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66、第166章

　　李慕皱起了眉头，宫门卫已好几载未购置过服饰，加起来的货银足有一大笔；眼睁睁地看着财库里王朝的钱流失，若是被简阳知道了，肯定又要扼腕地拍桌子了。

　　这件事显而易见是在宫门卫和少府的默许下发生的。如若一直未有人查探少府的账本，这件事也就轻而易举地掠过罢了。眼下，看着不过是平静的水面刚刚掀起一点波澜。

　　在这里拍着大腿，也找不到这笔银财被置之于何处？更是不知该向谁兴师问罪。

　　桓景书咽下茶盏里的最后一口茶汤，振奋道：“你就大胆地下去查吧。此事，怕是比查探宫门卫的老人来的更为严重……虽然朕相信你做事颇为考究，但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做事时万万小心啊。”

　　李慕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秋风的寒意一瞬间冲入了这被热气蒸腾得正盛的屋子里，他的脖颈间刮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刻骨的寒冷。

　　他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陈长庸这个“官迷”，有些事情，的确还是身在高位才能办啊！但带到人在高位上了，想的是不是还是现今的主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心情有点低落，不知自己是不是太过莽撞……桓景书看着李慕沉默下来，好笑地问道：“你这新官上任雷厉风行的样子，怕是很多人要倒了霉喽！你大可不必太过忧心，凡事有朕呢！你已燃起了两把火，难道还有第三把火在等着他们？”

　　李慕的思绪被打断，恍悟道：“哈哈……关于这件事，臣心中早已有眉目。但这最后一把火却是承接在之前的火苗上——得看看之前的火烧不烧得起来，烧不烧得旺了！”

　　桓景书跳起了眉头，看着李慕时而落寞，时而胸有成竹的样子，满意地笑了：“朕就等着看你大显身手了。”

　　当李慕来到少府时，没经历任何阻挠，就找到了正在一旁百无聊赖、玩着地上的蚂蚁的简阳。从桓景书那里，也得知了简阳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他是皇帝的人，故少府的上峰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冷处理也是上峰发泄火气的一种方式，久而久之，简阳就这么成为了众人得罪不起，又不愿意接近的可怜的小少年。

　　陈长庸的到来，让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一阵，日子都过得舒心多了；但他俩都没想到，没把上峰给送走，反倒把陈长庸本人给送走了——后悔也已晚了！曾经孤单落寞，又经历了有玩伴又再失去的日子，对简阳何尝不是更大的打击。

　　简阳正捉着树杆，调皮地用树杆戳着行进的蚂蚁们。他口中呢喃着：“一、二、三四……”李慕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简阳……你的好日子来了。”竟是十分诱惑的语气。简阳仍盯着眼前的蚂蚁，“难不成，又是让我划拨金银去建什么东西？”

　　李慕在他粗楞楞的头发上用力抓挠了半天，“待这件事情办好了，以后，你在少府的日子就好过了。”

　　简阳不小心戳死了一只蚂蚁，失望地嚷道：“哎呀！”嘴里没应上李慕的话，李慕只好自顾自地继续，就当他在自言自语吧，“陛下近日查账的时候，发现实际里，有些东西对不上。但我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账目上哪里出现了问题？

　　我记得，简阳你可是心算大师，对数字的敏感性非一般人可以媲美。这不，还劳烦你为陛下查查这些数字了。”

　　简阳的树杆停了下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想起来回应李慕的话，“那位顽固的上峰不会同意我去查账的……”

　　眼见这番话终于吸引了简阳的注意力，李慕慢悠悠道：“这不正是天子的意思吗？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在上峰那边好好说说——而你要做的，正是揪出账上的不合理之处。”

　　简阳摔掉了手中的树杆，拍拍手上的尘土，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人小鬼大地开始讲起价，“事成之后，我能领到什么功劳？”他没学会官场上的那些迂回之术，话里直愣愣的。

　　李慕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倒来大人这里抢起功来。你放心，陛下不打诳语，这件事情一落定，你一定会收到令你满意的答复。”李慕的手在他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向他投来一个神秘的表情。

　　不知会是对牛弹琴，还是简阳收到了李慕的暗示，他大言不惭地道：“好！这回就看我的吧……憋得久了，我总算可以甩开膀子干我能干的了！”

