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26、第126章

　　桓景书装了好久的老成在在的模样也瞬时卸了下来，“姑姑是打算回晋阳吗？”

　　由于桓朝的长公主不是和亲了，就是夭折了，久而久之，在桓朝首都活跃的只剩下这么一个公主。民间口中的不论是“公主”，亦或者“长公主”，都只有她能当得起。

　　她行事不避忌，这么多年，连个驸马都没选，先帝就这么任着她的性子随意玩闹。

　　若不看她的性格，当真是让一众世家贵族羡慕的典范：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却半点不受舒服，活的悠游自在，谁能比得过她？

　　更离奇的地方不在于她活的肆意，更在于她身份的特殊。按照典例，有封地的男男女女全都离皇城远远地。毕竟，天子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但恰恰却只有晋阳长公主，能在有封地后不远离皇城，嘴里喊着：舍不得兄长，要在皇城选个贴心人。就这么死缠烂打地留在了首都。

　　于是，这么多年，大家长公主、长公主的叫着，都忘了这是一个有封地，地位不在亲王之下的公主。晋阳已经是众多封地中最富庶的地方，但也捺不过天高皇帝远的，如何能与首都的繁华相媲美？

　　桓景书摸了摸快要掉出来的舌头，尴尬地捂了捂脸，方正色后再讶异地问了一次：“姑姑当真是要远离首都，北上晋阳吗？”

　　看着众人虽未言语，但一个个都不理解的眼神，她心中当然很得意。长公主镇静地回话道：“回陛下。本宫正有此意。”

　　她慨叹道：“这么多年，本宫在这儿见多了风月，也见多了各种纷争，心情不是不疲惫的。听说晋阳花好人也好，本宫倒是想换个地方去体验体验……”

　　窦寅涛围观了这么久，终于提点道：“殿下可要想清楚了。虽则您已厌倦风月，但晋阳一地，怕是半点风月也无。到时候，您嫌弃万分的风月，反而会成为您心中的渴望之物！”

　　长公主殿下挑了挑眉，“看起来丞相比本宫还了解晋阳的事宜。你就少替本宫操心了，晋阳是怎样的，本宫还不了解吗？”

　　看起来，长公主殿下并未承她的情。窦寅涛只好向周有夫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按下了还欲劝说的一肚子话。

　　桓景书看着长公主面上未流露出半点不满，反而是换上了一片欣喜的期待之情。他如何能不明白，姑姑这回是认真的！

　　他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在打着什么新算盘，但思忖良久，却只好颔首道：“如此，朕只愿姑姑余生安宁，有空也别忘了儿臣，多给儿臣递递书信。”

　　长公主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再次在众人的视线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殿上。窦寅涛神色难辨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下，长公主是从此退出了朝局了。这整个内朝官制，竟只剩下我们窦家一系了。”

　　田云时时刻刻做着主公的马前鞍，此时焉能不拍起马屁：“还是主公英明。哪怕形势再怎么如星般斗转，局势最终还是偏移到了您这儿。”

　　窦寅涛摇了摇头：“窦家已经势力过于庞大。若此前，朝廷内还有大部分窦家的门生，小部分长公主的眼线，以及最小的那部分孤臣。

　　但现下，长公主退出首都后，她的眼线怕是会投靠到我窦府上。我观之，这个年轻的小陛下，早已有想暗中扶持自己人的打算；窦家这势力一扩张，真是成为了难看的眼中钉啊。”

　　田云喏喏地，似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难道就是主公您为何不希望长公主殿下出事吗？”

　　窦寅涛转头看向他：“你啊你！跟了我这么久，总算比此前机灵两三分了。陛下是否知道，先太子出事和长公主有关，我不确定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长公主的确害了舍妹。陛下怕是不愿意我窦氏一门在朝上太过嚣张，无论刺杀传闻是真的亦或是假的，他都只能按下欲挥舞的铡刀，情势比人强嘛。

　　在这点上，我和这位陛下的想法是一致的。我既不想树大招风，也不想小皇帝没了长公主的掣肘后，活的太轻松——毕竟没了她催促他和皇后的内宫中事，他和李慕的行为，会越发嚣张！”

　　一边说着，窦寅涛是愁绪越发爬上心头，“我可不愿看到董贤再世。”

　　田云也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附和了一嘴：“主公……”

