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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144章 ...

  •   秋日的夜晚很是阴沉,这暗沉的天气显得人也是朦朦胧胧的。当李慕赶进宫中时,他就看到桓景书笼罩在黑暗下难以辨认的、隐隐约约的身形。

      他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恭谨地做礼,“陛下,臣愿为陛下时刻解忧。”见面第一眼,并未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

      桓景书招了招手,示意李慕上前;他走进殿内那正亮着数盏宫灯的氛围里,终于捕捉到了桓景书此时的神情。

      他正皱着眉头,嘴角深深抿着,乌黑的眼神里不知是思忖还是疑虑的目光,正直冲冲地向他打来。

      他方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朕召你议事所为何事……这段时日,少府终于松口,同意从财库里划拨一笔钱助丞相大人南下建渠,不知你怎么看待此事?”

      直到此刻,李慕才明白陈长庸先前在他耳边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他惊讶地微微睁圆了眼角,又尴尬地收敛起来,只试探性地回道:“竟有此事?”他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义正言辞地说着:“臣以为……此事大大不妥!”

      在他沉思的片刻,桓景书一直打量着他的表情。他轻轻地问着:“哦?!”

      李慕似乎把那不坚定的思绪都收拢好了,坚定地回道:“这事风险太大。且不说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领头带领建渠的官员,不仅要能令百官信服,更要有不输人的专业知识,才能引导这工程稳步前进。”

      他摇了摇头,“臣横看竖看,怕是在朝中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可能有人对水利之事懂点皮毛,但又太过年轻,未经世事,恐难当大任;若有圆滑精明的老臣,又未必能对这水利之事说道说道……”

      桓景书颔首,又冷漠地点道:“这是丞相要去解决的事了。朕已被他这接二连三的请求,逼得心力憔悴,日夜难安啊。”

      李慕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黝黑的面庞上,眼睛突兀地肿了起来,眼皮深陷,看得出他十分疲惫。“望陛下保重龙体啊……”

      他明白,自己安慰的话很是苍白。毕竟,他也是那暗中推波助澜之人。

      桓景书嘀咕道:“丞相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朕下去也翻阅了众多古籍,类似的工事却得溯源到几百年前了。若要创先人之不敢,实在是困难重重啊!”

      他的眼睛好似瞪得越发大了,忧郁地埋怨道:“朕想做那明君,好好听取臣子们的意见。但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来逼迫于朕,实在是令人不悦!”
      他讨好地看向李慕:“还是你好,总算知道朕的难处所在。”

      李慕掩了掩眼角,心虚地侧首轻咳了声。

      不知不觉间,对于此事的态度,桓景书的表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此前还是坚定、不容置疑地否决掉此事,面色也红光满面;不知不觉,却是被逼得面皮也皱了,嘴角也不清爽了,整个人像被反复磋磨过一样,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李慕不知道此间发生了什么;恐怕,陈长庸的这一出使计,撞到了桓景书的心坎上。

      “这个窦寅涛啊,总是逼迫朕下决定……朕是该治治他了。”李慕惊讶地抬起了脸,换来桓景书意味深长地摆了摆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现在竟无人能掣肘窦家了,窦寅涛这个小人,若不是碍于朕还在位子上,早就拿把刀逼迫朕肯定此事了……”

      “陛下……”

      “没事,朕知道你的意思。现在发作他还太早。毕竟,文臣之首的势力分布范围之广,不是朕随意动动手就能打散的。但从朕登基的这几年看来,不管是他还是已经仙逝的皇祖母,给朕吃的哑巴亏实在太多了。朕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桓景书开始忆起了往昔。是啊,从他突然登基开始,至御史大夫的弃市之刑,甚至于到了太皇太后娘娘插手朝政、长公主败走于北地之后,竟就如走马观花般,飞快地在这几年间接连串的发生。

      每一次的妥协,都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李慕想到御史大夫被流刑时,他无奈安慰桓景书要忍耐要蛰伏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个场景就这么频繁地在每个夜晚发生,而桓景书漫长的忍字诀也不知画了多少笔。

      李慕咬了咬牙,重新找回思绪:一方面,他愧疚于,自己也加入了逼迫他忍让的人里;另一方面,他又以为,建渠一事不得不做——这个私心是出自于对母亲的体怀,亦或者对陛下质疑他用意不满的小小报复,也只有李慕自己理得清楚了。

      他面上怅然,沉重地劝解道:“陛下羽翼未丰,有些话,您和臣说说就算了。但面上,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忍耐,是为了更好的进步。臣相信,这长久蛰伏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在那之前,陛下还请勿乱了阵脚。”

      桓景书点了点头: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李慕的一句体己话。他失落地笑笑:“朕明白的……朕也该是时候,慢慢扩大羽翼了?”

      李慕哈哈一笑,“陛下不早就这么做了吗……只是,您选的人,都还需要时间成长罢了。”这话一落下,两人都交换了一个“只可言传,不可意会”的眼神。

      和李慕的一番畅谈,看似没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但桓景书的脸色终是好多了。他紧皱着的眉头,慢慢地松了下来;

      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溢出了一丝微笑。他释然地吁了口气:“还是和慕哥哥讲话令我来得开心……有空要多来宫中看望看望我才是。”

      说着,他开始笑嘻嘻地遥遥指了指李慕袋里凸起的痕迹,“有了免召入宫的资格,你该多用用才对。”

      李慕愣了?楞,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口袋,“臣遵旨。”

      翌日,窦寅涛就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好消息——但这好消息却掺杂了三分坏消息。好的是,陛下不打算过问少府是如何划拨财库的钱,意即建渠一事的细节,陛下概不过问;

      但随之而来的坏消息,不知能不能算是晴天霹雳:陛下要求窦寅涛亲赴川维郡督工,不能由他人代劳;而旨意里刺眼的一小行字更是规定了建渠所花的时间,不能超过一载。

      “陛下这不是难为人吗?”窦寅涛愤怒地摔折了旨意。“这等事务,也没几个人做过。竟让下官短短一载就做出来,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田云偷偷瞟着主公的颜色,心里小小嘀咕着:主公也知道此事困难重重,还非要拦下来,怕不是有着暗度陈仓之意。

      但面上去小声地给主公大人出着主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主公大人到时未能建成,陛下又能拿您怎么办呢?到时候,钱是花出去了,渠是建了一半了,郡上的百姓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很难说停工就停工。”

      窦寅涛撇了撇嘴,“我不是不明白此间的道理。但这恰恰意味着皇帝小儿大大的不满:明知此事不可为,他还是要求于我,这不是在隐隐透着排挤我的意思?”

      他摇了摇手,“罢了罢了,这建渠一事,我也没想着多么用心。搞个面子工程应付过去就得了。到时候,多在民间宣扬宣扬我的名声,让那些说书的多给我想些溢美的唱段,我这亲赴地方郡县,不辞辛苦的辛劳之旅,也就值得了。”

      他叹道:“不知地方郡县的生活该有多辛苦……我这把老骨头,可得遭了老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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