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12、第12章

　　对贵妃是喜事的消息，对桓景书却可能是天降噩耗了。他在一片迷茫中领了圣旨后，就急切地问贵妃，“娘，我是不是不能在宫里呆了……”眼见太监正立在一旁偷笑，贵妃面皮一抽一抽地，连忙把桓景书拉到一旁，先诚恳地目送太监离开……
　　“你先打住！”贵妃连忙打断了桓景书接连的发问，紧跟着说道，“想必你进学时，董云也有告知你。我朝皇子到了年龄、娶亲生子后，是要开府出宫的。”
　　“可是李慕哥哥说不一定会发生。不是所有皇子都会开府的。”桓景书越发疑惑地抓着贵妃的手摇了摇。
　　“那当然是我求你的父皇的啊……”贵妃可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安抚他道，“书儿，事已至此，你父王的意思是不能转圜的。可有想好李慕之后的去处？”索性贵妃就转向了他一定会感兴趣的话题。
　　他连忙开心地应道，“当然有想好！李慕哥哥陪伴我是为了教会我读书、成长的；如若我要开府的话，管理郡下百姓、协理郡下琐事必然有不周到的地方。为何不能让李慕哥哥教我呢？”
　　贵妃想了想，很显然，书儿为李慕安排的去处是作为二皇子府的幕僚，成为能士谋臣了。以李慕的学识和见闻，想必是堪当此任的。他的眼界，必然能区别于二皇子妃在舍务琐事的眼光——他俩各司其事，倒也可堪一用。但贵妃一直未提及此事，原因也是显而易见。开府后，书儿离宫廷内朝始终是有一定距离。如若只有二皇子妃和书儿日夜相处，一来能增进他俩感情，二来也能紧紧抓住二皇子府和长公主间的联系。
　　“假以时日，深恐太子登基后，会对书儿不利，长公主好歹能周旋几句。”李慕辅佐书儿的事务倒是起到了小到不能再小的作用——毕竟这已不是她首要担心的事情。加上李慕作为窦氏外戚身份，作为二皇子伴读已长达五年，是否已到了该斩断与窦氏的关系的时候？毕竟文帝在位这些年，眼看着容颜日发衰老、身子骨不如以前，可能哪天，风云突变的时刻就会来到，及时站队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但贵妃本就不是善权熟计之人。在未和文帝偶遇之前，她只是民家女出身，目之所望皆是家里的一砖一瓦、东邻西舍的袅袅炊火，偶尔震慑于过路丽人华美的衣袍，叮当作响的手镯，回首看到小摊前貌美的花灯、粗糙却剔透的玉环，也能令她开心很久。所以让她费劲心思琢磨权谋之事，“实在是费人脑袋啊。”想不明白、也不想细想了，贵妃决定将桓景书的要求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当是十分不乐意王骊告知的这一情况。目前的朝局已稳，很难看出还有她能下手的地方。但斩断与窦氏的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李慕有陪伴桓景书的微时之谊，陪伴时日不宜过久。假以时日，如若桓景书上位成功，很难不保证，李慕会向桓景书求情放过窦家。于是，她向王骊传达了她的意见。
　　“不宜继续留用李慕！！”刺眼的几个大字、着重的两个感叹号，足以见得长公主的决心。事不到万一，贵妃绝不想得罪长公主。于她看来，用不用李慕，是再小不过的事了，听从长公主的意见倒也没什么不可。
　　所以她只能转告书儿，“母妃觉得李慕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陪伴着你……”桓景书不乐意了，“什么生活？从我认识李慕哥哥起，他就一直陪着我了！”
　　“是的，但每个人的人生，会有很多过客。每个过客只能暂时陪伴你的一段人生，却无法长久陪伴着你。书儿，你当知道，“天地悠悠，过客匆匆”，长久的陪伴是不存在的……”贵妃摸了摸他嫩乎乎的脸庞，继续伤感地说道，“你父皇、你母妃，都只能短暂地陪伴你。”他急切地说道，“不会！李慕哥哥说你们会永远陪伴着我！”
　　“他是怎么说的？”
　　“如果哪天看不到你们了，他教我：对着空气喊喊，你们会用微风回应我！”
　　“真是好浪漫的回复啊。”贵妃深感欣慰又忧伤。“你现在不妨当做——你的李慕哥哥会以微风无形中陪伴着你？”
　　“可是李慕哥哥现在没有消失，我能看到他呀？”桓景书感到不理解。
　　贵妃已被桓景书的“完美”对答折服，不知再如何婉转劝解。索性，“娘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别闹了啊，书儿！”她打算以强制的要求打消桓景书的想法。
　　但桓景书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他的打算。贵妃自打生了他后，对他的一干要求无不是一一应允，从未令他失望过。身在这最高的官家之内，可以说各种有形的、无形的宠爱，都会落在桓景书的头上。既然他怎么三泼闹四打滚，贵妃都不同意他的要求，他只能去找另一个能满足他各种要求的人——他的父皇了。