　　打发完简阳后，李慕还需好好敲打一番少府的这位上峰。但以他这远远低于上峰的品级，种种话语皆是越界。这趟活，只能看桓景书怎么发挥了。他现在要做的，是马不停蹄地去找他自己的上峰，周有夫周太尉。

　　周有夫早已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李慕的想法，但当他亲口听到李慕的想法时，黧黑的脸上仍是难掩愕然：“你为何要去动这百年不动的体制？”

　　他打断了李慕的发言，诚恳地教诲道：“不是我这个上峰非要在你这里拿乔。概是因为，这些安排，都是先帝，先帝的祖父安排下来的。我们这些后人哪能随意妄动呢？”

　　李慕记起桓景书的提点，给足了这位周大人面子：他面上流露出讨好而卑微的脸色，高大的身形刻意地深深地弯着，做足了诚挚的鞠礼，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回禀周大人。小的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新官上任，总得做点事吧。小的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不知从哪下手……思索了半天，只好想着调整一下巡逻的安排；可谁能想到，这一调整就出事了！”

　　看着身形比他高大，却仍一口一个“小的”叫着的李慕，周有夫深感近日被李慕惹散了的逆鳞都被拂拭好了。他愉悦的坐在椅上，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你啊你……

　　”手指点了点李慕，“小儿立功心切。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你这运气可是不太好，怎么一碰，就碰到个大的！”

　　他跟着惋惜了起来，“你啊，有机会还是去庙里拜拜吧。你这体质，也是倒霉透了！”

　　李慕连连颔首，跟着嘀咕道：“是啊，小的最近是有点霉运。但，周大人您看，小的这话也说出去了，安排也定好了，要是一下子收回去，小的那这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信，可不得落了个满堂哄笑？”

　　周有夫盯了他半天。“我这做上官的，也不想为难底下人。你要想建功立业，我再阻挠可不成了那死板之人了……”

　　李慕眼疾手快地递上茶杯，“大人您喝一口。听说，这是茶匠刚摘的第一口绿茶的新芽，这味道可清新着呢。”

　　“……”本欲加个“但是”的周有夫，被李慕的动作打断了；他这装模作样的气也泄尽了，只能端起李慕手中的茶杯，不耐地抿了一口，方才不情不愿地道：“好茶！”

　　李慕打蛇棍上，忙叫好道：“还是大人您会品茶。小的看哪，您这品茶的造诣，和那文臣比起来，是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又让周有夫乐呵了起来：他一直深恨别人在背后一句一个“粗野乡夫”，一句一个“粗笨如牛上不得台面”的议论他，能被人赞一句和文臣相比拟，那真是马屁拍对了地方，让他浑身都舒畅得，七窍也不堵塞了。

　　本欲在李慕这里拿乔的周有夫也拿不起来了，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李慕刚刚在给他呈报着什么……

　　他轻咳了半天，尴尬地重新接道：“只是这个事吧？”他看着李慕越发恭谨的身形，身子压的越发低了，拒绝是怎么也吐不出了，但他还谨记着此事的底线，答应，那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说着：“这件事情，就先放放吧……容本官下去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李慕迅疾地应话道，“小的明白。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

　　踏出周有夫的住所时，李慕长吁短叹：这下臣可真是不好当！“阿谀奉承”的这些活计，十分考验人的水准啊。虽然这种种言行，都和李慕的所思所想甚远，但人在屋檐下，得了周有夫一句含糊的敷衍之词，就是桓景书口里最好的结果。接下来，就看桓景书的了。

　　桓景书这边，还在思忖着如何磋磨一番少府的这位上峰。他以为，此人这官运真是到头了！他掺和进建渠一事，已迅速让人看清，他想再进一步。

　　但御史大夫又哪是那么好当的？上一个御史大夫的血溅三尺仍历历在目，这位大人若不是有条硬命，就不应肖想这么多。

　　但他显然已不满足一个被冷落的九卿之位，贪婪的眼神早已放在了三公之中这早已空悬已久的位置。若事实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不把陛下的人放在眼里？从他打起精神谋位置的那一天，他就该好好顺着陛下的心意。

　　真是可怜可叹！这位大人，什么都看不清楚、做不明白，可谓是痴心妄想。一时间，也令桓景书侧目，九卿之位竟就让这等人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