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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142章 ...

  •   在少府上官面前的蜂蜜,被摇摆的更殷勤了。陈长庸神秘兮兮地道:“上官可曾想过三公之位?”

      这话吓了这位大人一跳,他这勤恳舔着蜂蜜的动作也停住了。不禁眉头倒竖,色厉内荏地斥道:“你再敢在我这里说些混账话试试?”

      却是口不择言。陈长庸不惧他的表现,反而转向别的方向,兀自嘟囔着:“窦大人没法在朝中得意太久……陛下总需要有人监督于他,而没有什么,比御史大夫的位置更能说服于人了。看起来是虚职,但若有三公之位保驾护航,成为陛下手中最好用的刀,未尝不能和丞相大人分庭抗礼。”

      这位上官一直没出声,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袍,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陈长庸再次笑眯眯地道:“既然先帝能力排众议,独独抬高寒门的地位,让清夫大人在太仆这个位置上立稳了,又怎能知,本朝是否还能再出现一个寒门直上九天的例子呢?!”

      他终于有了动静。漠然地看着陈长庸,“你这小人,可是机灵。不过,三公之位自古以来都是名臣之后才可得––––若说我堪堪沾点窦家的边,但我怕是还没碰到权力的边界,就已被人甩下了船。”

      既已有疑问,必是心动了。陈长庸迫不及待地引出他真正的意思:“陛下要想轻易动三公九卿的人,必要经历过窦氏门客的层层弹劾。但若此人能有不输窦大人的名望,在民间爆发开大的声浪,这百官的意思,却又如何能敌得过民意呢?”

      “你是说……”上官琢磨上了,“我该做些什么呢?”

      陈长庸的声音压的更低了,现在,不像蜂蜜滴滴流淌;反倒像神秘的巫女在他耳边吟唱着神秘的咒语:“此刻,不正是有多么好的机会摆在您面前吗?”

      当是时,他也和陈长庸想到了同一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陈长庸:“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啊……”他傲慢地试探道:“难不成,这是陛下的意思?他竟同意丞相建渠一事?”

      陈长庸笑而不语。只剩下这位上官琢磨了半天:“若我没记错的话,陛下早在窦大人的一次次进言中,辩驳掉了。怎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陈长庸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人颇感折了兴致一样,叹道:“我一直都是娘娘的人。却不能一等娘娘逝去,我就改弦易辙。这得让陛下怎么想、百官怎么想?”

      陈长庸终于把转得嗖嗖快的眼珠子定在他身上,恶意地道:“斯人已逝,则该另投明主。大人如何能在一株大树上吊死呢?况且,这株大树早已失去了它庇荫的功能,它下属的枝枝脉脉,如何能不投向其他苍天大树的怀抱呢?”

      上官缄默不语,被岁月耽误了的脸庞上,是向下的嘴角,是低落不得志的眼神。可能,人生已过半,在好不容易爬到了九卿之位后,他更期待于更上一层楼!

      可是,他仍处于难解的犹豫中。陈长庸片刻不停地撺掇道:“这建渠一事,乃是延年前年的大好事。这一创举,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然,风险与机遇并存。虽然要面临着大伤的风险,但若一朝成功,恐怕会震撼数千年的历史中人。”

      他慢慢地吭声了:“此事的确难度颇大。但我这一路登高的径上,风险总是常伴左右,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此议乃窦大人所进,若事成了,陛下念的,只会是他的功勋,而非我的。我岂不是,朝朝算计,反给他人做嫁衣?”

      陈长庸心中“咦”了一下,原来,他在担心这个!他摇了摇手,好整以暇地道:“窦大人已权至倾天之势,他已无力再登顶。故,哪怕窦丞相的荣耀再大,却盖不过您这位置虽低于他,却不惧他的权威,敢于和他争一把的人。比起总是权势赫赫的人,做出来的大事,那曾经不为人知的一朝惊鸣,才足以令人侧目。”

      上官挑了挑眉,手指反复摩挲着下颔角,灰暗的面色仿佛被点亮了,好似终于被陈长庸的一句话点通了。半晌,他赞叹地道:“你这小儿,却是比那个什么……个子小小,却脾气臭得下人的……简阳是吧,要知情识趣多了!”

