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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20章 ...

  •   陈长庸喃喃着:“父亲……”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陈延动怒太过,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我的脸……”急得陈长庸靠近了对方,“父亲、父亲。您还在养病,切勿拉扯太大,影响您脸上的伤口恢复。”

      他小心地打开麻布查看了下是否有血液溢出,一边呢喃着:“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了。父亲,您还是去试试吧。”

      陈延努力用余光扫视着陈长庸的脸,“既然长庸都这么说了,为父当不会令你扫兴。”他嗟叹道:“为父只是不想让你报太大希望。”

      语罢,又恳切地紧攥着陈长庸的手,“事情若真不能如你我所愿,你当遵从为父的教诲,继续在朝堂上登高望远……”

      得到了陈长庸的点头后,陈延才好像放下了什么似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当太后娘娘看到陈延此人时,惊讶于此人这难辨年龄的气质:看似少年轻轻,却透着一派沉稳自在的气质,看似成熟稳重,又间或有着少年人的风流婉约。

      她心里唏嘘道:不愧是我那亲家看上的人,的确和那些只会玩弄些淫词艳曲的小厮们不一样。但这看着玉树临风的青年人,却最终还是被她所弃。

      她遗憾的眼神落到了陈延的面颊上:这半包着麻布的脸,虽无法让人一窥整张精致的脸庞何如,但从那光洁无瑕的半张脸却能判断出,他的形容该是多么的昳丽、多么的令人心折。

      她打量的时间过久,似乎在心中暗暗计较着什么。但陈延却始终笔挺挺地站着,不慌不忙,神情都未动摇半分。

      “哀家已听陛下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已知晓你的前尘往事。不知你本人,可对此有何想法?”

      陈延沉吟些许,缓缓道:“草民从不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怕长庸他们计划的再好,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或许,草民能苟延残喘些许时间,但这正如头顶悬着一把利剑一样,草民必须每时每刻都担忧,它何时落下,会给草民一个痛快。

      而这并非草民所愿……草民倒以为,若是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接下这烫手山芋。”

      太后并未对此置评,只是淡淡地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能为你陈家谋得哪怕一刻短暂的荣耀,你都当为了这个可能性去赌……”

      太后的声音抬高,“怎么,你一个为人父的,难道还不知,要为儿郎争一份光辉的道理吗?”

      陈延把头微微低下些许,“草民正是如此想了,才会不愿意把持这奢望。可能,草民能为长庸在朝堂之路安排得顺些再顺些,但若草民的身份一朝揭开,这是能席卷整个朝堂,影响朝堂名声的大事件。

      草民没有这个胆量,也不能确信,长庸如何能在那时候不受半点伤害。”

      太后冷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你这个父亲过于胆小罢了。”她抿了口茶水,“可你有没有想过,现下,你这个父亲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隐患……”

      陈延蓦然抬起了头。而太后终于一锤定音,“哀家以为,你若不愿进朝为官,那不如现下就自刎,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你的身份将会被掩埋在风沙里——哪怕陈长庸走的更高更远了,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攻讦。”

      陈延咬紧了牙关,迟迟不敢应声。太后看着他面上难下决定的模样,劝解道:“如果没有你这个人,对陈长庸来说,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但你的存在,已蹦到了大众的视野里,要么,你就把自己一个人扛下最大的风险,要么,就把一切抹去,从头再来吧。”

      陈延没想到,刹那间,就到了生死攸关的抉择时刻;但他扪心自问,可当真没有想到吗?他缓缓道:“娘娘的意思,草民明白了,可否给草民一点时间,容草民最终下定决心。”

      太后乐得眼泪都迸出来了,“你当哀家这是哪呢?在坊间市肆讨价还价的小摊吗?哀家既这么说了,就不会让你越过今日。哀家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你到时还未决定好,由哀家来为你决定。”

      三言两语间,陈延的未来就已定下。他面上越发苍白,没被伤到的另一张脸也变得像受了伤后,惨白惨白的,喏喏地只能应是。

      伴随着时辰慢慢过去,而陈延却一直没回到府里。而陪伴在他身边的,却仍是李慕和张犹。

      张犹虽然未曾听闻李慕做了什么,但他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他就欢快地安慰着陈长庸:“安啦安啦,太后娘娘是个和善人,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慕在手里把玩着腰上的挂件,间或看着陈长庸面上的神情,只是不发一言。但这时而快速,时而慢速的摩挲动作,也暴露着他此刻心情的不平静。

      张犹努力地在两人间炒热气氛,可一个眉头紧锁 ,担忧两字不必细说,只差没刻在脑门上;

      另一个虽然总是挂着君子端方的沉静表情,但坐姿僵硬,拘泥得很,如何能不让张犹揣测出他的心境。

      他嘀咕道:“又不是会死人的大事,作何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操心!”

