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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顿晚饭 ...

  •   我家饭桌上老生常谈的话题就是成绩。
      一桌子菜丰盛无比,我为了能多吃点儿,再次贯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精神,把我妈叨叨的话当耳旁风。
      “听言,小暖这成绩,按往年录取来看,能上个好点的大学吗?”
      “肯定能。”
      “可是她文化课成绩低。”
      栗听言还挺仗义,在我妈面前说我的好话:“她文化课成绩可以的,这学期再补一补语文和数学,没什么问题。”
      “唉。太让人操心了。”
      “柳阿姨你别担心,小暖的联考成绩不是挺优秀的嘛。”
      “光联考成绩优秀有什么用?考大学也不止看联考成绩,而且她吧,偏科严重。”
      我咬着糖醋排骨闷声低头吃饭,把我妈这样啰嗦絮叨的问题统统留给栗听言回答。
      栗听言每次来我家吃饭,少不了被我妈这样问东问西,有劳他句句都能认真回答。而且我怀疑他有点受虐倾向,我妈都这样啰嗦了,他还乐意来我家蹭饭。
      “听言,你闲余时间给她补补,她那个数学啊,是真的提不成。”
      “嗯嗯,在补的。小暖这个学期进步很快。这次考完我打听了他们试卷难度,挺难的,但是昨天跟小暖对答案,她做的基本全对。”
      “真的?”我妈转头看我:“哎呀,朱奕暖,你行啊你。”
      我吃排骨吃得满嘴油,昂头冲我妈骄傲一笑:“您闺女还是靠谱的,您瞧好吧,高考绝对一飞冲天。”
      “冲冲冲。”我妈给我夹一片青菜,“也别冲得太快,小心冲过头了。”
      我妈回厨房添饭,我一脸谄媚地看栗听言,悄声:“谢谢宝宝哥哥替我美言。”
      我爸看着我俩噗嗤乐,笑着夹走了我碗里的青菜叶。他知道我不爱吃青菜,但是我妈嫌我嘴挑,次次逼我吃。我妈说得没错,我爸惯着我。
      栗听言不咸不淡的语气:“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进步确实很大。”
      我伸筷子夹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排骨:“既然我进步大,这一块奖励我自己……”
      我妈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夹着排骨,还是唯一的一块,高嗓门呵人:“朱奕暖!”
      “干嘛?”
      “光吃肉,菜吃了吗?”
      我撒谎不带眨眼的:“吃了。”
      “把排骨留给你哥。专程给你哥做的,结果一顿饭下来全让你吃了。”
      “……”
      我妈大眼睛瞪着我。
      我屈服于我妈,咬牙放弃这块肉,筷子转了个方向,把排骨放进栗听言碗里:“我本来就是要夹给哥的,辛苦他给我补课。”
      “这才差不多。”我妈坐回桌前,“你哥爱吃的,你就少吃点。”
      我转而搛鱼肉,满是不满:“听听这是什么旧社会重男轻女的发言。哥哥吃面我喝汤,哥哥吃肉我吃菜。食不果腹,人心不古啊。”
      “这会儿说话一套一套的,写作文的时候坐那儿半个屁都憋不出来。”
      哪怕栗听言在,我妈嘲讽起我来也不留一丝面子。
      我举手投降:“行了,我不说了。您接着跟您的干儿子聊吧。”
      栗听言早就习以为常,默默听我们母女日常斗嘴。
      等稍稍安静下来后,他把那块排骨夹回我碗里:“今天的鱼真好吃,小暖帮我分担点排骨,我想多吃点鱼。”
      我妈眼睛一亮:“鱼好吃?”
      栗听言点头:“嗯,好吃。阿姨你做的饭比我妈做的好吃太多了。”
      “那肯定啊,娟儿从小就不爱下厨房,也是生了你之后才学会做饭的。她呀,没这做饭的天赋。她的天赋就是跳舞,全县区,全市,甚至全省都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妈的。”
      我妈一直以有文阿姨这个闺密为骄傲:“你妈十八九岁刚参加工作的那阵子,全市谁不知道文化团里来了个会跳舞的漂亮姑娘。按你们现在的话讲,那才是女神。”
      我妈一个人聊得无趣,转而问我爸:“峰和,是吧?我记得你们行政办公室那边好几个小伙子还追咱文娟来着。”
      我爸是我妈最佳的“捧哏”搭档:“是。但不是后来有栗老师了嘛。”
      “栗老师钢琴弹得真好。文娟那场独舞,团里请了栗老师伴奏,第一次见面,两人在舞台上一见钟情。”我妈感慨,“哎呀,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浪漫。时间真快啊,一晃眼我们几个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快到了该浪漫的年纪了。”
      我不服气:“都到浪漫的年纪了,那你没收我情书?”
