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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九节菖蒲石上死(二) ...

  •   照时留无意与他继续口舌交锋:“废话少说,花玉楼,你可知这是哪里?”

      花玉楼身体倾倒,用灵力掠过周围,片刻之后,才道:“石中天。”

      石中天的景致十分奇特,整片天地似乎就生长在一枚卵石当中,并且分为上下两层,相对生长。下层中央是千里波光荡漾的湖泊,四面环山,若食碗之盖。而上层的中央则是高耸为峰,山峰之下百鸟若群鱼浮游,山林水涧一片奇木折射着光芒,并且散发着古朴的清香,似盛满斋饭的一只碗。

      照时留未曾听闻过石中天,只能等他解惑。

      “花市无尘共有十二位城主,据我所知,除我之外,其中还有一位芙蓉城主曾与楚玉溪有过来往。不过楚玉溪作为合欢宗宗主,看似风流多情,实则是薄情寡义第一人选,所以当芙蓉城主向其提亲时,那疯女人毫不留情拒绝了。芙蓉城主自觉面子上过不去,大发雷霆,于是邀请疯女人在石中天小聚,美其名曰把酒话前尘,但实则是在石中天设下一场鸿门宴。”

      楚玉溪对其并不设防,自然着了芙蓉城主的道。

      “后来,听说只有疯女人独自离开石中天,就是浑身浴血,绝口不提芙蓉城主下落。至于那位芙蓉城主,再也无人见过。我知道此事,只是因芙蓉城没了城主,不日便被我观澜城吞并,我作为新任城主,于是顺道打听了一二。”

      “难道,芙蓉城主想对宗主强取豪夺?”

      花玉楼察觉到合欢宗少主有着与他旖旎身份不符的天真,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照时留全身,似乎将他整个人剖析清楚,看透他的魂灵。

      “不错,合欢宗曾有一场晚宴,楚玉溪在宴会上喝醉了,于是侃侃而谈,就讲述了当日发生之事。”

      那日在石中天,芙蓉城主原本在酒中放了一味药,想逼迫楚玉溪与其双修,却忘了楚玉溪出身合欢宗,是风月老手,下药这种伎俩在合欢宗不过最末之流,就连弟子们都不屑使用。

      楚玉溪美目一扫,便辩识出酒中藏药,二话不说一把掀翻了宴桌,按着城主就是一通揍。后来她离开石中天身上带血,却不是楚玉溪自己的血,而是芙蓉城主的血。

      至于芙蓉城主为何下落不明?据楚玉溪自己说,那人重伤难愈,在石中天陨落,她觉得石中天倒是一处灵山秀水,不想污秽之人的尸骸脏了秘境,于是顺手将其挫骨扬灰。

      换句话说,芙蓉城主强迫美人不成,被美人反杀,在石中天秘境中尸骨无存。有这番前因,楚玉溪自然不会将石中天交出去,便藏在自己寝宫,当做合欢宗禁地。

      花玉楼见照时留沉默不言,玩味地说:“很难猜吗?世间多的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实力低微,也面子浅薄,只要被女人拒绝了,就觉得是对方不识抬举,非要死缠烂打,甚至向其动手彰显自己能力。无能之人最喜爱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欺负弱者标榜自己的强大,不过是愚蠢可笑之辈。”

      照时留当即皱眉:“花玉楼,你也杀害了楚玉溪,想来只要我们离开秘境,你定会将合欢宗吞并,就连我,你也不一定会放过。那你不就是自己口中的愚蠢可笑之人。”

      花玉楼:“呵呵。你觉得我杀了楚玉溪,与芙蓉城主一丘之貉?照时留,你以为楚玉溪是什么人?芙蓉城主虽然视疯女人为弱势一方,可楚玉溪从不是软柿子,她就一疯子,我不过向强者发起挑战而已。而你,是你自愿投怀送抱,我顺了你心意向你提亲,你不答应,便觉得我在强迫你,只是因为你惧怕我的身份与修为。”

