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4、第14章

　　这边厢，陈长庸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的天仿佛就要塌下来了！只是想离开民间乐坊这一小小的井底，跳出来看看，竟是这么难吗？可叹他在跟随父亲期间，除了咏叹几首乐曲，拨弄一下风月，竟无更多的技艺了。幸好父亲提前让他多读了几年书，多看了一点世事，在陪父亲见客人的时候，也不算胸无点墨了。但在这短暂的陪客期间，要想有什么大人看上他，带他离开，是很难的。虽然父亲竭力多带他见了名门大臣、达官贵人，最多只能得一句，“你这孩子蛮开窍的”，却也不会有更多了。可能到头来，书读得太多，野心滋长——向往更大的世界本就不是他该想的。
　　可他不想认命。所以他在竞选伴读的时候努力表现，虽然还是功亏一篑，但也在宫中贵人那里刷了一把存在感。这不，二皇子要开府了，需要管理郡府了——他的存在马上就被贵人想起来了，他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傻孩子，其实那都是你父亲友人在尽力帮你周旋啊：贵人事多，如何会记得你一个稍微有点才华的小孩子呢。
　　陈长庸心潮汹涌。深感在欣喜与不甘的心境交替间，他又能迎来欣喜的这一刻。他和陈延一样，都觉得此事板上钉钉。长公主早已与二皇子一脉联结紧密，想要在二皇子府上塞人，是挥手一安排的事，他啊，只需要在乐坊里乖乖等着就好。
　　可是，世间的意外发展的就是让人大跌眼镜。没想到，竟然被二皇子出面拒绝了。“我之后还有攀登云梯向上的路吗？”陈长庸感到很迷茫。他一开了蒙，长了点眼界，就眼睛盯着最高处，再也没有往下看过——二皇子府不行，难道太子府无我存在之地吗？
　　当是时，陈长庸已迫不及待地想被安排进太子府。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站队之说——不论是哪方赢，他都不会吃亏。王爷们为了贤德的声名，腥风血雨的场面是很难发生的。他只需要考虑自己，考虑自己如何才能看到“世界”不同于乐坊的一面：不需要卑躬屈膝，忍受来自客人和同行的刁难；他也想有人服侍，有人唯你马首是瞻的感觉真好；这种一呼百应，有权力有富贵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真的令人很是向往！
　　思路捋清后，他就让父亲陈剪递了个拜帖约了陈延一叙。父亲陈剪不是一个有多么大欲//望的人，对他来说，每天一箪食、一瓢饮、伴着自己爱的琵琶、手里握着珍贵的琴谱，就是满足愉悦的每一天。所以他要像个小大人一样，单独对陈延叙说自己的想法……

　　“你为何想要去太子府！”陈延怫然不悦。他寻思着这孩子怎么想法如此多变，想一出是一出的呢？他打断了陈长庸想要继续诉说的话语，言简意赅地道，“有些事我并没有和你父亲说，想必你也不知道。长公主当时是想和太子结亲的，但被太子府拒绝了。长公主心眼只有米粒大，这件事至今未在她心中消散痕迹……”他叹了口气，轻轻抿了口茶道，“我能离开乐坊，是被长公主看中，作为谋臣陪伴在她身边。”语意至此，他又微微哽住。毕竟，无法也不愿在小儿面前说自己是作为男宠入宫的，索性就把自己的身份美化成有神奇计谋的人才，才能被长公主一眼看中。
　　“之所以是你而不是其他人，能作为伴读人选之一，是我冒着惹怒长公主的风险去求取来的！”他斩钉截铁地道，“所以我们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你选择太子就是在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陈长庸完全没被陈延的怒意吓到，他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长公主虽然把我认在了门下，但世人皆知，是不可能有什么舔犊之情的。从情上的角度来看，我不会选择和她站到一起。我能有今天，是因为父亲认识了您，而您恰好又是长公主的幕僚罢了。我感念的是您的恩情。但我做的决定并不代表您做的决定，意即我完全可以做出我想要的选择。”
　　“既然你说我对你有恩。我现在请求你不要选择太子府，就当你还了这恩情了，可否？”陈延忧虑的说道。
　　“抱歉，我认为此事我非做不可。您的恩情我改日再报，但绝不在此刻。”陈长庸表明了自己坚决的去意后，两人相顾久久不言。