      陈长庸:成了!他压抑着急欲奔赴出来的欣喜,谨小慎微地道:“臣毕竟虚长了他一些年岁。待简阳和我一样大时,未尝不能强于我。”此话却暗示了:简阳的思虑并不一定比陈长庸的差––––陈长庸在此刻的上官眼里,就像金饽饽一样;皇帝小二看上的人,就是不一般。此话一出,简阳的日子,想必会好过很多。

      没有人知道陈长庸是怎么想的,就连李慕,怕是也没法猜到他的第二重心思。建不建渠,他不在乎;他更希望,在陛下这里,给他一个小小的不痛快。

      犹如蜉蝣撼大树,十分可怜、也十分可笑!更何况,他还得谨记父亲先前的哀言,光耀陈家一事,就靠他了。他如何能忘了背上的这一切,反而大大咧咧的行走呢?

      多的他做不了,也不能做。但这隔靴搔痒似的,违背陛下的初衷一事,只会简单地蛰了桓景书一把,并不会在他心间留下过多的痕迹。

      他满意地从少府衙回来,一点一点地数着这盛放在灯盏里摇曳的火星,满意地畅想着日后:在父亲逝世后的这么多个夜晚,第一次安然地谁去。

      翌日,桓景书还端坐于宫中,等着太监上报来的好戏:看看这一出,丞相和少府的人,是争执到何种地步了?他愉快地挠了挠头,想着:待事情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他再出面调停,岂不美哉?

      他等到了窦寅涛的急报––––嗯,他终于来了!桓景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面庞:但窦寅涛端肃着一张脸,愣是没让他读出个究竟。

      窦寅涛照例行了个礼,在桓景书暗暗的打量中,沉重地开腔:“陛下……”

      桓景书坐直了身形,连忙道,“窦大人可别轻易被琐事伤了身体……”

      窦寅涛揉了揉嘴角,突然提起一个短暂的笑容,幽幽地道:“臣还以为,劝服少府那帮顽固不化的人,要废不少时间……”

      桓景书的心“咯噔”一响。

      窦寅涛的声音幽幽地在上空中回荡:“臣今日再去游说他时,那总是冥顽不灵的老匹夫,竟答应臣,划拨财库里的钱,助臣大业!”

      余音的四个字,骤然被抬高了;声音高亢地往上,直到刺进了桓景书的心间。

      桓景书攥紧了手,“哦?!”

      已到了这时候,窦寅涛如何能不探明桓景书的意思。只是,桓景书已被推至悬崖边处。

      窦寅涛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少府大人,说他一夜之间想开了:他翻阅了各种古籍和记载,竟惊异地发现,这定是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大业。若臣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将不计前嫌帮助于我……”至于此间,二人更多商量的细节之处,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桓景书不愿相信他听到的话:“少府此人,这么多年来,总是停在原地。没有太皇太后在背后推一把,他半点动静都不敢有。如此,他可的确同意了你的建议?”

      少府是太皇太后的人,已成了大家闭口不言,却已默认的规矩;现下,桓景书把它捅到了明面上,伴随着的,是他不可置信的进一步问询。

      窦寅涛佯做疑惑地神色,摊了摊手,“臣和陛下的思虑如出一辙。臣至今未明白,他怎会愿意从蜗牛的壳里挤出来,往前爬了一小步……”

      窦寅涛换上一副释然的面孔,“但臣就当做,这是老天给臣的礼物吧。这难道是上天感念于臣心之诚,臣心之广阔,降下天的恩泽,庇佑于臣?”

      “……”桓景书一下下地,点着龙椅上那富贵盘旋的花纹。一时之间,笼罩在这宽堂大殿上的,是长久的沉默。

      远处的乌鸦“咿唔咿唔”地叫着,飘来“哗啦啦”的声音:秋日已至,乌鸦也在成群结队地迁徙,黑乎乎的一片向这华贵的皇城压了下来。还听到宫里的太监们那不耐的驱赶声:“别往这飞……哎呀,你们这些脏兮兮的东西,别弄脏了这片地方。恼死人了!”

      窦寅涛匀出了半点心神,听着殿外这吵吵嚷嚷的声音,唏嘘地叹道:“夏日匆匆而逝,而这秋日,终将姗姗来迟。一朝新颜换旧颜,人间的起起伏伏,月夜日明的更替,总是无法避免啊……”

      桓景书瞥了他一眼,长吁一口气,“是啊,朕也感叹着这日子过的是如此之快……哪怕你再不愿,再抗拒,这日子终还是翩翩走来了!”

      窦寅涛未催促于他,直立的身板静静等候着桓景书的意见。桓景书无奈地叹道:“给朕一点时间吧。朕需要好好想想……”看着窦寅涛流露出的不解的神色,他继续说道:“不超过两日,朕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却未说明,是满意的答复,还是令人不满意的答复。话语间,给自己留下了美妙的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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