      花玉楼的言辞自相矛盾,就和他本人一般复杂多变。他先是觉得向弱者发起进攻是无能者才做的事,转口又说楚玉溪不是弱者,他只是向强者发起挑战。

      照时留恍然惊醒,这不过是花玉楼的诡辩。对付诡辩的方法,便是用相同的逻辑予以还击。

      “楚玉溪曾道,我迎娶了助我度过晋升的修士后,也可迎娶你做第二位道侣,你没有答应。”照时留语调不急不缓,直视他,“按照你的说法,我是惧怕你的身份与修为才这般作为,可天下还有谁敢叫你这个一城之主伏低做小,只是因为你自己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不愿入赘我合欢宗,并且恼羞成怒,加害了提出此建议的楚玉溪,还企图用武力使我屈服。这么说着,不是同芙蓉城主如出一辙,都是懦夫。”

      他微微一笑,斜睨对方,眉目在月色下拢着一层浅淡的光,如同无暇美玉,叫人目不转睛。

      “观澜城主花玉楼,也不过如此。”

      照时留张开口,给他看舌上的刺青,见对方眼色一黯,状若无事地说:“你不是问,你和他含剑谁更好吗?我可以告诉你,他虽然不曾为我含剑,可我却叫他品味一下舌尖花的滋味,城主,你享受过吗?只是口舌的想念,就叫人露出迷恋之色,为我倾倒,为我欣喜,就如同一线傀儡,我要他如何,他就如何。”

      不需要对他有情,花玉楼倏的心脏漏了一拍,似乎有一团气凝聚在胸口,叫他觉得阴郁不已,他很不满这种感觉。

      花玉楼捏住他的下巴,眸中蘸着丝丝怒意,冷冷地说:“所以,那位幸运修士到底是谁,能得少主垂怜,真叫本城主妒羡不已,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照时留甩开他的手。
      “城主与他同为男人,怎么这个时候猜不到了?”

      花玉楼又一把拽住他的长发,将照时留拎着眼前,语气低沉:“照时留,逞口舌之能有意思?”

      照时留眨了一下眼,捏住花玉楼的手腕,按住他的命门,露出绚烂的笑,神清骨秀,若朝霞举,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见到城主想杀又不敢杀我的样子,又因为我口舌之争而发怒的样子,真有意思。”

      到底是个无情之人。
      他察觉到照时留对待口中之人也不全是爱意,还有一种复杂的、用以攀比的无情之感。这点倒符合合欢宗少主身份。

      花玉楼便暂时打消了对照时留身份的怀疑,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照时留,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我确实不能杀你,这石中天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受了伤,还要仰仗少主寻找出路。不然你我二人只能困死在此,说不定天长地久,少主与我也暗生情愫,叫我品味一下舌尖花的滋味。”

      照时留手腕用力,捏开花玉楼的手。他现在能完全将观澜城花玉楼与自己三师尊分开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照时留对城主花玉楼毫无感情,只觉得应对起来疲惫不堪。

      这与风不晚与他的感觉不同。
      喜欢就是喜欢,就算不同时空,不同记忆,不同身份,他还是喜欢。

      恼怒、不甘是一回事,羡慕、嫉妒又是另一回事。

      他整理平摊自己的外袍,拎着行藏转身向着石中天的湖泊走。花玉楼为防止他不回来,只能亦步亦趋。

      石中天并无凶兽,照时留便放心大胆寻找着出路,走了半日,转头见花玉楼跟在他身后,一张脸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他不知楚玉溪自爆金丹对花玉楼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叫对方如此狼狈。

      照时留停下步伐,将丹药抛给花玉楼:“别死在这里。”

      花玉楼揭开封口,也没多问,直接吞入口中。

      “你不怕我下毒?”

