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54、第154章

　　当李慕恭谨地等在桓景书的殿外时，桓景书还未从漫长的夜里转醒。他和小盛子面面相觑，在是否要唤醒陛下这处犯了难。

　　他似乎对着小盛子，似乎又对着自己道：“若按照既定的时辰起浴，臣怕是要和朝廷大臣碰上了……这件事，臣不知会否牵扯过多、是否需要隐秘地处理。臣唯恐揣测错圣意……”

　　小盛子笑出了声，他偷偷捂着嘴：“大人您若是不敢的话，小的更是不敢啦。”他的姿态神秘兮兮地，凑在李慕身前跟了一句，“于公，大人把陛下叫醒是一件好事；于私，您和陛下从小伴读的情谊在那，陛下不会怪罪于您的。”

　　李慕愣了些许，尴尬地咳了一声，就是不知、这些年少情谊现下可还作数？

　　小盛子像在引诱圣人堕入悬崖似的小声劝诱着：“大人……您再等下去，这天就要亮啦！”他做了个欲推不推的手势。与此同时，李慕也想到了桓景书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醒觉（1）；他一回想起，小时候在宫中反复唤醒他的时日，不禁“悲从中来”。

　　在小盛子似乎鼓励、又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中，李慕硬着头皮闯进了桓景书的寝宫。内殿里，皇后娘娘早已看不见人影，也没看见女人留宿的痕迹。

　　只见桓景书正四仰八叉地睡着：一个人牢牢占据了宽阔的古木大床，嘴巴微张，一哈气一吸气，眼帘未动分毫——的确是正酣眠中。

　　一路走来，未见宫女的出声挽留，他也未能把“责任”推到皇后娘娘身上。李慕只能一边抚着额头，一边掀开了那朦朦胧胧的纱帘。

　　李慕一个吸气，闭了闭眼，直接上手拍在了桓景书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动作太轻，他就像打蚊子一样百无聊赖的地拍了拍，嘟了嘟嘴，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似的？换了个身子，继续呢喃着陷入梦乡。

　　李慕哭笑不得，这场景俨然和旧日的场景分毫不变地重合了！他离桓景书更近了，半只脚跨在了大床上：陛下、冒犯了！

　　突兀地伸出手来，抓住了桓景书的耳朵，稍一使劲挠了挠。

　　李慕在心里掂量着：这回、总该醒了吧？

　　他紧紧盯着桓景书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但桓景书的眼帘只是不安地抖了抖，眼皮仍像黏连住了，半点舍不得张开。

　　闭眼的动作不影响他恼怒地抓起了身上的寝被，给自己罩得密不透风，声音幽幽地从底下传来：“谁啊……”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扯动寝被的动作太大，让李慕未定住力气的半只脚没有防备地被绊在了寝垫上。

　　李慕尴尬地趴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压在寝被上，眼睛下方，是那明黄色的被纹，全身只靠着那立在床边的另一只脚支撑住……

　　他盯着这繁繁复复，似乎在他眼下绕着圈的花纹，心头又是无奈又是烦躁：果然如此！
　　他一把拉起了寝被，被沿打开，底下是桓景书紧紧闭着眼的面庞。

　　李慕就着现在的动作，一点点伏低了身形。近了、再近了……近得他好似听见了桓景书不规律的呼吸声：急促地上上下下，好似被不安的外界所惊扰。李慕盯视了半晌，淡淡地道：“陛下、您是不是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他很快的发现，桓景书的眼帘不安地转了转，又飞快地停止。李慕心下一哂，看来，臣还是得用上那杀手锏才是！

　　他大力的拍了拍手，憋足了胸中的丹田之力，高声喝道：“陛下，到了进学的时辰了……您该进学了……再不爬起来，您母妃要打您屁股了……”

　　李慕的眼前一黑，他“啪”地倒在了寝被上：此时，他正牢牢地压在桓景书的身上。不知何时，他已和桓景书四目相对。咦？他真的醒来了？

　　“陛下……”

　　李慕的嘴被桓景书飞快地捂住了。“我年纪不小了，不要总是拿母妃来吓我！”桓景书不开心地嘟囔了一声。

　　李慕抓住他的手，摇了摇；无奈发现，他按在他脸上的手是如此用力，让他“啊啊”了半天，却愣是不能移动分毫。

　　李慕感到丧气，泄恨般地锤了锤桓景书的双手。

　　桓景书眼前划过一抹好笑的光芒，刚睡醒的瞳孔不够明亮，却足以令李慕发现他此刻地畅快。桓景书伸出另一只手，弹了弹李慕的额头，“噔”地一声，就在他额头上留下一片红色的痕迹，“叫你总是耍我玩……这回，轮到我耍你了吧？”

