地，他等到了那句但是。“但是……有一日，小的收获颇丰。那盆钵里的银子盛的可高了，俺正想着可以下去大快朵颐。

　　结果，突然有一群人窜出来，踢翻了我的家当，金银嘛，半点没给我留，倒是吃了几顿拳脚功夫。俺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只听到有人说道：“这是哪来的不长眼的小乞丐！这不是要坏了大人的好事吗？”
　　王雅心下咯噔一声：难道？！这人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词句开始不成段了，但足以让王雅勾勒出当时地一幕幕景象：“俺当时那是半点没在意这些。

　　江湖中人嘛，这点小风波算什么？俺第二日又屁颠颠地跑到了那附近讨点银财。可是，那一天，街坊出现了更多的陌生人，竟然队伍比打我的那群人还要壮大。俺这不是好奇心上来了……”

　　有人乐道：“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还好猫有九条命，你才能安安稳稳地回来！”

　　这奇怪的描述，勾起了王雅猛然间回忆起云吾话里的内容：“这些人竟纷纷连连地往林府里运着什么东西。听着这及地的重声，俺想着：怕不是那金山银山……”

　　他咳了咳，面下发红：“但俺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遮掩的？这些金银，就非得一茬茬地往府里运？难道不能找个银庄放好吗……罢了罢了，俺也不懂这些富贵人家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捻了捻鼻子，“运金银也就算了，可能是富贵人家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可是，他们却把这条道清空了。俺毕竟不是那等傻子。

　　照往日，那些该采买的人家早该准时出现在市井了；但日上三竿，都没半点动静，俺如何能不猜到里面的小九九呢？于是……”

　　到此，其他人开始哈哈大笑。王雅更为不解，接下来，似乎才是风云突变、令人变色之际，这群人怎就变得更为开怀了。

　　一开始的那位二哥遥遥向他点了点：“小粗啊……你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不在——那为何这个小家伙，竟还在现场呢？”

　　王雅霎那间魂至心灵，原来如此！那个尴尬的愣头青小声而又不满地道：“二哥，你又逗我！小的可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该说的故事也开始缓慢走向尾声，“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俺只看到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身上带着浓浓的药味，飞快地和这群新出现的人握了握手，又迅速地把他们送进府里——这一切，都是俺偷偷在椅角旮旯偷窥到的。”

　　他恼恨得拍了拍大腿，“若是一直未露身形，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还是俺那该死的好奇心。俺不是一直未见到过林府的家主吗？

　　俺猜测，这看着气势惊人的人，定是那久未路面的大人了。俺心下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靠近了，顺带，看到路旁停着的、似乎装着这些金银的盒子时，还定住了。

　　这一定，那就是大事不好!也不知这人的耳朵是怎么长的——他的人都已经闪进了府里，又突然扫向了俺：‘是谁？’”

　　他羞窘地顿住了，其他人乐得更欢了，“你啊你……这回，可是只剩下一条命，没法再浪费了。”

　　遥遥间，他的眼神和王雅对上了，缓慢地绽开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一柄小刀划空而来，俺还未反应过眼前的这阵阵亮光，脸上就已流淌下了温润的血液。

　　更糟糕的是，今日发生的一连串坏事似乎都在抵消着俺前日的阵阵偷乐，俺又被一群人打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回，他们下手更狠了，生怕俺不长教训似的，这难捺的鞭笞之痛越发绵长。

　　还是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我看你真是皮痒了。是把我们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那行，你给我记住，从此以后，这片地，就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

　　俺只觉得这声音越发近了，像一股阴风刮脸部，‘你难道就没想过，这里为何没有出现过一个乞丐呢？’”

　　至此，这人经历的辛酸的故事告一段落，捧哏的，是众人那越发高亢的笑声。王雅的心底沉重万分：日光之下，必有阴影。而这林府及一众街邻矗立的角落，竟没有待住任何一个乞丐，这本就违背常理。

　　他心底的情绪还未舒展开来，已经听到了大哥意味深长的做结：“所以，我才以为，小弟你胆量过人啊。就是不知，你是从未听过这里的传言呢？

　　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这话里，埋了一个陷阱；众人也倏地安静了下来，都不怀好意地瞅着他。

　　若说王雅从未知道这个传言，那他的身份会令人浮想联翩：你既是乞丐，又怎能不知乞丐的逆鳞在哪？若说你知道这个传言，那你又是怎么在虎口逃生、强撑了许久的？

　　王雅只好诺诺地撇了撇嘴：“俺……俺……”

　　“俺”了半天，最后似乎是一个无奈的求饶，“俺其实……只在那儿刚待了半天……俺不是不知道……那等流言蜚语……可俺的力气小……抢不过别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哎哟……俺只知道那个地方危险，却不知道那么危险哟！若知道了……来龙去脉，俺哪敢往哪儿冲……”

　　说得磕磕碰碰的，但好歹让首领明白了王雅口中的意思。他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颔首道：“原来如此。那小弟你可是找对了地方，让我们几位大哥给你讲明白了。

　　你啊，既然以后要跟我们混了，就别往那处挤了，知道了吗？”

　　但这并非王雅的本意。他像变戏法一般，迅速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沓银子，小心地道：“看来，俺是要及时止损了。不过小的这一整个白日，收获大大的！”

　　他斜眼看了看这叠银子，余光间瞄到众人贪婪的眼神，“也是小的在好时机碰到了你们，这些银子才能安稳无误地被揣在手中。俺要感谢各位大哥各位兄弟啊！

　　这不，这些财银，就是小的贡献给你们的，全当俺入帮派的投诚之礼了。”

　　首领早在王雅拿出这些银子时，就转不开视线了。他眼神滴溜溜地转着，嘴角泛着可疑的亮光，让王雅疑心，下一秒，就会有涎液从口中流出——

　　他突兀地收回了手。在首领不满的质问眼神中，他狡黠地道：“那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们？俗话说得好，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