      花玉楼捏着瓷瓶把玩:“少主捏着这瓷瓶走了一路,瓷片上还留有余温。”

      照时留嘴角一抽:“下一瓶,一定掺毒药送你。”

      两人穿过泛着水雾的林间,行至河边,照时留绕着湖泊走了一段路,见岸边有一处码头,停泊着一叶扁舟。林中没有线索,他们不得不登上扁舟去湖中一探究竟。

      照时留端起船桨,余光却见花玉楼百般无聊坐在另一端,船身狭窄,似乎容不下观澜城主的长手长脚,他便将船桨顺手一抛。

      花玉楼五指一抓,接下船桨。

      照时留对方还对自己有所防备,也不意外,只道:“划船。”

      “你让一位伤患划船?”
      照时留盘膝而坐,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开始打坐修炼,一面却留心防备着对方。

      花玉楼也不会真的屈尊降贵去划行舟,心神一动,行船便在灵力推举下移动起来。照时留才知对方虽然受伤,但好歹还能动用灵力,当即一阵后怕,万幸自己没有打算趁花玉楼重伤要他性命。

      两人被逼至湖心,逐渐接近那座山峰。照时留身影一错,却望见山峰崖石间悬着一副石棺,周围的九节菖蒲全然枯死。

      石棺四周装饰一圈壶门,每个壶门都刻有一组地藏菩萨。棺盖上雕刻着大簇团花,内里有祥瑞飞禽走兽。

      花玉楼同样仰着头观察棺盖上的纹样,隔了片刻,竟然伸手去掀棺盖。照时留一惊,带鞘的行藏压在他手背上,十分不赞同:“你做什么!”

      花玉楼的手背被抽红了,闻言一挑眉梢:“开棺啊。你不想知道棺中人是谁吗?”

      照时留还真不想,不过四处都没有秘境出口,估计秘密就在这副棺椁中,他叹息一声,轻声道了一句失礼,手起剑落,行藏插入石棺棺盖缝隙,将灵力注入其中,竟然比花玉楼还要快一步掀开棺盖。

      石棺内里比想象的还要宽大,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阖眸躺在棺中,一束并蒂双生金莲花从他的口中生长出来。一朵含苞待放,一朵正葳蕤盛放。

      舌根生莲,想来这是一位高僧。

      花玉楼疑问道:“段轻名?”

      照时留转过头:“那是谁?”

      “是小僧出家前的名字,小僧现在的法号是,弘渡法师。”

      那声音十分轻缓,聆听者似乎成为寻访佛门的信徒,心中自然而然流淌出敬仰之情,照时留仰起头,见段轻名的棺中有祥云流动,那株金莲在风中微微摇荡,段轻名已经睁开了盛莲一般的双眸。他舌根生长着并蒂莲,无法言语,但两人听到的声音确实是从段轻名身上发出的。

      “段轻名,好好的芙蓉城主不做,在这装神弄鬼。楚玉溪没有将你挫骨扬灰,好生可惜。”

      段轻名微微摇头,舌根的莲花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动。

      “楚施主执迷不悟,小僧无力渡厄。至于你说的挫骨扬灰,楚施主确实将小僧丟在火中炙烤了八十一日,不过尸骸没有如她愿成为灰烬,倒是一株并蒂莲从舌根生长出来。楚施主觉得小僧的尸骸形貌丑陋,不愿再见,所以打造了一副石棺,将小僧抛入棺中,这株金莲也停止了生长。”

      花玉楼对两人的故事不太感兴趣,打断他:“废话少说段轻名,该如何离开石中天?”

      段轻名:“两位施主在石中天的天上,若想离开还需要回到石中。”

      回到石中说得轻巧,做起来却难,但照时留的目光却落到了那副石棺上,若他猜得不错,进入石棺等同于进入石中。花玉楼显然也想到了答案。

      “二位施主,谁先进入棺中?”