　　“儿啊，你为何非要李慕继续做你的幕僚呢？”
　　“儿臣已经习惯了慕哥哥……哦不，是李慕的陪伴。他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上能满足君父要求、下能理解百姓的臣子，教会我儒家和道家是如何追求大道，如何帮助父皇建立一个天下为公的昌明桓朝……”
　　“够了够了，看来这些年书儿你还是学了不少东西，嘴皮子越发利索了。罢了，父皇也不想看你这么吹嘘了，不就是一个李慕吗？你想要还不能给了！允你就是。”桓文帝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头。
　　“就知道父皇爱听这些。”桓景书高兴地向文帝作揖告辞。

　　当是时，长公主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料想王骊是不敢忤逆我，估计是这个小滑头去求了他父皇。罢了罢了，他既如此执着，索性就放任他吧。”长公主无奈地想道。
　　陈延见状，立马上前道，“长公主殿下，如此可就算了么？您甘心吗？”“你此言该当何意？”长公主不知他此言用意。
　　“臣以为，如若只有您的女儿辅佐在二皇子殿下左右，局势当是完美的。现如今，又//插//进去淑妃的人脉，即李慕。局势一下子变得制衡了，殿下您该警惕啊！”
　　经他一提醒，晋阳长公主意识到自己的确有疏漏之处。“既然你如此说，可是有好办法可为我解忧？”她轻佻地勾了勾陈延的下巴。
　　陈延羞涩地握紧了长公主的手指，低眉婉转道，“殿下可还记得陈长庸那孩子吧……他已认到您的名下，不若把他也作为谋臣之选送到二皇子府上去——如此一来，局面就平衡了。不知您觉得如何呢？”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看他竞选太子伴读时也是个机灵人。只是棋差一着罢了。若把他送去二皇子府，也能牵制一下窦淑妃那个张牙舞爪的老虔婆，此事就这么定了。”经历过角逐太子伴读一事，长公主愈发觉得陈延是个可用之人：他所献之策，这回倒是没有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不知慕哥哥想不想继续陪我呢？”这边厢，桓景书倒是得偿所愿了，缠着李慕问东问西。
　　“臣当然是乐意的。”李慕得知桓景书求到了文帝那里，倒是吓了一跳。他感动于桓景书如此珍惜他俩的五年之情，心想这几年被他闹得死活摸不着头脑，倒也不算白忙活了。这些年陪着桓景书，鸡飞狗跳的时刻与欢声笑语的时刻相伴，他已无法想象有一天，身旁没了这个活泼的声音，日子该是多么寂寞无聊。在宫中进学的日子和在母亲府上进学一样索然寡味，但桓景书的身影真是为之添加了不少色彩。
　　李慕心头是卸下了一头大石的。比起离开内朝，组建自己的家庭，他更希望看看桓景书能走到哪一地步——虽然文才不比太子卓越，但不是平庸之人；他的思维甚至比平和的长兄更显激进和独特一些；虽然至今无所出，但时日尚长，也一切未见分晓。他心里对桓景书能登上九五之尊之位是有隐秘期盼的——毕竟作为伴读、作为谋臣，从龙之功一定是久悬高塔的夜明珠，无法不令人汲汲追求！不过万事不可强求，哪怕不能登上世间最高位，看着这个生龙活虎的二殿下茁壮成长起来，也是很有意思。
　　桓景书感到很高兴。“就知道李慕哥哥不会离开我的！”他开心地拍了拍手，“母妃还说什么匆匆、什么过客，说你不能一直陪伴我呢。”
　　“殿下，只要您需要臣，臣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若您不需要臣了，臣会像和您说过的一样，化作一缕微风陪伴在您身边……”李慕忽然行了正式的作揖，以毕恭毕敬的姿态，迎接他作为谋臣的新身份。
　　桓景书笑得乐不可吱。“慕哥哥别和我客气！”他用肉墩墩的小手笨拙地拉了拉李慕，示意他不必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