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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134章 ...

  •   桓景书知道,若是自己的母后在此,怕是要大发雷霆:治不好也得给哀家治好了……毕竟,这才是最能彰显天威的时候。可又一想到,母后和太皇太后糟糕的关系,她难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李慕在呢?恐怕希望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对不起,他要再让他失望了。桓景书淡淡地冷嗤:“桓朝风水好,也养人。故太医署的人惯常无事,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搪塞到朕面前了……”

      “陛下恕罪。”怜儿吓了一跳,慌忙跪伏在地上,害怕地请求着原谅:“这件事,是在娘娘的默许下发生的。

      太医署的人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娘娘恼过也恨过,但最终,娘娘好像想开了一样,接受了这个建议。”

      怜儿竟把太皇太后的意思搬了出来,桓景书便不好发作了。他无奈地扶了扶额,“皇祖母是越发糊涂了……”

      他想起了什么,问道:“难道,这就是皇祖母一直喝着甜汤,吃着蜜枣;而太医署的人却从不阻止的原因吗?”

      桓景书一下子问到了问题的关键处。怜儿急切地点头:“正是如此!太医署的人眼见事已至此––––”

      说到这里,她艰难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话语也变得踌躇,“只好由着娘娘的任性,随她去了。”
      “荒唐、真是荒唐!”桓景书恨铁不成钢似的,“皇祖母如何能这么早地就放弃呢?宫里的太医不行,为何不找些民间有名的医师呢?”

      话虽如此说,他也暗暗明白,自己话语里的苍白之处。连至高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民间的人,又能跳出去多少呢。

      桓景书不满又惋惜的语气让怜儿趴伏在地上的肩膀压得更低了,身子恨不得紧紧地贴在地上。

      桓景书只好拍了拍她,“朕并未怪罪于你。朕明了,姑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是,朕恼恨太医的失职……罢了罢了!”

      他摇了摇手,眼睛盯着这转瞬间就失去了那或旭丽或耀眼的彩色消失,铺天盖地而来的,是那苍茫压过的、令人呼吸不过来的窒闷白色。

      怜儿小心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刚刚的一颗心,还在不安地窜动着。她心里琢磨着,此事怕是就这么过去了吧?

      接下来,就看陛下要怎么安排娘娘葬礼的规格,各种举制和随送人员,都寇待陛下解决。

      桓景书看着怜儿松了口气的样子,抬了抬眉:“姑姑可别放心得太早。之后。如何安顿皇祖母的身后事,还需您给朕多操心操心哪!”

      猝不及防被皇帝敲打了一番,怜儿只能停下了尴尬摆弄的双手,“奴知晓。望陛下切勿太过忧惧。”

      但桓景书已经停留在此处,远远望着这殿堂沉思过久了。

      他的眼神突兀地扫过那在刺眼的白的映衬之下,不容人忽视的深色液体。“祖母可是把这些药渣都吐光了?”

      怜儿攥紧了胸前的衣袍,回过神来,才回话道:“回禀陛下。这些深朱色的液体,有些是娘娘喝剩的西域进献的甜汤,有些是娘娘喝剩的医署那送来的药汤。”

      走近些,一股似甜非甜,似苦非苦的味道传来,两人都被熏到,痛苦地捏紧了鼻子。

      怜儿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娘娘去世后,突然吐出了这一圈圈液体。照太医署的原话看来,这是人逝去后的正常反应……”

      “原来如此,”桓景书反应过来,“朕还以为是这奇奇怪怪的药汤,让皇祖母难受了。一碗都未饮尽,就全吐了出来。”

      怜儿的脸变得煞白,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慢慢地回话道:“陛……下,那当然……不是了……都是太医署……精心配好……的药方……哪有……什么问题呢……”

      桓景书面露奇异地望了她一眼,“朕只不过是见这药汤颜色过于深重,而味道过于呛鼻。有此疑问罢了。倒不是说你们没有精心服侍。”

      怜儿连忙点头,“陛下英明。”

      前前后后在殿内和殿外都转了一圈,桓景书想弄明白的也弄明白了。

      他只能接受,皇祖母她老人家天命已至,是时候该离去了。虽然,从他幼时起,他和这位皇祖母相交就甚少,少的可怜的祖孙之情也实在是不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可看着先皇、先太子、先太子妃的逐一离去,又再次面临了皇祖母的离世,他心头还是蔓延出无限的悲哀:此前,皇祖母对他的过分苛责之情,都被那突然降临的悲伤所掩盖。