      照时留上前一步:“我先……”
      “段轻名,我们同时进入石棺。我见你的棺椁也挺开阔,想来容下二人不在话下。”

      照时留正想反驳,花玉楼的手掌已经掐住了他的后颈,他能感觉到有灵力如同千根针刺在他的后颈皮肉上,照时留想要逃脱,但花玉楼已经捏住了他的手腕,捂住了金铃。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少主。”
      花玉楼低声警告他:“别想逃。”

      照时留郁闷不已,望向段轻名,希望对方拒绝花玉楼的荒唐提议,但段轻名似乎不在乎自己的棺椁有几人躺,双眸一闭,生机消失。

      花玉楼饶有兴致,口出狂言:“少主想在下面,还是上面。”

      在下面根本是受制于人,照时留偏过头,神色冷静:“我要在上面。”

      花玉楼便不再多言,只是拽着他,双脚一踏,从舟中一跃而起,勾到那株金莲,随后他在空一翻,落到棺中,与照时留竖直对望。

      照时留感觉到千斤重的力道从花玉楼那方传来,他似乎似一只纸鸢,被花玉楼紧绷的线攥在掌中,花玉楼站在棺中拉着他。

      语气难得轻柔。
      “放松,跳过来。我会拉着你。”

      曾几何时,云衔山花玉楼也会对他这般说话。

      照时留只是一瞬走神,便被花玉楼揪住时机,强硬地从行舟上拉落,他在空中失去控制一翻,像是断线的纸鸢从石中天的天迹滑落,最后跌进棺椁中,砸到花玉楼身上。

      棺椁的棺盖隆隆合拢,棺中光线暗沉,照时留晕头转向,趴在花玉楼的身上,好不容易回神,抬眸时,却见花玉楼头颅边便是段轻名白净的脸庞,一株并蒂金莲从段轻名口中逶迤生长出来。

      那画面总有些诡异的华美。

      花玉楼揽着他的腰:“看呆了?”

      照时留双手撑在空隙处,微微支起身躯,挤出一拳的距离,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戒备地望着他。

      “你确定有用?”
      花玉楼:“别无他法,不如一试。况且挺有意思的,这石中天,不如说是秘境,更像是供人幽会的场所。那密林、行舟,以及这方棺椁,似乎都挺适合合欢宗人双修的,少主,你说对吗?”

      照时留察觉到不妥,他不能草率回答是与不是,好在花玉楼似乎没有在试探他,很快掠过这个话题,但也给照时留敲响了警钟,对方的的确确在怀疑照时留的身份。

      他撑在花玉楼身上,俯视他:“你在怀疑我?”

      花玉楼声色幽幽:“少主对我前后变化颇大,我只是好奇而已,是什么叫你一夜性情大变,变得有些不像合欢宗人。”

      花玉楼抬起手臂,化不开的血腥气便从他掌上传来,照时留恍然一惊,一抚自己后颈,居然真的叫花玉楼刺出了一线血痕,他咬牙切齿,拽着行藏横在对方胸膛上。

      “花玉楼,你!”
      轰隆一声,紧接着翻天覆地,绽开的金莲打到照时留的脸颊上,花玉楼整个人盖过来,压在他身上,两人的位置一时间上下翻转。

      花玉楼的长发垂下来,如同帷帘挡在两人周围,他的脸停在距离照时留一寸的地方,挺拔的鼻梁抵着照时留的额头,双唇则压在照时留的眉眼上。炙热的呼吸吹得照时留睫羽一抖,他屏住呼吸,想要侧过脸,花玉楼的吻就落到了照时留的鬓角。

      照时留浑身紧绷,行藏隔着两人,如同一根刺叫照时留身体僵硬。

      他竟然看见花玉楼的下唇一侧,有一枚淡红的小痣。

      平日里,照时留因为没有仔细留意过对方的双唇,所以没有发现那枚颜色寡淡的小痣。

      照时留一推花玉楼,支起一条腿就要踢对方,花玉楼却捂住他的口舌,古怪道:“有些不对。”

