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61、第161章

　　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众人已嚷嚷开了，“啊……”“大人！我们又不是每个人都要上朝议政，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巡逻的。平日总穿着这朝服，那该有多不方便啊？”

　　这是拿李慕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了。李慕心下一哂：可以不穿朝服，但你们也得有个为官的样子啊？怎能因为没什么大事，就懒懒散散的呢？既如此，我就从你们的常服抓起。

　　他正面迎上了下属挑衅的一句，“不管上不上朝，你们都是桓朝列在册的官员吧？又有哪个官员，会像你们一样，平时穿着常服大摇大摆的呢？”

　　李慕的话辩得他们哑口无言，个个像雨打了的芭蕉似的，垂头丧气。

　　其实，李慕也知道这么安排难为大家了：桓朝的官服十分厚重，随着品级越高，身上要带的饰物更多。眼下，他们虽都只是一介小官，朝服一层层的衣袍叠起来，就足以压垮人的身形。

　　以至于那些大官，只是上朝时穿穿，忍也就忍那么几炷香，就可迅速换下。但可苦了他们这些小兵了！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宫中，整日穿着官服到处晃荡，岂不让人憋闷？

　　李慕还没想好，这规矩日后是否该取消；但眼下，他是咬定决心，说什么都要敲打他们一番。看着上峰坚定的神色，这群人只能适可而止，乖巧地应下了上峰的意见。接下来，要愁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李慕慢慢踱出门外，门内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我已好久没翻出我那些官服了……希望我娘子不要给我丢了。”

　　“哎呀！我这衣袍倒是被我好好地收敛了。就是早在角落里吸灰尘了……不知到时候穿出来会不会像乞丐一样？”

　　“哈哈！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东西！都不像我一样聪明。这等贵重的东西，早被我严肃地堆叠好，整齐地放在木柜子里了。”

　　调侃的人被其他人锤了几拳，“就你是鬼灵精是吧？”

　　李慕摇了摇头，任着他们背后大显神通，使出浑身解数。但无论如何，他早已期待起翌日他们大换新的场面。

　　除了三公九卿一年四季皆穿着朱红色的宽松束腰官服，九卿之下的官员们一律身穿深青色衣袍。和上朝的大臣不一样，宫门卫的人所幸可以不用带厚重的官帽，为了区分形制，他们腰间束带皆以黑色为主。

　　翌日，映在李慕眼里的场景，难得的颜色统一了，看着有朝堂官员的样子了。但怎么瞧怎么滑稽：有的人袖子挥动间，竟有破洞出现；

　　有的人衣服皱皱巴巴的，像被一盆又一盆的水泡过，走得近了，似乎能闻到奇怪的味道。他心下好笑，快速扫了扫，倒是有那几个穿戴整齐的，但却莫名的不合身，不是显得过于局促了，就是过于宽大了。

　　他心下叹了口气：式样是统一了，人却没有显得精神万分。他眼瞅着其中一个壮丁问道：“你们这些朝服，是下发多久了？”

　　“回大人，让小的想想……恐怕也得有个三年五载的了。”

　　李慕纳罕：“每年少府都会有专项给百官们置装的支出。怎地，宫门卫这块是没有报上去吗？”

　　有人尴尬地说着：“我们不穿朝服惯了。这块支出我们就不报上去。长此以往，少府问到置装费这块时，都直接略过我们……”

　　李慕心下算了一笔账：制作百官朝服的匠人，都是少府主管下最好的手工坊匠人所出。人的手计暂且不论，选用的布料那是一等一的好！

　　面料中最常见的麻取其品质坚韧的特点，又混以昂贵的丝料，有垂顺之美，也有硬挺的质感。更何况那特殊的染色技艺，走在皇帝正殿前的台阶上时，如何不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桓景书常和他感叹父皇的先见之明，特意在少府里辟出的这块手工坊，不仅能为大官夫人们做些新奇的花样，对于觐见异域来客时，彰显本朝威风的衣饰物品时，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伴随着手工坊的日益壮大，支出也是令人咋舌。但这笔银子，花的实在是值！涨了自己的威风，更能灭他人的威风！

