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9、第119章 ...

  •   陈延捏了捏陈长庸的双颊,“想必你也猜到了,这妇人正是长公主殿下。

      素闻长公主爱美成痴,且有高雅的爱好,对诗词格律无不精通,对流传于市井里或通俗或高洁的乐谱都耳熟能详。所以,当阿娘告诉我,是这位大人时,我是丝毫不惊讶的。”

      他像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扭曲之意,眼眶都憋红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被乐府里新捧的少年给吸引了,恐怕不久后,她就会成为那位少年的座上宾了……但谁知道,长公主殿下来这儿,却不是听些小曲的,却是来要人的。”

      她和阿娘表达,公主府上那些人来人往的小厮们,她都看厌了;需要新鲜的血液充盈她的后宅——“于是,阿娘就这么拉来乐府里长相姣好的青年男子们供殿下挑选……”

      陈长庸好奇地打断了陈延的话语:“所以,您是在这时,被殿下挑中的吗?”

      陈延看着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在他催促而又着急的眼神中,方才缓缓展开后文:“她并没看上我。她挑中的却是我先前说的,那位在乐府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

      陈长庸失望地“啊”了一声,又恍悟到这番惋惜当是不应该,又慌忙地捂住了嘴。

      陈延好笑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已没有绫罗绸缎可穿,身上也并无半点装点。看着就是素素淡淡的一个伶仃之人。

      能被阿娘叫去被选,怕是我还有几分好底子尚在,但乐府里人才众多,没被挑中不是什么纳罕事。”

      他看着陈长庸隐隐露出的不赞同之色,“噗嗤”笑道:“你可别把我当成那等三心二意的负心人。那时候,我心里眼里都还是你娘……也并未将荣华富贵看的太重,那些东西,在我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他叹了口气,“但渐渐地,乐府里的同伴们见我恐难有复起之相,平时看着我挤眉弄眼地嘲讽几句也就罢了,甚至逐渐放肆到,和阿娘提出要抢我的客人——而那少年,却要把我的乐谱占为己有。”

      陈长庸在原地掰着手指数了数,似乎被这千丝万缕的关系给绕得找不着北了,“不对……那个少年,不是被长公主殿下赎走了吗?”

      陈延伸出长指,冷不丁地弹了个响指到他脑门上,“你这孩子,听你爹我好好给你说说。”陈长庸先是张大了嘴,痛苦地揉了揉额头,听到“爹”这个字眼时,却只能闷闷地抿着嘴,不再出声。

      “那个少年,并未被长公主看上,又被退回来了……原来,这少年明面上对外宣扬着自己能读通诗书,擅音律,会写悠扬的乐谱。但他这种种桩桩,都是乐府里的工匠帮他誊抄的,但等到他一进到府里,很快就在公主面前现了原形。”

      陈延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捧腹大乐的事,“那日,长公主殿下气冲冲地来到乐府问罪的事情,怕到现在还在被人侃侃而谈呢。

      她直言:本宫府上不缺长得好看的人,但再貌美的人,肚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像金玉里都是烂稻草一样,令她鄙夷。她可不是那种爱好男宠的无知妇人,要做她的男宠,拿不出点真东西可怎么行!

      语罢,她就愤怒得挥袖而去。而自那以后,那个少年就盯上了我。”

      说到这里,陈延捻了捻鼻子,“这少年小我不少,正是少年人最志气昂扬的时候,我也不想和他计较。

      可他是越发变本加厉,使得我在乐府中的日子举步维艰;我总是告诉自己,君子之道,就在于忍耐。任凭他再兴风作浪,我都打算憋着。”

      突然,陈长庸主动握住了陈延的双手,在手心摩挲了些许,似乎在安慰着陈延落寞的思绪。

      陈延安慰地看着陈长庸的主动亲近,笑叹道:“这些时日,都不是最糟糕的时日……”他的眼睛盈满了泪水:“直到有一天,阿娘急匆匆地赶来,递给我一个包袱和一封信。”

      陈长庸似乎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会吧?”还未待几个字出声,陈延就点点头,“这个包裹里,赫然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他还在咬着手指,睡得呼呼响。虽然被仓促的放到一个包袱里拎到我面前,但婴儿纤尘不染,面庞光洁无暇。衣服都摆弄的干干净净,显见他是被打理照顾的如何细心。”

      陈延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时,我如何还能不猜到这是谁?当我打开信时,果不其然,这是你娘写给我的信