      照时留听见影影绰绰的琴瑟之声,琴音哀愁,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他的思绪一游,照时留当即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呜咽一声清醒过来,却见花玉楼撩开长发,匆匆扫了他一眼。

      “你贴着棺壁,我来震开棺盖。”

      照时留一点点挪向棺壁一侧,花玉楼克制不住顺口一提:“扭得不错,再快一点。”

      语气未免有些旖旎之意,照时留沉着一张脸,扭过头,拽住花玉楼的长发,用额头狠狠撞过去,磕到花玉楼的下巴与唇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花玉楼掐住他的脖颈,照时留则用行藏抵住对方咽喉。

      花玉楼:“不想出去了?”
      照时留厌恶极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双眸一闭,就装活死人,花玉楼见他真的同自己置气,反而失笑,手抻着棺盖,试图用灵力震开石棺。

      照时留闭着眼,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耳垂,睁开眼时,却见那朵含苞的金莲贴着自己,正在暧昧摇颤,并且不知不觉间,金莲的茎脉环住了他的颈项。而那朵盛开的金莲,贴在花玉楼耳边,正在蜿蜒生长,枝干长到了三指宽,挤满了棺椁剩下的空间。

      就像是花玉楼背上生长出来的一般。

      他觉得汗毛倒竖,盯着那朵金莲,不确定追问:“花玉楼,芙蓉城主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吗?”

      花玉楼没能震开棺盖,正在研究棺盖内壁的菩萨像,闻言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但我喜欢用鲜血养观澜城中的内庭海棠。花市无尘的十二位城主,多少有些怪癖,不足为奇。”

      照时留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磨蹭着他的小腿与侧腰,正在缓慢地试探着他衣物的封口,试图钻进去,光一想想,他就身体苏麻,面色别扭。

      “花玉楼,我觉得芙蓉城主的爱好,可能比你还变|态。”

      花玉楼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又听照时留道:“你能不能快一些,金莲想钻进我的衣服里,好恶心。”

      两人相顾无言。
      照时留克制住作呕的欲望,眼巴巴地望着他。

      花玉楼一面注入灵力,掐他脖颈的手一松,倏地落下去,揪断了贴进照时留的茎干,他不咸不淡地问:“还有吗?”

      照时留头皮一阵发麻,蹬了一下小腿。

      “腿上也有。左腿。”

      花玉楼试探了一下,摸不到,模糊不清地说:“你忍一下,我震开石棺就好。”

      照时留想忽视那诡异的触感,又做不到彻底无视,可花玉楼压在他身上,他无法抬起另一条腿去蹭开金莲,就用行藏挪下去,试图砸开攀附在自己腿上的金莲茎干。

      他隐晦的动作被花玉楼察觉了。
      “有这么难受?也太娇气……”

      照时留憋得气喘吁吁,嗔怒不已:“你来试试,那东西爬到我大腿上了!啊我好想吐。”

      花玉楼:“别吐我身上。”他弄不开石棺,只道:“你修为太低,那金莲想你做它的容器生长。只要见了光,它就会停止。”

      照时留一推花玉楼,急匆匆地说:“那你挪开,我把金莲从段轻名口里拔出来,连根拔起,我不信它还能活!”

      花玉楼瞧了他一息,真地往一侧挪动了身体,见照时留伸手去拔金莲,使出全身力气也没动,照时留用手肘一抻他,眼波一横,半命令半催促:“和我一起拔!快点!”

