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善蛊》北渔翁

5、第 5 章

　　因着西胡贼寇作乱，我们一路不敢走官道只敢走山路。山路崎岖难行，在跌跌撞撞中我才知道白修仁的书箱里还装着他族人的白骨。
　　他说，谱师的任务一是记录族人名录亲疏血缘，二是带骨回乡，让每个漂泊异乡的灵魂都能落叶归根。
　　我在心里骂他迂腐，我们差点死在西胡人的刀下，而他却还顾着给他族人收尸，搞不好我们的尸首都无人收呢。夜幕降临我们躲在山丘的避风口处休息，这一路走来都是沙丘，再无野果，我饿的走不动了。
　　草原上偶有低矮的灌木，灌木上会结些不知名的果子，红彤彤的酸涩的厉害。从前是没有人吃的，现在草根都快被人薅光了，别说果子。
　　白修仁从书箱里翻出两颗果子，递给我一颗：“潮州无战乱，晨起时坊间会有阿翁卖粿条汤，汤底用筒骨熬就，粿条切的细细的，铺在碗里淋上一碗高汤，配上热油炸过的红葱头，细细嚼一口葱油香在口里爆开来，特别好吃。”
　　“等回到潮州后，我请你吃一碗粿条汤。”
　　我被白修仁的话馋的直流口水，恨不得现在扒一朵云下来，坐上去飞到他常常提起的那个故乡。
　　困顿之中，美食是灵魂的救赎。
　　“那就说定了，我跟你回潮州，你请我吃粿条汤。”
　　白修仁笑着说：“好。到了潮州府，我请你吃粿条汤。”
　　因着这句话，那又酸又涩的果子竟变的清甜无比了。我们在寒冷中相互依偎着听白修仁说起他在岭南的家乡。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黑暗中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无数倍。
　　怕西胡人追杀过来，一路上我们连火也不敢点。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白修仁拉着我躲到石壁后。
　　跛脚的残兵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我面前，他手里牵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的末端绑着两个人一个是苍耳，另外一个是曾经来烧饼店让我们帮忙发消息做挂牌生意的阿嫂。
　　她小叔子因为这件事还跑来砸我们的店。
　　今夜十四，月亮又圆又亮。他将那两个人甩在地上，他高举双手虔诚喊道：“蛊神阿，谢谢你为我报仇。今夜我来还愿，待我杀了那不要脸的女人为我大哥报仇后，我便将苍耳的心肝挖出来，全你心愿。”
　　残兵掏出匕首回过头来朝着阿嫂走去，年轻守寡的阿嫂跪在地上哭诉：“小叔，你兄长惨死，我一个女儿家为了供养公婆不得不出卖身躯□□养家糊口。你已将那群胡商全部毒杀，还有那烧饼店的老板娘也被你害死了。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
　　我被我听到彻底震惊到。原来老板娘和客人们的死都是这个人做的。
　　残兵笑的癫狂：“杀你是为了让你去阴司找我兄长谢罪，杀他是为了完成我对蛊神的承诺。”
　　望着伤兵亮出的匕首，阿嫂一脸惊慌。苍耳却一脸无动于衷，他冷静的质问：“是谁用穿肠蛊跟你做的交易。”
　　伤兵暴怒：“你留着去问阎王吧。”
　　匕首挥下，我猛地闭上眼睛，我以为他们会人头落地。其实我心里盼望苍耳能因此死去，西域巫说我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我还会被他丢进蛊盆里生不如死。
　　为了避开那种命运，我遇见他，讨好他，但此刻我才发现只要他死了，我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写。我在心里说：杀了他！杀了他！
　　“怎么会这样？”白修仁在我耳边低呼一句，我好奇的睁开眼。只见圆月之下，残兵的后背被破开来，无数的夜幽蝶破体而出，直飞天际。
　　圆月之下，那群从人身体里涌出来的蝴蝶彷佛是地狱的使者。苍耳带着锁链站起来：“你用蛊杀人，就注定会被蛊所杀。”
　　我和白修仁紧紧的捂住嘴。战场上西胡人杀人像砍瓜切菜，可是都不及眼前这个人恐怖。当那只通体幽暗的蝴蝶飞到我们面前时，我们抓起沙土来打它。
　　碰撞之际，我们齐齐从山洞里滚出来。我顺着坡度滚到苍耳脚边，少年被铁链囚着，幽暗的蝴蝶围绕在他身边，宛若死神降临。西域巫命盘上的预言——幽蝶之主，断百年乱世。
　　当铁链从苍耳和阿嫂的手上断开的时候。我们听到另一个故事，阿嫂的小叔子叫巴图，因残退伍。他披着夜幕回家的时候，正见得他阿嫂在做皮肉生意，怒从心起时，他抓住那脚商打了一顿，脚商狼狈逃走。
　　第二日巴图到烧饼店兴师问罪，没想到被结伴而来的脚商痛打一顿。巴图负伤而逃，自那以后他便躲在家中不见人，阿嫂每次从他房间处路过都闻到一股血腥味，一次阿嫂趁巴图不在，偷偷溜进去，见一个血盆里养着一条浑身黑亮的圆虫。
　　阿嫂受惊，落荒而逃。
　　自此后，清风镇上便开始死人了，而且死因都是一样的，蠹虫将人的五脏啃噬干净后再破体而出。
　　我们听的直打冷战。
　　白修仁说：“那应该就是蛊了，素来听说南疆有巫擅蛊，蛊虫可杀人。”
　　苍耳笑道：“你知蛊？”
　　“家族中有人做药材生意，听长辈提起过。”
　　“听你的口音，你是岭南人？”
　　“岭南，潮州府。”
　　大抵是我的错觉，苍耳听到潮州府三个字目光如刀似的剜了白修仁一眼。“潮州人善买卖，是天生的生意人。你看着却不是很精明的样子。”
　　“族中长辈常说我憨厚耿直，适合读书不适合经商。”白修仁说：“兄台，你是哪里人？”
　　“南疆，苍耳。”
　　我在几个人中悄悄举起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苍耳：“问。”
　　“巴图为什么要杀你。”
　　苍耳靠在沙丘上：“不是巴图要杀我，是给他蛊虫杀人的那个人要杀我。”
　　“他们都知道用蛊，应该都是南疆人。大抵都是你的族人吧，既然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众人沉默了，都在等着苍耳回答我这个问题。苍耳却笑了，他说：“这么关心我？你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