　　陈延有点恍惚地看着陈长庸，眼神明灭不定，甚至有点失了神采，嘴里不知在呢喃些什么……他一口又一口地抿着茶，一言不发。陈长庸见话已至此，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打算告辞。
　　“慢着！你投靠太子府这件事，如你所说，长公主未必把你这个人看在眼里，她可能不会在意。但你觉得窦淑妃会乖乖的把你放在她孩子身边吗？”
　　陈长庸迈出去的步伐停住了，缓慢的转过头，倏地一笑，“此事我也未想好怎么办？我本意还是想让先生私底下帮我周旋周旋……”
　　陈延不屑地轻嗤，“说到底，你这样做，就代表了我的意思。我是不可能为了你游走在窦淑妃和长公主中间的……”但他的语气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激烈，语气变得慢悠悠地，仿佛平静下来了。
　　他温柔地看着陈长庸，“孩子，我已帮过你两次。这次也不例外……”他轻轻地叹息着，嘀咕了什么，但陈长庸没有听清。他抬高了音量，“罢了罢了，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张。此事我有更好的办法，你不妨坐下来听听。”
　　说着，拉回了陈长庸，让他坐在案前抿一抿茶。“这个时节的碧螺春方是最清透的时候，久久有余香。你不要急，先喝几口。”陈长庸不懂茶，但也能喝出这个茶的清透悠然之感。“这个茶，普通人家喝不了。能喝的也就只有那几个名臣或者宫廷之人了。达到一斤黄金的茶，老百姓穷其一生也难握有的财富，却是被长公主一怒之下摔碎了一壶。”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缓缓地来回沿着茶杯的边沿滑动，“对于这些贵人来说，我们的命、我们的存在可能连这一壶茶的价值都不如。”他抬头深深地望着陈长庸，“那又如何呢？长公主还是把这壶茶赐给了我，我也终于走到了我难以想象的境界。长庸啊，人往高处走，你的选择没错……”
　　他抬起茶杯，直接把茶撒了出去，不仅是茶香四溢，更是富贵迷人眼的味道。“这件事有更好的办法。我会私底下和窦淑妃斡旋斡旋。不管这是不是我的本意，窦淑妃并不会在意；她也不会透露给长公主。对她来说，可用之人越多越好。”
　　他紧接着神秘地微笑道，“但以窦淑妃的心境，必然是不会答应把你放在太子身边的。太子离帝位是临门一脚，此时静能制动，她为何要把你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放在太子身边呢？但她可以去求皇帝，把你再次成功插//入进二皇子府中。二皇子可以忤逆他母妃的意见，但他无法忤逆他的父皇。”
　　陈长庸面露疑惑，不知陈延为何能如此料定窦淑妃的行动。陈延解释道，“这次我给你出的主意，你要好好学在心里……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安排。”他拍了拍陈长庸的双手道，“你一定要了解你身边的人！窦淑妃现在是被权力吞噬的女人，她的眼中此时只有权力，不会再放下其他任何东西。把你放入二皇子府，规避了危险因素，却也能让你为她带来更多消息。同时，也能让皇帝对她大度的举动颇有好感。一石三鸟之计，会使得她向垂帘听政的顶峰，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陈长庸忙不迭地点头，“原来如此。先生真有大才，不愧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幕僚。弟子学到了。”陈延被他“幕僚”一词戳中，有点无法向外人道的羞涩，也有点淡淡的满足感。
　　果不其然，窦淑妃在私底下接到了陈延的书信后，未一口回绝。很快就答应了要帮陈长庸周旋进维陵王府。她虽然不相信陈延此人，但此事对她来说好处颇多，哪能把即将到手的好处送于他人？于是，她打算给桓文帝吹吹枕旁风。
　　桓文帝很纳罕淑妃如此的大度，竟能不记嫌的帮助二皇子一脉。这次塞了长公主的人进去后，局势就会由一边倒向淑妃，而改为在淑妃和长公主的权力中制衡。桓文帝百思不得其解，淑妃竟会做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淑妃这些年来还是有所长进啊。眼睛里不再是只有男男女女那点事了。”桓文帝很欣慰地收下了淑妃这次的示好，“朕感念一品妃子的大度，她又未尝不可进一步？”桓文帝心中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一切如陈延所料，桓文帝和淑妃的举动都未逃出他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