      花玉楼的眸光落到棺中的金莲上,他将自己的修为微微外放,察觉到那金莲逃也似的往回缩。合欢宗内不乏奇巧淫技,这株金莲根本不是圣僧舌根生出的金莲,只是用来双修时助兴的小玩意——若是有两人同时困在棺中,修为更低的那一方便被被金莲缠身——怪不得楚玉溪拒绝了芙蓉城主,这爱好也太特别了。

      如果花玉楼单人进入棺中,金莲不会生变,但要是照时留一人进入,那合欢宗少主估计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花玉楼伸手捏住金莲根部,掌中蕴藏着灵力,似是刀盏割断金莲,正在疯狂生长的花猛地一停,另一朵金莲绽放,莲花中金光点点,映照出照时留的面颊。

      少主松了一口气,双眉舒展,一双眸子倒影着流光,不知怎的,叫花玉楼想起那百里海棠木,花是胭脂色,在月下浮动着星光,明明是最风流的春花,却在朦朦胧胧的之际,献给世人最纯洁无垢的一面。

      花玉楼撑了一下脸,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摘下断折的金莲移到自己唇边,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花瓣,随后压到照时留的唇上。

      他看见少主睁大了眼,石棺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天光涌了进来。

      “怎么开了?”
      花玉楼翻起身,扯下身上的金莲丢回棺中,懒懒地一掀眼帘:“谁知道呢。估计是因少主把金莲拔除,触动到阵眼了吧。”

      照时留才想起去看并蒂莲花,两朵绽放的莲花落在棺中。花玉楼也探头看了一眼:“看什么,你难道想把这东西弄回合欢宗养?”

      照时留用行藏将并蒂莲绞成碎片,用行动证明了他并无奇怪爱好。

      花玉楼冷笑一声。
      段轻名果然是淫僧,有这东西在棺中,只要哄骗楚玉溪离开石中天需要进入棺中,那楚玉溪进入棺椁后自然为他所有,但没想到他的修为比楚玉溪低,金莲缠的人是段轻名。

      至于开棺条件,无非是一方情动即可。逼仄的空间,对上自己的心上人,段轻名怎么可能不情动。棺开以后自然困不住楚玉溪,被莲花缠身的段轻名便被勃然大怒的宗主反杀,最后重伤未愈,被金莲吸干,化为养分。

      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他与照时留,少主自然没有动心,一瞬间动情的只剩下他花玉楼。观澜城城主不可能将这个答案告诉照时留,所以随意糊弄过去。

      好在照时留并不在意,只是欣喜从阴郁环境解脱出来,他开心了,花玉楼却更加焦躁,电光火石间,拔出照时留的行藏,指腹从剑刃上抹过,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花玉楼面不改色,将血滴在石棺上,一滴滴血液徒然暴涨开,拧成数道铁索缠在石棺上。花玉楼手掌一握,石棺便在铁索的束缚下寸寸开裂,碎成粉末,他一甩掌上血液,指上的伤势已经全然愈合。

      他曾动心,只能是秘密。

      花玉楼瞧了照时留一眼,将余下的一点血液抹到了他玉白的脸颊上。

      照时留不耐烦地擦拭脸庞,花玉楼道:“要是擦了,我就……”

      话音未落,照时留已经擦干净了脸。
      “就什么?”

      就要,换一种你擦不掉的东西,永远留在你身上。

      他觉得幼稚,没再开口,只是冷不丁道:“我们从石中天的天落到了地上。”

      照时留抬头,见两人乘坐的行舟倒扣在头顶,湖水平静无波,一眼望去似是天空。原来这才是石中天的天。

      “接下来,去寻之前的乐声。”

      在石棺中时,照时留曾隐隐约约听见琴瑟之声,幽怨不已,几乎叫他潸然泪下。

      花玉楼:“不必寻,你看前面。”

      照时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原本平静的湖泊中倒立着一道人影,琴瑟之声便出自那人。

      不过琴瑟自来是两种乐器,一个人无法同时演奏这两种乐器,所以这道人影其实是两个人,仿佛那株并蒂莲一般融在一起。

      照时留立在南面时,见他正在演奏古琴,往北走两步,又发现他在演奏五十弦的瑟。

      这个人从石中天的天上是看不见的,所以两人没有发现他。

      照时留问:“尊者,我们该如何离开石中天?”