　　李慕揉了揉额心，毫不意外地找到了一缕红痕。他眼神一乐：是不是以为臣拿你没办法？他用还有余裕的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桓景书的耳朵，再一次地，使劲挠了挠。一下子，两只耳朵就对称式的，都留下了被李慕扭动的痕迹。
　　桓景书最怕别人捋弄他的耳朵，而这招也真是屡试不爽。刚刚还在装睡的他，正是忍着这敏感的痒意呢！现在，他人醒了、也不装了，开始“呀……”了半天，“哥哥你别抓这里……弄得我好痒。”

　　李慕被这“哥哥”一词弄得一愣，整个人迅速回过神来。趁着桓景书松懈时，飞快地从他的手心里逃了出来。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衣袖正被桓景书紧紧地压着呢。

　　他只能就着这个半趴的动作悉心地劝道：“臣有要事禀奏。若拖到白日，那就迟了……”

　　桓景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狡猾地看向他，“我当然知道啊……不然，哥哥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李慕反应过来，他那被李慕避开的手，用力地按压住李慕的脖颈，“哧溜”地一声，李慕这回不仅仅是压在被垫上，变成掉在了桓景书的怀里。

　　桓景书的手认真地抚弄着李慕的脖颈，“好久没和哥哥亲近了。就一炷香吧，我们暂时忘却君臣的身份，就这么依偎一会，可好？”

　　他这“我、我”地说了半天，李慕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好笑地按压着桓景书的头发，“书儿啊……你长大了。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我很是欣慰。”

　　桓景书嘀咕了一声：“别说这些场面话。哥哥，上次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李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上次的事”指的是什么。他没想到，桓景书竟还在在意这件事！

　　也是，这孩子可能书本课业上转不过弯来，平时看着也大大咧咧地。但他跟随着他家世不显的母妃长大，见惯了人情冷暖，有些东西，他宁愿压在心里，也不会向人大倒苦水——即使是他，也一样。

　　但李慕的心里，早已把这事撇过了脑后。若说不怨，显见是不可能。但陈长庸和张犹看的比他更明白。

　　随着皇威更重，这些情况，想必会反复发生，他更该早早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更何况——他心里窃笑了一下，他不是早已报复过了吗？

　　李慕摸了摸桓景书乌黑如缎的长发，郑重而又恳切地说道：“若书儿言及的是陈延之死……

　　我们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提及这件事。我心中的确未怪罪于你，你千万不能再往心里去。”

　　桓景书搂紧了李慕，听着李慕平稳的心跳，明了他所言非虚。他的声音震荡着仿佛也从李慕的胸腔里发出：“是我小心眼了。以后不会再提了……”

　　李慕扬起了手指，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我们来拉个钩。你要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于你。也无需担心哥哥会背弃你。拉这个钩，就是希望你不要一个人钻牛角尖，永远记得、你并不孤单。”

　　在桓景书先是讶异后是欣喜的眼神中，一个突兀而又合适的结诺就这么开始了。

　　此后的风波并不会停歇，但所有人都要向前看。

　　整理好衣桩后，桓景书脸上还有着那被寝被压过的痕迹。努力忽略李慕似乎在偷笑的表情，他沉了沉嗓子，“你是说，歹家帮的二帮主欲自首请求朝廷宽恕？”桓景书侧目看着小盛子，“你可有听过这个帮派？”

　　小盛子趁着李慕找陛下的时辰，接连打了几个瞌睡了。好不容易被陛下的疑问给打醒，冷不丁地连连推道：“小的的确未听过这个帮派。”

　　李慕适时的解释道：“从王雅的口中，此帮派盘旋自诸国内乱之后已有数十载。但他们一直在较为偏远的地郡处发展。可能，这正是陛下未曾知晓的原因。”

　　他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哪怕在边境处猖獗，却仍未有任何一个地方郡守传来示警消息，如何能不令人愕然！

　　但这些又只能暂后议了。桓景书需要快速下定决心，到底是一把把这群人一网打尽，还是抓小放大，以求利益的最大化。

　　“爱卿如何看呢？”此事更是涉及到李慕的官场进阶之路。

　　“臣以为，不如暂行缓兵之策。”

　　“哦？爱卿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