      。信上,她未披露她半点行踪,只让我不要担心。而这孩子,乃是我和她所生,她已无暇他顾,只望我能担起这生身父亲之责。待有朝一日后,一家三口终有团聚之日。”

      陈长庸原以为,他的母亲出了什么事,才会不告而别;现下,恐怕是另有乾坤……他的思绪被陈延振振有词的话打断:“知道她没出事,我的心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但如何照顾你长大成人,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教养孩子所需要的银两颇丰,而我甚至报以不应有的希望,望你能像我一样读书写字;你本是白身,一切且看日后,定能比我这出身贱籍的人有着更光辉灿烂的以后……”

      “可是,爹,你不是被排挤了吗?”直到此时,陈长庸终于开口叫了声爹,这迟来的称呼令陈延的泪流的更急了。

      “唉、我的好儿子。”陈延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脸上透出视死如归的痛意,“而这,正是我不归路的开始。”

      他惨淡一笑,冷冷地道:“从今以后,我将不再是为我自己而活,我还要为了你的母亲,为了你,好好地、用力地活下去。所以,那些明知可以忍的龃龉,我已不愿再忍;

      能出的风头,我也在拼命的要挤进去……却终是让我等到了一朝猛换天地的机会。在阿娘反复的讨好和劝诱后,长公主殿下愿意拨冗再来乐府带一批人走。而我,就这么把握住了这次机会。”

      其间,陈延是如何在长公主殿下面前风光亮相,又是怎么拔得头筹,都已被他一一省略,而陈长庸的耳里,很快就听到了这世人皆知的结果,“之后的事,你也看见了。我就被长公主赎回去。从一开始成为她床下的男宠,到渐渐能给殿下提建议,直至成为她身边不可或缺的臣子。”

      这是一桩很长很长的故事啊……陈长庸闭了闭眼,“这正是爹你时刻嘱咐我的,不要放弃哪怕一丝机会:哪怕有一丝光亮泄入,都要卯足了劲往上爬。”

      陈延静静看着他良久,“我知你对我谄媚于权贵的过往不满,但我已明白。生而平等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我们这等下三滥的人,不依靠能依靠的人,难道要永远挣扎在泥地里?幸好,我看你对自己的处境也已心中有数。”

      说到这里,陈延是越发殷切,“你已于白身入朝为官,未尝不能有更进一步的时候。既然先帝有提拔寒门士子的先例,那你未尝就不能成为当今陛下上任后的第二例?”

      陈延抓住陈长庸的肩膀摇了又摇,恨不得把他这不坚定的信念摇去,“第一例已位坐三公九卿之列,你又何尝不能呢?儿啊,既然要想,就得想的大一些!”

      陈长庸黯然地垂下了眼帘,“我曾踏足于被士人鄙薄的场所,那确非我愿;但之后的桩桩件件,我也不瞒你,都是我乐意的。但你,并没有错。你就安安心心地在这条路上往上走吧;若有人要非议于你的家世,你可再到时撇清。”

      陈长庸睁大了双眼,似乎要开口指责陈延的举动:这又和古时那些善于口舌,搅弄风云的佞臣有何不同呢?但他又发现,自己似乎已无力辩解;甚而,他的所行所思,都不过是循着陈延的老路罢了。

      他的脸一会儿青白交织,一会儿又透着尴尬的殷红,最终方转话道:“你可不必担忧……陛下欲让你进宫觐见太后娘娘。”

      还未等陈长庸仔细道来,陈延就打断了他的话,“长庸,不可再你啊你的叫我了。你该叫我爹,或者父亲。”

      陈延停住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道:“父亲。”在一声声父亲的交换下,他慢慢的将李慕转达的意思向陈延说了个干净。

      他本以为能得到陈延的惊喜,却只换来冷淡又讥讽的笑意,“等太后娘娘同意,让我入朝为官?天方夜谭罢了!”

      陈长庸害怕地看着陈延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一样,流露出无限的义愤填膺之意,“父亲……”

      陈延讥嘲地看着他,“就连先帝,想要提拔一个无显贵家世的白身,都是力压了无数人的弹劾,言官的以死进谏才艰难地落下这一旨意。

      而轮到现今的陛下,竟想要提拔我一个既无家家世,又沦落风尘,前一秒还是奴籍,后一秒才回归平民的人入朝为官……这是万万不可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