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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西胡人要屠城的消息是老狱卒告诉我们的。当他将最后一副镣铐打开的时候,他说:“快走吧,能活一个是一个。”
      囚犯如疯牛般往外涌。我回头望去见年过花甲的跛脚老卒拿起了长剑。
      我们的烧饼店开在南城门下,老板娘说那是出城入城都要经过的地方,店开在那里生意好。我拔腿往店里跑,城里到处是奔逃的人,大家都想在这四面楚歌的地界里奔出一条活路来。
      我在院子的枣树下挖出罐子来。这是我和老板娘攒下来的救命钱。我随着人流往外走,前面突然有人惨叫着奔逃回来:“城破了!西胡人进来了!”
      人群大乱,哀嚎不止。有人被撞倒在路上遭人踩踏而亡,幼儿在唤阿爷阿母,我被人潮挤着往前走。即将摔倒之际,一只手将我拉了出来,白修仁背着书箱:“跟我走!”
      城破了,西胡人进来了,遍地哀嚎。白修仁带着我东躲西藏,我们躲在水沟里看着西胡人侮辱妇女,我们躲在断壁残垣里看着西胡人将稚童插在长矛上,举着游街,肠子血水流了一地。
      我们还看到西胡人让男人架锅烧水,待水滚后让男子在妻子和母亲中选一个扔进滚水里……我们如耗子般躲在臭水沟里,白修仁说:“天黑后,往城东走那里有一片矮墙,翻过去就能出城了。”
      “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一定可以的,你放心。”白修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一刻格外坚定。
      借着天黑做掩护我们悄无声息的往城东走。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抓住他们!”
      白修仁连忙拽着我的手狂奔起来。身后的追逐声如鼓点般越来越近,白修仁拽着我跑地脚尖都似不着地。身后的西胡人嘴里发出嗷嗷的□□声,套马绳从空中飞过来,白修仁猛地推开我。
      套马绳将他套住,他被绳子牵着往后一倒:“快走!”
      我回头望去见他被拖着滑了几圈。我猛地跳过去拖住他的脚。白修仁:“别做无谓的牺牲,快走!”
      “来不及了。”我望着西胡人渐渐将我们包围起来,双腿开始发颤。
      西胡人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打猎是好手,围到猎物的时候并不会一举将她们击杀,而是将他困在里面,看他们濒死的恐惧神情。
      白修仁挣脱出绳索,我们以背贴背的倚靠着四只眼睛紧紧凝视着前方的敌人。西胡人笑道:“汉人最好脸面,要不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扒了,让那个小白脸跟那娘们睡一觉给我们看。”
      “看是他们汉人的活计好,还是我们西胡人的活计好。”
      “十夫长,你前阵子不是喜欢玩汉女吗?怎么这个不玩了。”
      满嘴络腮胡子的十夫长不屑道:“腻了,我要看他们自己玩自己。”
      “可汗说了,要打碎汉人的骨头必先碾碎他们根深蒂固的文字还有思想。”
      我望着那个煞神十夫长,掌心都在冒汗。我唇舌颤颤道:“白,白修仁,怎么办,怎么办?”
      白修仁一介书生,他双目灼灼的目视前方如战士视死如归。他伸手护着我,我却没办法回护他。我自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是要杀人呀。
      “你们是自己扒自己的衣服,还是我们来扒你们的皮。”十夫长问我们。
      白修仁撸起袖子,扣动弩箭的机关,一箭射中马上十夫长的眼睛。十夫长摔下马来,白修仁冷声道:“小九,走!”
      “杀了他们!”十夫长吃痛道。
      白修仁拉着我往矮墙那处跑。胡人的九爪铁钩从我们头顶飞过去,白修仁将我按倒在地上,这是西胡人用来捕虎的武器,九爪钩抓住老虎不同的部位,只需轻轻一拉便可五马分尸。
      西胡人善骑术,我趴在地上周遭都是马蹄声。我以为今日我和白修仁就要死在这里了。
      一声惨叫传来,我趴在地上看见一把长枪击中西胡人的胸膛,那人从马上飞了出去,长枪将他钉在地上。周围的马蹄开始离开我们,朝着长枪的方向追过去。
      我们站起来回头望去,却见那个满头白发的跛脚老卒长剑挥砍。我记得他以前最喜欢坐在监牢门口吃猪肉脯,今日华发染血,满是沧桑。
      白修仁拉着我往城外跑。边跑边回头时,我看见西胡人将刀捅进老卒的身体里,血淋淋的刀子从腹部穿到背部,尖刀处还在滴血。
      好几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长刀抽出的时候,他如城墙一般巍峨倒下。
      我只知他是看守监狱的老卒,今日为救我而死。
      我们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在一个夜晚逃出了清风镇。清风镇前的壕沟堆满了尸体,尸臭味熏得我想吐。清风镇主事孙主薄守城而亡,西胡人踏着他的尸体入城,他的尸身被马蹄踏的如纸一般薄铲都铲不起来。
      出了城一路往东南走便到了石板坡。我们躲进一个石洞里,数日滴水未进当下我们是走不动了。白修仁说:“你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些东西吃很快回来。”
      我连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白修仁安抚似的拍拍我的手:“我就在附近,不走远,很快回来。”
      我讪讪的坐回原位。白修仁迈步走了出去,这是他族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我知道他肯定是想借着找东西吃的缘故在附近看看是否有他族人留下的痕迹。
      白修仁这次出去天黑了都不曾回来。我以为他出事了,正在想着我该不该冲下去找他的时候,他背着一块石碑回来了。他的长衫挽了起来,兜里装着一堆青青红红的果子。我的眼泪当即涌了出来,经历过生死后我尤其害怕一个人。
      我和白修仁靠着石头啃果子。白修仁说,他找到族人留下来的线索。他要把线索写进手记里,待回潮州后好续写族谱。
      他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笔墨对着石碑开始抄录。我懂的字不多,他向我解释石碑上的内容:白敬山岭南潮州人士,北邙七十二年到漠北梨阳县清风镇,植岩茶,财积千贯,遭匪盗家财空,妻女亡,吾残病。盼白氏后人至,敛吾尸骨归家。
      白家敬字辈子孙——敬山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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