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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0章 ...

  •   陈长庸恭谨地往前,“见过当家的。小的正是您要请的那位陈长庸。”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李清已想明白了此人的身份;他的话音未落下之前,李清已开始打量这位于李慕书信里所言的,与他政见不合,时有磋磨,但又不得不互相前进的同僚。

      他俨然和自己的儿郎是两个极端。一个总恨不得自己是个老成持重的小大人一样,惯来板着脸,一言一行都生怕失了分寸,失了公理,生怕得来别人一句“你这人面皮子真浅”的浅薄样子。

      另一个,却是把所思所想都写在了脸上,圆胖胖的脸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每转至一处,生怕让人看不懂似的,神情颇为精彩。

      当此时,李清已读懂了陈长庸的千般万般思绪。她明了的笑了,“你一有官位在身的官员,在我这里没必要做出如此恭顺的模样,既折煞了你,我也担当不起啊。”

      陈长庸抬起脸来,嘴角已经钩起:面上的样子总得做的干净利落才行!

      他连忙颔首道,“是小的失了分寸。也罢,想必李当家已从李慕那里知道我何许人也,我也就不在这里玩这些虚的了。”

      先发制人的一句话,似在暗暗提醒着李清,不必再过多揣测他了:你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你呢?

      李清淡淡地一笑,手中递来一柄将欲凋落,却仍在挣扎的花枝,“这骤然到来的秋日,令许多生物苦不堪言啊。

      这娇嫩欲滴的花,最终过了那最大的赏味期,只剩在这秋日的帷幕之下,一点零落的枯萎之意。你说,有花堪折直须折,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陈长庸定睛望着手中的花枝:被风吹的几欲掉落的花般,委顿地皱褶着花蕊,但这青翠欲滴的嫩色气息,却坚持着不愿卸下这三分颜色。

      陈长庸纳罕地笑了,“我瞧着,这花枝呢,正在严寒十分最动人。人啊,和花啊,都是一个道理,往往被折磨到了最后十分,才能挣扎出一番天地。”

      李清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长庸,“看来陈大人定是那等严师。不逼出学生的最后一分心血,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长庸连忙摇了摇手,“哪里哪里。我这人一贯是个和事佬,不该争的,那是不会争的;有些东西,逼迫着拉扯来又拉扯去,却不一定能有一分回报。只是……”
      “哦?!”
      “草木虽有灵,却不像人一样,充满了灵活多变的适应性。岁岁月月往往复复的每一日,它们都得被这风打一遭,雨扯一趟,没有办法挣脱开来这份境界。

      要么,是走至悬崖处逼自己一把。要么,是被外物所推,干脆改头换面。”

      陈长庸笑望向李清,“后者,岂不正是李当家的意思?”

      李清来了兴致,“不知陈大人觉得,眼下是到了什么时日,又该做出什么改变呢?”

      陈长庸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清,“一切都还在半途。分叉口之日,不知何时就会显现。得看李当家怎么选了……”

      李清“唔”了半天,没有吱声。陈长庸飞快地觑了她一眼,“大自然如有神力,它的方向不是我等能控制的。

      一旦经由人力划拨,该走的那条路就没法走了,那自然只剩下那为数不多的几条路了。”

      李清接到了陈长庸的暗示,她心下一哂,和他打哑谜到现在,她也该给出她的诚意了。

      “要让陈大人不做那等严师,怕是只能是在另一处分叉口有着足以吸引你的香味罢了。若我李家能助你得到御史大夫之位呢?”

      她已不愿遮掩,直接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面具。

      御史大夫这一位置,人一坐上去,就如烈火烹油般,人不能离去,要么,就是不愿做那被人轻易发落的“油”,要么,就和上任御史大夫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在史书里留下乌糟糟的一笔。

      陈长庸愣了愣,他心下一沉:见李清的路上,他始终未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父亲只是先生之前,他心中所愿,只有一步一步登至最高;

      父亲死后,他的心里就如被熄灭了的烛灯一般,偃旗息鼓的气焰再难起复。

      但被李清突兀的提醒,他终于意识到:此刻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来,他是少府大人的替罪羊啊?成了,与他无关。败了,那要的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下来,他这小兵小卒就如那波浪中的小筏一般,自己已无法控制,任着那外力一下又一下地推搡着前进。

      若,他当真能反客为主呢?他的心下一动,脸上泛起了那濒死之人却如蒙大赦时,才有的光灿灿的红晕。

      李清看着他的表情,毫不意外地笑了。“想必,我许下的这分诺言,已足够陈大人你和我一起做那折枝的人,就让我们一起,在这秋日的余威中,携手前进,抵挡住那欲摧毁花枝的寒意吧。”

      陈长庸笑了:“我愿借那东风之意——让一切都默默地、未经人力的落成。只是……”

      他疑惑地看向李清,“李当家为何不先保您的儿子呢?”