　　一个不算小的支出，就这么轻易地被划过了。在少府财库那里，这应该是一笔空账，但他却未从简阳那边听见少府有任何不平的账，真是一件稀奇事！

　　李慕：“这笔支出可是被划到其他地方？”

　　众人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宫门卫本应有这个日常事项，都尴尬地左右互视着，“小的们好像并未听说……”

　　李慕摇摇头，并未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轻咳了声，“是本官的疏忽。没想到你们的朝服都如此之旧……那就在今岁末，少府的人要过来时，本官自作主张地为大家再订上几匹官袍吧？”

　　心思是好的，但未必能实现。有人小声地打断了李慕的谋算，“大人，今年少府采样的时日似乎已经过了……恐怕，那边的人已经在开始生产了……”

　　李慕定住了，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按照惯例，每年是什么时候采样？”

　　“回大人，每年……似乎都是夏末秋初的时候……说起来，今年的这个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他人推了推他，“你这不长记性的小鬼！”有人努了努嘴，往天上指了指，“这不，那时，太皇太后娘娘不是逝世了……”

　　“哎呀！对对对！我怎么忘记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他连忙看向李慕，“大人，您那时恐怕还未来这。那段时间，可算是闹得人仰马翻，小的们心思都不在这个上……也是碰上了这等事，小的们才反应过来，今年少府的人还是没来！”

　　他们的一串调笑，李慕当然是听到了。他拧紧了眉头，太皇太后娘娘逝世的那段时间，少府的人安静的与世不争般，桓景书叫他们一嘴，他们才愿意挪动半步。

　　竟然还是照往常一样，向各官们询问支出了——这也是够尽忠职守的！

　　李慕挥了挥手，“本官明白了。我会再和少府的人进行一番沟通。至于你们……”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李慕。

　　李慕抚了抚额，“你们这么穿出去，要让同僚笑话我们是多么寒酸的地方！以后招新都招不到了……”

　　他只能收回自己的命令，“这段时间，你们就还是和以往一样，穿自己的常服吧。什么时候我和少府说明白了，什么时候你们再换……”

　　有人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李慕的话音一落下，就有人开始扯着自己胸前的衣带，“哎哟，这带子束得，老子都快喘不过气了……”

　　没让他们高兴太久，李慕打算继续烧他的第二把火，“本官前去查看了巡逻的安排，深感不合理……”

　　他抬高的声音止住了众人扯弄着，左挠右闹着的动作，“这夜巡一事，竟只分为两班。更离奇的是，宫门卫竟只有一半人手参与进此事中。谁能来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说到夜巡一事，那个头发被削去半截的人，感觉自己脑门上的头发危矣！

　　他连忙窜到了前面，飞快地道：“这是宫门卫从上上任到现在一直定下的规矩。”

　　迎着李慕打量的视线，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宫门卫述职的人都是年青的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也要身负养家之责嘛！”

　　他心虚地挠了挠鼻子，”若是轮班分的太细了，总有人的时间不合适，总有人要抱怨。于是，咱们的前几位大人，索性就让大家分白班和夜班上值了。

　　这样，人群就不再被分的四散，而是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派：那些白日里情绪活跃的人，肯定是白班出巡；那些到了夜里，反倒精神的和麋鹿似的，必然是被分到了夜班里……”

　　听闻这些话，李慕面上并未显露太多神色，“那又为何只有一半人手呢？”

　　这又是更难说出口的一些话了。他斟酌了半天，正面对着李慕好整以暇的神色，背后是同僚们虎视眈眈的瞪视的表情，话语是越发小心了，“这一半人手啊，并不总是固定的只有那一半人参与。今天啊，是这些人，改明儿啊，又是另一批人……”

　　这话可糊弄不过李慕，他啊，也是好不容易从那满嘴谎言的恶霸里混出来了，他冷不丁地一问，“可本官怎么觉着，翻阅名册时，出巡的人手虽有变化，但变化的人手不多，却是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

　　他没想到李慕查看的这么仔细，脑门前只剩小半截的头发悠悠地晃着，晃地他心慌慌，紧张地快喘不过气了！

　　有人终于为他解围了。声音介于年轻人的雄浑和年老之人的浑浊之间，淡淡地却又不容人错过，“大人啊，有些东西，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追究的太深了，对您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