      李慕走到了他跟前。小盛子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李慕喊进了宫里;而聪明的李慕,一踏进宫门就直往太皇太后的殿上而去。果不其然,他在这里逮到了桓景书。

      “陛下,请节哀。”这是苍白而又无奈的劝词;毕竟,此时的万言千语都在述说着在世之人的爱莫能助,有些劝诫,李慕不想说,也要说。

      “人生不过是一场场离别,又是一场场欢聚。只不过是时候到了,又一场临来送往罢了。桓朝的子民们,还等着陛下打起精神来,带他们迈向新的高阶呢。陛下不宜沉湎于哀痛过久。”

      桓景书仰头看着他,“是你啊。”他摆了摆手示意怜儿下去,讨好地说着:“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了。哥哥还是叫我书儿吧?”

      李慕看着桓景书许久:曾经这幼稚圆润的面孔,早已在下颔划下了坚毅的痕迹;他的脸型变得方正而瘦削了,深刻的下颔角直直地打进发鬓处,脸庞收紧的线条告诉着李慕:他真的已经及冠许久!

      望向桓景书那虽然乌黑,但已逐步变得幽静而难测的眼神,李慕心中怅然:在这座龙椅上坐久了,人的变化就这么悄悄地来了。

      李慕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您已逐渐在一场场磨练中淬炼出“金身不化”;

      而您要做的,是牢牢铸造着这缕金身,绝不能让臣打乱了您的步伐,成为您不容忽视的弱点。故,以后还是以君臣相称最为恰当。”

      桓景书愣了些许,他黑色的瞳孔撞进了李慕了然一切的视线中。他没再过多挣扎,“是朕糊涂了。李大人……”

      李慕满意地颔首,“陛下,往后的风雨恐会比面临亲人离世时刮得更大、更狠。但您别忘记,此前此后,臣都会伴随在您身边。”

      话音一落,李慕抬起双手,想要按在桓景书的肩膀上拍拍;却迟疑地收了回来––––

      他的手被桓景书抓住了。李慕骇然:这双手,竟是如此的冰冷而苍凉!他看着桓景书抓持着他的手,在手心反复摩挲着,直至手心搓红:李慕手上的热意方才传递给桓景书些许。

      但桓景书捉着李慕的手,却迟迟不肯放下了。李慕无奈地一笑:我总是拿书儿没辙。

      他盯视了桓景书半晌,“臣看陛下不愿离去。可是还有何忧心事?”

      桓景书捏了捏李慕的手,像在把玩着什么爱不释手的玩具,他的眼神却落向四面八方,“不知怎地,朕总觉得,这殿堂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违和感。”

      李慕挑了挑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也跟着以疑惑的眼神扫向四周:“臣瞧着,这白色迎面而来,快令臣无法呼吸了……就是没想到大姑姑动作这么快,太皇太后娘娘逝去还没有多少时辰,她就把这里装点得井然有序了。”

      李慕赞道:“不愧是宫里的人。动作就是快。不知道以后,臣的府上能不能也有一位这么可心的大管家。”

      桓景书被李慕的话夺去了注意力,跟着呢喃道:“是啊,皇祖母驭人有方。经她培养、训练出来的一拨宫女,离宫后都是士族们争相要的……”他的话语很落寞,也很迷惘,却倏地停住,“不对!”

      李慕不仅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也跟着抖了抖:原来,他的手心正被桓景书狠狠地掐着。他“滋”了一声,耐心地问道:“陛下,是哪里不对呢?”

      桓景书掐着他手心的力度越发大了,“朕懂了。姑姑为何动作这么快?真的是怕朕降罪于她吗……

      现下,皇祖母的逝去令人人心惶惶,姑姑一时之间安排不过来人事也是情有可原。朕又并非那等蒙了眼的失智之人。又怎会在这个非常时候,怪罪于她呢?”

      李慕看着桓景书恍然大悟的样子,紧紧地按着自己的手臂,缓解那一阵又一阵的刺疼,匀出半分心思去听他雀跃的声音。

      虽然,那声音好像从远处飘来一样,十分缥缈:“怜儿姑姑的动作太快!倒不像是她行事有章,反倒像是在遮掩着什么行迹似的……”

      一语既出,桓景书才感觉那奇特的不和谐之感来自哪里?他开心地望向李慕,手也无意识地松了松,脸上是一片等人附和的神色。

      李慕悄悄地松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背过身后。冷静下半晌后,才意识到桓景书刚才所说的意思。“陛下,您不会是忧思过重,想得多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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