      李清挑了挑眉,叹道:“你倒是没像慕儿说的那样,和他的关系十分糟糕……”陈长庸惨然一笑,“我欠他一个人情。迟早有要还的那一天。”

      “他如今已在首都领到了宫门卫首领的差事。虽是一个小官,却也踏入了述职的队伍里。更重要的是……”李清几乎想仰天长叹,“我这儿郎,已走上了我从未想到的道路。

      他已走上了武官的道路。人不能武,也不会动刀枪,我真是不明白,他可是猪油蒙了心?!”

      语至最后,这总是高高在上的家主痛苦地流露出了作为母亲的无助之情。

      已久久未听到他消息的陈长庸惊了惊,原来,他竟爬的这么快——竟是连升几级?不知他是捡到了什么大馅饼,才能在这一片清和的地带拿下此等大功劳。

      李清紧接着又道:“依先帝的安排,商贸之人也只能捐官至最下等的亲侯。

      到了武官之上,那便是另一条路了。更非我能插手的了。虽然我的亲侯之位渺小,但也能在百官面前说得上话,兼之为你在建渠一事上美言几句,这个御史大夫之位,不是不可以运作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长庸,“故我的意见并非是随口说说,当是我思虑周全后给你的应承。”

      陈长庸瞄了她一眼,无奈地道:“现如今,武官要想加官进爵,是难上加难。

      朝中已是文臣的天下。武官竟已到了无处发挥的地步。真不明白李慕是怎么想的,竟背弃他长久以来读书人的身份,走一条这么孤独的道路。”

      李清摊了摊手,“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为了皇帝呗。他是念旧情之人,因着他们从小的伴读之谊,便事事以对方为优先。

      这不,皇帝小儿如此热爱武艺,他也毫不犹豫地追随了他。可他也不想想,这时局,哪里能让他打仗,又哪里有能让他发挥的地方呢?”

      李清一提起李慕,就一时间愁在心头。她摆了摆手,“算了,不提我那儿郎了……他也大了,自有自己的造化。不是我能轻易干涉的了。只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陈长庸心下暗忖:一时的落后并不要紧,时日方长,他能发挥的地方,还多着呢!

      本就不打算破坏李清的事业,更愿意承一次李慕帮助之情的陈长庸,本就打算顺水推舟,阻挠窦寅涛结交他人的意思;只是,锦上添花便无人能拒绝。在李清这里吃了颗定心丸的他,心里窃笑着,离去的步伐都更为欢乐了。

      “如此,我便等着陈大人的好消息了。”

      陈长庸面上神秘地微笑道:“等到来年,还是这个时节,李当家的手里定当有无数柄这美丽的花枝。每一株,每一朵,都能承接您这惜花之人的美意。”

      陈长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随着小窄的脚步,去暗暗探听对方是怎么截流水位的。窦寅涛那边如何吩咐他的,小窄是半点不会放在心上。

      他看着眼前湍急的河流,泛起了难:“这流速之急,人力又该如何控制呢?”他拍了拍陈长庸,“小庸你看。这泥沙往复之日,还看得清河水里的沙石。显见着,这水质是十分糟糕啊。”

      陈长庸探出手心,猝不及防地感受到深秋里的一抹清冽的气息。他的手微微一疼,竟是水流边的石子打在了他的手心上。

      “嘶”的一声,他的手心已划出了斑驳的痕迹,他恼道:“这该死的石头。要是能有比它更大的石块,把它压倒就好了。”

      小窄跟着凑前去安慰地“嘘”了嘘他的伤口,突然愉快地喊道:“对呀,扔些大石块进去,这沙石不就自然而然地被挡在了半道吗……我怎么没想到?”

      他揶揄道:“小庸,你这伤,受得还真是及时。立马就给我带来了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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