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善蛊》北渔翁

6、第六章

　　套马绳从我们头顶上飞过来，那套子如长了眼睛般从天而降牢牢的套在苍耳身上。刀光火石之间，苍耳被拖着迅速往前跑。苍耳被拖走的时候，顺势拉住我的手，我被他拖着一道在山丘上滑行。

　　我使劲拍着他的手：“你放开我。”

　　苍耳：“黄泉路冷，你下来陪我。”

　　电光火石之间，白修仁一刀砍断套马绳。我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这是我自出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我们一路冲进鬼哭林。鬼哭林里没有树，到处都是被风侵蚀的残缺不全的石壁，风常年往这里吹似哭泣之声，所以叫鬼哭林。鬼哭林也是一个天然的迷魂阵，历年来鲜少有人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苍耳把我们带到这里，他真的是不想活了。

　　阿嫂倚着一块残缺的风蚀柱气喘吁吁，白修仁也涨红了脸。苍耳靠着岩壁：“他们暂时追不过来。”

　　“西胡人视汉人为牲口可以随意宰杀，但他们偏偏舍不得杀你这个南疆人，你身上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白修仁喘着粗气说。

　　苍耳没搭理白修仁，他附耳贴在地上，半响过后他站起来：“他们进来了，我们快走吧。他们当中有擅长破阵的汉人，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找到我们。”

　　白修仁问我们当中又没有人懂破阵，万一走岔了遇到他们怎么办？苍耳皱着眉：“希望蚩尤大神能寄福于我。”

　　我们在风蚀林中兜兜转转。还未等我们走出风蚀林羽箭从天而下，我们躲闪不及继而一张大网从天上落下来，正正落在我们的脑袋上。

　　大网将我们网住，西胡兵在四个角拉绳，大网开始收缩，西胡兵将网绳拉紧缠绕，我们便像粽子一样被人绑了起来。我被苍耳和白修仁夹在中间，前边是苍耳，后边是白修仁，左边是阿嫂。

　　西胡十夫长狂笑着走出来：“九黎小子，这里是西北漠林，可不是你们九黎苗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怎么过风蚀阵吗。到底是从未入世的九黎少主，终究不知人性狡猾。”

　　苍耳扒拉着网绳：“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杀了我。”

　　“可汗说你是我们的贵客，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还有你的朋友的。”十夫长大喝一声：“带走。”

　　西胡兵上前来将我们押解回去。十夫长大声道：“小心点别碰到他，那小子浑身上下都是蛊，一不留神让他将蛊种到你们身上，你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们被西胡人推上囚车，阿嫂死死的抱住我，眼里满是绝望。白修仁望着囚车外的沙丘，他将他的书箱紧紧的抱在怀中，那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我压低声音和苍耳说：“你不是会蛊术吗？怎么不毒死他们。”

　　苍耳默默丢个白眼给我。这个少年又跟在斗兽场的时候一样不爱说话了。

　　我们从荒原上走过到处都是尸骨。西胡人攻占了这片土地，他们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噩梦。

　　我们又回到城中的监狱里。西胡人将我们三个关在一起，苍耳被他们单独关在另一个地方。阿嫂只敢畏缩在角落里，她怕死她说，她还有个女儿，西胡人攻城之前她将女儿送给了一队商队。

　　那商队的人说他们在南方等她。她要活着到南方找到她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会死还是会活，我只是麻木的坐在原地。白修仁安慰道：“有事的话，我会第一时间保护你的。”

　　我的眼睛瞟到他的书箱：“你第一时间保护的‘人’在那个角落里。”

　　白修仁没敢在说什么。隔壁牢房里的人说，朝廷会发兵来救我们的。西北漠林是朝廷的门户，朝廷绝对不会任由西胡人就这样抢走的。

　　另外一个穿着深衣的读书人晒笑道：“朝廷。朝廷哪里还管我们，三年前为安抚西胡三十六部，朝廷将太后嫡出的长公主嫁给西胡达尔部的达尔可汗攸可，攸可死后其子继位将嫡公主收入怀中，嫡公主不满西胡人父子共享一妻的做法写信给朝廷。”

　　“后来这事被达尔部知道，达尔部上书□□，说嫡长公主侮辱西胡习俗，让朝廷再嫁两个公主，并陪嫁六千万两白银，九百铁匠，五千石茶叶，还要药石若干。朝廷为避战乱，全部照做。可是战争不还是发生了吗。”

　　“你觉得朝廷会救我们吗？朝廷会将西北漠林割让，换取中原富贵温柔乡。”

　　我望着那个说话的读书人。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叫独孤荧，是划分南北两朝对立的人。而今日他与我一样都是阶下囚。

　　西胡人每天都会杀十个人。从第一个牢房里杀过来，不知道多久会杀到我们。活着的人每天都在牢房里说话，说自己的姓名家乡还有那些遥远的愿望。

　　大多数人的愿望是想回家吃阿娘亲手做的面和饺子。

　　我的愿望是：“我想活着到白修仁说过的南方。”

　　“这里没有一个人想死。”独孤荧说。

　　半人高的孩子抱着双膝：“如果不用死就好了。”

　　第六天傍晚，西胡兵端来一盆血淋淋的肉。他让独孤荧那个牢房的人吃那盘生肉。我看着那盘肉里似还有活虫在动，没有人肯吃。

　　西胡兵拉过一个女人将肉塞进她口中逼着她咽下去。

　　还有不肯吃的就先打一顿，打到最后独孤荧先站出来吃那生肉。他将一块肉拿起来，那上面的虫子从空中吊下来。西胡人：“连同虫子一起吃下去。”

　　独孤荧面不改色的将那肉吃下去。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彷佛在吃什么美味似的。其他人看见无不干呕起来，我和阿嫂躲到角落里，我们都怕被人塞肉。

　　可是西胡人没有理我们，他们走了。

　　我看着独孤荧那个牢房的人在他们走后使劲的扣喉咙，可是什么都扣不出来。独孤荧也在扣喉咙，他也吐不出来。白修仁扶着牢门：“胡寇为什么给你们吃生肉呢。”

　　“那不是普通的生肉，那是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