      对方只顾演奏,并不理会照时留二人,花玉楼拨开恭敬有礼的少宗主,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顺手取了行藏,注入灵力向空中投掷,行藏尾端缠着花玉楼的血绳,就这样狠狠地插进瑟当中,丝弦迸裂。

      鼓瑟的神子停下了动作,厉声呵斥:“你为何扰我二人雅兴!”

      花玉楼一按照时留肩臂,收回行藏,抵到照时留怀中。

      神子便朝着照时留怒目而视:“你为何扰我二人琴瑟和鸣!”

      照时留:“……”
      真受不了,一个比一个横。反正有花玉楼在一侧,照时留狐假虎威,顿时气势汹汹地质问对方。

      “扰的就是你们。我原本礼貌发问,你二人自己无视我在先,现在还敢来问我原因!好生会颠倒黑白!我今日便是要拆了你的瑟,你若再不回答,我便拆了你的琴!”

      神子显然没遇到比自己还会胡搅蛮缠的人,微微一怔,围聚着白雾的脸上竟然露出怔忪之感,他态度一软:“抱歉,是我失礼。你们有什么需求?”

      “如何离开石中天?”

      那神子抱着破损的瑟:“石中天向来是持有者困住入局者的法器,从无两人一道离开的道理。要么你二人情投意合,喜结连理,可以一道离开;要么你二人杀死其中一人,便可离开。”

      照时留立即握紧了行藏,望向花玉楼。

      观澜城主摊开手,同时朝他道:“光荣受死?本城主会为你在城中立一道衣冠冢。”

      照时留拔剑出鞘:“少做梦,花玉楼。”

      金丹修士对上渡劫大能的结局几乎显而易见,只要花玉楼想,照时留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袍分毫。就算这样,照时留还是越挫越勇,掌中剑招变化,行藏华光流转,只顾一个劲往花玉楼脸上劈刺。

      花玉楼逗弄他如同逗一只狸猫,不过隔一阵,也觉得兴致阑珊,他徒手抓住行藏剑刃:“你死一下吧,我保证会带着你尸首出去,等出去以后再寻法子将你复活,修为一定比现在还要高深,如何?”

      照时留对于他这等言论左耳进右耳出,嘴角一抽:“我现在活得很好,花玉楼,要不是你,我还能同我的好哥哥们做尽快活的事!想做什么做什么!哪里用得着和你这个混蛋在这受苦!”

      花玉楼双眸一眯:“你叫他们哥哥?叫我混蛋?”

      “你不是混蛋?”

      花玉楼停了手,剑光擦着他俊美的脸过去,他用指尖一抹,血绳刺穿了神子的古琴,两根血神缠住神子的脖颈,他狠狠一拽,将高高在上的神子从天空拽了下来。

      花玉楼踩在对方的胸膛上,夺过照时留的行藏,一剑刺穿神子的咽喉。

      神子不解呢喃:“……为什么……”

      花玉楼:“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的修为在楚玉溪之上,区区石中天神子凭什么觉得能困住我。”他用染血的剑戳着神子的眼睛,戾气纵横,眼神飞刀,“给我打开石中天。”

      神子狰狞道:“我没有骗你们,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要么你们结为道侣,要么其中一人身死……尊者,你身边的修士不过金丹,你杀了他只在抬手之间,为何要同我二人过不去!世间本就强者为尊,就算你不愿杀他,强迫他与你双修,结为灵识道侣也可离开,为何要同我二人过不去!”

      花玉楼:“你二人,你二人?你二人既然知道办法为何不离开?口口声声说是唯一办法,自己却留在这石中天,故意欺瞒我,你当我不敢杀你们!”

      他一抬手,一位神子便在暴怒的灵力中化为齑粉。花玉楼抬眸,见照时留震在原地,似乎被他骤然发难的模样吓到,心中不免一嗤笑。

      “娇气……”
      随后又拧起眉,掌中剑烦躁地转了一圈:“我便杀了你,破了这石中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九节菖蒲石上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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