　　“现下想这么多，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却是周有夫的话插了进来，“小涛，不是我说你。年轻的时候就总是想这想那的，小小年纪，皮肤上就爬满了老成的算计。怎么你年岁渐长，还是不知多思多伤怀的道理？”

　　周有夫比窦寅涛大几岁，资历比他更老。没回见到丞相时，却还是沿用着年轻的称呼，小涛、小涛地叫着。

　　窦寅涛瞪了他一眼，“老夫年纪都多大了。还叫我年轻时的那些诨名？”他指了指周有夫，“你一介武夫，当然是跟随先帝好好打仗即可。必然是不需要像我这等文臣一样，天天算计这算计那的。你啊，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了好了。说着说着怎么还生气了呢？”周有夫连忙道歉，上手抚了抚他的肩膀，“我这么说是体恤你啊。不想让你思虑太重了……再说了，我看你家的这个李慕啊，可是有大志向的。以色侍人以换取朝廷高位，我看他并不屑呢！”

　　这一番话倒是落到了窦寅涛的心坎处。“唉……什么我家的，我弟弟那个臭小子，压根越不过李清那个臭婆娘，把李慕给认回来。罢了罢了，就当我窦家没这个人吧。”

　　他瞟了一眼周有夫，“我倒是承你吉言了。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别给我上演什么宠臣专政的场面。老夫年纪大了，可见不得这些腌臜东西。”

　　一番话说的，是让周有夫连连锤了锤他的肩膀；而田云也只能羞窘又拘谨地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等到一场费劲的议政结束，陈长庸就想冲进殿内问个究竟。

　　“你这么直冲冲地，是要干什么？”李慕伸出长脚，拦住了他的去路。陈长庸连忙讨饶似的看向他：“我的好李慕！你能不能带我进殿去见见陛下，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慕如何不知道他现下有一脑门子疑惑要倾吐，但他又何尝不是？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特权，很快就要消失了。”

　　在陈长庸惊讶的眼神直视中，他也没解释，只是淡淡地道：“我看你正在气头上。带你进去，怕是会在天子面前失了颜面。这样吧……”

　　他转头看向张犹：“张犹脾气比你好多了。这不，不论何事发生，他总是先挂好三分笑脸。我带他进去，把此事捋明白，再回来告知于你，可好？”

　　显见李慕说的有三分道理，陈长庸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了，只能眼巴巴地嘱咐着：“一定要弄个清楚啊！”

　　一边嘴里恨恨地道：“这个老姑婆，竟就这么远遁至北边了。真是一肚子坏水，没劲透了！怎地，就这么怕我报复于她吗？”

　　看着他幼稚的模样，李慕无奈地摇了摇头。李慕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神秘莫测，让他好好体会的眼神，就这么先回殿应召了。

　　李慕和张犹打了个回马枪，而桓景书也并不意外，早就在殿上等着了。未等李慕开口，他就沉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心中怪罪于我。怪我为何不能保下陈延，怪我非要有那些门第之见，怪我为何没拿下长公主……”

　　张犹挑了挑眉，神态上带了三分促狭似的看向了李慕。李慕只是摇头，“我并未有此种想法……”

　　李慕的话被桓景书打断，他像困兽似的走下了台阶，疾步冲到他们面前，“不，我知道你只是碍着君臣身份隔阂，未把实话说出口罢了。”他苦笑道：“不知不觉间，我俩竟生分至此。”

　　桓景书的话里话外间，就像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张犹窘迫地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他以眼神向李慕示意了半分：是否需要我先退出殿外？

　　但李慕却以一个不必的眼神制止了他退却的步伐。

　　李慕转而说道：“当我一开始，想着让陈延进朝做官时，你就已在心中为他下好死期了吗？”
　　冷不丁地一句话，让没等到李慕反应的桓景书一愣，好半晌才找到思绪，就像小儿奋力摇动着拨浪鼓一样，急促地摇了摇头，“我肯定没有这么想过……”

　　李慕颔首，“如此一来，陈延自刎一事，又怎能算是你的错呢？”

　　“可……”

　　李慕：“若我未猜错的话，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吧。太后娘娘很了解你。若她不出面阻止，最后，你恐怕会向我让步，最终让陈延进朝。为了避免将来有更难看的局面发生，她只能先行掐断这一苗头。只是、可惜了陈延的文才了。”

　　听自此，张犹敏感地竖起了耳朵：皇帝陛下当真会向你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