      我妈从回忆里迅速抽身:“我们十八九岁不高考,你呢?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学习。”我认怂回答。
      “知道就好。”我妈把盛鱼的盘子挪在栗听言面前:“听言,喜欢就多吃点。”
      我看一眼鱼肉,报幕似的朗声:“恭喜这道剁椒鲫鱼成为朱奕暖家的新晋网红。以后,它在餐桌上出现的频率将高于糖醋排骨。糖醋排骨迅速过气,它的时代已然落幕。”
      我妈:“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叹一声气:“吴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啊。”
      “心思都不用在正途上,写作文的时候能这样出口成章,语文它能不及格?”
      我垂眼,咬那块后继无人的排骨。
      沉默了好半天的栗听言抽一张纸巾给我,意思是让我擦擦油腻的嘴巴。
      他声音不高,但全桌子人都能听清:“是楚王。”
      我:“……”
      吃完饭回房间,我抱怨栗听言:“我说错了你也别当着我妈的面纠正我啊,你看,又被她絮叨好几分钟吧。”
      栗听言在套被套,觑我一眼:“看书看一半丢一半,错误的典故或者谚语引用在作文里,不加分反而会减分。而且刚那句使用的场合也不对,‘楚王好细腰’比喻的是上有所好,下面的人竞相效仿迎合。”
      “记住了,栗大老师。”
      我坐在桌前的转椅上来回转动,没打算搭把手帮他。栗听言见我没眼力见,被角递给我:“抻着。”
      我不情不愿地起身爬上床。
      他递被角过来,指尖不留神地蹭到了我的手背。偶尔和栗听言有无意识的肢体接触我已习惯,但这次不同。他温热的指腹在我手背上搭着,迟迟没有拿开的意思。
      沉默良久后,他得寸进尺,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与我掌心相对地牵在了一起。
      我抬眼:“?”
      栗听言站在床边。我跪着他站着,两人目光齐平。
      “朱奕暖。”
      “干嘛?”我想了想,主动认错,“我错了,我以后在不确定对错的情况下不乱引用典故谚语了。”
      “不是这个。”
      “啊?”
      他的手掌不仅温热,这么短短半分钟里,皮肤上还生了汗意。
      “你那封情书,真是自己写的?”
      “不然呢?我写了一周。可累死了。写着写着就词穷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措辞。”我确实也挺羞愧自己文笔太差,“都说真情实感会让人下笔如神,可我还是不行。我满腔暗恋,愣是写不到纸上去。”
      栗听言指尖微动,从我手上撤了回去。
      他低头整理被角,没理我。
      我跪在床上显得有点多余:“哎,不帮忙了?”
      栗听言胳膊长,把被子抖开又铺平,一个人完全搞得定。
      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儿:“不需要我了?”
      栗听言一把摔下被子,声音有点冷,还有点怒意:“是你不需要我了。”
      我被呵在原地,半跪不跪的,扶着床头看他,声音不自觉放低:“这么凶干嘛?”
      栗听言轻轻呼了声,回头看了眼门。门是关着的,不过隔音不大好,能听见客厅我爸妈聊天的声音。
      栗听言的脾气近些天一直怪怪的。以前我俩也吵架,但多就事论事,不会这么莫名其妙。
      “哥,你到底怎么了?”
      栗听言躲过我的目光低头捯饬被子:“我承认,你的情书我看过,写得很好。比你的作文确实要好很多。”
      对于他看情书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惊讶。我能托付给他就是信任他。他看不看都无所谓。
      “看就看呗,喜欢计辰宇这件事再是秘密,我也不会对你藏着掖着。况且,这事儿现在在我家也不是秘密了。公开处刑,本受刑人已经彻底摆烂。”
      栗听言闻言抬头:“你对我这么信任?”
      我点头。
      “你傻吧你就。”他又是那种对我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膝行两步往前,坐下来想安抚他:“安啦,别发火。你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我也是你最信任的人,对吧?”
      栗听言垂眸看我:“朱奕暖。”
      我冲他咧嘴:“干嘛?”