      时间过的很快,待太后再次见到陈延时,他苍白的脸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着红光的悠游自在的表情,竟然还在嘴角挂上了解脱和释然的笑容。

      太后满意地颔首,“哀家看你想是下定好决心了……”

      陈延点点头,也不怕触怒上首了,只坚毅地道:“草民已决定以死明志。只求草民的儿郎,之后的官场之路越发顺遂,未尝不能有位极人臣的那一天……”

      太后没被这话语里昭然若揭的野心而震怒,反而仰天大笑,“你们父子俩这胃口当真是不小啊!”她笑的很开心,一边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好!哀家最怕陛下身边都是窝囊废。你们有此志向,那是最好。”

      陈延飞快地道:“只是……”

      “哦?!”

      当接下来的话说明白时,陈延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告一段落了。“草民愿向太后娘娘以死做谏,告发长公主殿下暗杀先太子殿下一脉,有祸乱朝纲,危害桓朝之嫌。”

      刚刚还高亢的笑容刹那间止住了,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一样,“你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神慌乱地向右方扫去。

      只听右后方传来了“嗒嗒”的声音。太后点了点头,“哀家欣赏你一介草民,敢告发朝廷一品公主的勇气;但你要知道,若你拿不出该有的证据,你的死谏只是个笑话,落在陛下的耳中,只不过是愚蠢的栽赃罢了。”

      陈延连忙道:“草民既已如此说,必然是有合适的证据在手。长公主殿下唆使府上的管家暗中调派了一批人马,去前太子妃府上暗杀了太子一系,连幼小的儿子,都未留下活口。草民这里有她当时亲笔写下的手信,其上,有长公主府的私章。”

      太后的眼神更慌乱了,不禁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嘴角抿得越来越深,半晌,却只无奈地道:“你不担心哀家把这事给掩盖了?你可别忘了,哀家可是与长公主殿下结为姻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慢慢找回了自己一朝太后的尊贵样子,“你这么一来,可是视哀家、视皇权于不顾!”

      陈延没有惊慌,只是啐了一口道,“不过是结了一段姻亲罢了,又未尝不能有解的那日?”死到临头,陈延的话却是越发混不吝了;太后是听得越发不满。

      但陈延又转而道:“陛下是桓朝最尊荣的所在,所有人都在他的管辖之内。结亲乃秦晋之好,却不代表陛下从此就和长公主殿下牢牢地坐在一条船上了——陛下是稳坐于峰顶上的孤狼,谁敢说自己掣肘于陛下呢?”

      太后听到这话,心也慰贴了,肝气也顺畅了。她倒是听得喜滋滋、乐呵呵的;而右后方传来的动静才让她稍微正色了些许。

      陈延义正言辞地道:“故当长公主殿下犯下这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草民以为,有这个义务揭开当朝长公主作恶多端的面纱。而娘娘说的对,草民的话,又如何能到达圣听、又如何取信于人呢?莫不如,让草民以死为谏,才能稳了这即将到来的猜疑……”

      太后像是重新才认识到此人似的,意味深长地道:“你可当真是无情无义。曾做过长公主殿下最亲近的枕边人,却一朝就可以改弦易辙,磨刀霍霍冲向她……
      ”
      陈延听到这句话,却是半点都没有反应,只是微笑以对,“草民只愿用此计换来陛下和娘娘以后对长庸多一点照顾,多一点担待。”

      太后没有反应。不知殿内的香气飘散了多久,她听到了“嗒”声后,方同意了陈延的这桩进言,“来人,给哀家呈上一杯鸩酒……”

      陈延的耳朵竖了起来,慢慢地笑了,转头面向殿外,眼神不知是望向了那即将到来的毒酒,亦或是在努力辨认着远处的什么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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