      他叹一口气,揉一把我的脑袋:“你真的很笨。”
      我躲过他:“别动我刘海儿,它油了。最近忙着考试,都没好好打理它。”
      栗听言笑笑,拨弄我眉毛上方的头发:“你不是说真正的美女都是露得起脑门的吗?怎么自己又搞了个什么空气刘海?”
      “还不是因为徐潼。我马尾,她也马尾,我露额头,她也露额头。这样显得我在效仿她。我弄个刘海,争取碾压她。”
      “你已经比她好看了。”
      “是吧?”栗听言的认可让我非常愉悦,我盲目自信,“我也觉得我比徐潼好看,只是她会跳舞,气质更好而已。”
      栗听言陪着我坐在床边:“我有个主意,能让你拥有和她一样的气质。”
      “什么?”
      “等高考完了,去跟着我妈学舞蹈。”
      “啊?”我第一时间打退堂鼓,“太难了吧,我这人四肢不协调的。虽然小时候跟文阿姨学过,有点点底子,可这么久了,早忘了。”
      “又不是让你专业学习,怕什么。”
      “算了算了,文阿姨都是名师出高徒类型的,我就不败坏师门了。”
      栗听言微微侧着脑袋,语气里含着诱惑:“等你学会了,我给你弹琴伴奏。”
      栗听言的钢琴是他爸爸亲自教的,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好。前两年学业没那么紧张的时候,他还去参加过比赛拿过奖。
      我有点点心动:“像栗叔叔和文阿姨那样嘛?”
      他点头:“对。”
      我憧憬灯光交汇的舞台上栗听言弹琴我跳舞的样子,模模糊糊的,有点想象不来自己的模样,可栗听言的却很清晰。
      他穿着笔挺的礼服,坐在黑白键前,那样优雅耀眼。
      我笑起来:“应当很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栗听言拿出了那副画。他递给我:“给你。”
      我小心地拆开包装,隔着薄薄的玻璃轻轻抚摸上头的水墨笔迹:“这个意境太美了。”
      “讲讲?”
      我昂头:“什么?”
      “我看不懂啊,想听你给我讲讲。”
      我笑眯了眼:“你也有不懂的问题!”
      “我又不是什么百度百科知乎问答,有不懂的不是很正常吗?你擅长的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
      “真的?我以为你们好学生什么都会。”
      “那是你以为。”
      “那我就给你讲讲咯?”
      “好啊。”
      我端起装裱好的画,指上头的线条:“你看,墨痕清淡不一,韵味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这位画家最擅长这个,所以她的画看起来层次感特别鲜明,明明是平面作画,却有立体的美感。”
      栗听言认认真真的:“怪不得这只小鱼儿看着快要游出画面。”
      “是吧!而且我喜欢这位画家笔下的意境。雨天涟漪,微斜的荷叶,躲藏的鱼儿……画面好安静哦。”
      “下雨不都吵吗?”
      “这大概就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中那个‘敲’字的精髓所在吧。有异曲同工之妙。”
      栗听言也抚摸上画,忽而道:“朱奕暖,你说它要是做成一条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什么?”
      “我是说,如果把这幅画印在裙摆上,白裙子,黑色笔墨印花,你穿着它的时候一定很美。”
      栗听言躺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袋下,双眼有点放空,我不知道他在憧憬什么。
      “你穿着它跳舞,裙摆摆动,它就是流动的风景;你穿着它画画,裙摆静息,它又是安谧的风景。”
      我随着他一并躺倒,与他一起遐想:“裙子质地要柔,不能厚重。裙摆要长,设计不能太繁琐,要简单才好。”
      我俩想了好半天,我打断想法转了个身,侧脸看他:“哥。”
      栗听言转头,与我四目相对:“嗯?”
      “这样是侵权的吧?”
      栗听言想了想,道:“我去问妙婷老师,争取征得她的同意。”
      “她会同意吗?”
      “我告诉她,只你一个人穿,只穿给我一个人看。不作其他用途,这样她会同意的。”
      我看进栗听言的眼睛,开心极了:“好啊。”
      转而又觉得这样的约定太暧昧,我略不好意思:“我将来的嫂子知道了会生气吧?还是算了。”
      栗听言认认真真的:“你不会有嫂子的。”
      “为什么?”
      栗听言嗓音柔润:“傻子,不会有就是不会有,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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