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行舟》一颗胖鸭梨

3、第 3 章

　　没等他反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踹向一边，撞得圆桌一声巨响。
　　一只宽砺的手掐着他的脖子，生生将他提起，双脚离了地。
　　“黄家？京城黄家？”
　　黄续良面子里子全无，此时又被人死死掐着喉咙，断断续续道：
　　“正……正是！你是哪……哪个不要命的！认不得三爷……我……我吗？！松开……三爷我……我饶你贱命！……”
　　“哪只手碰了她？”
　　黄续良涨红了脸，“关你鸟事！……我便是要了她也轮不到……”
　　他话音未落，被狠狠扔到地上，靴底踩住他的大腿，银光一闪，一柄长剑直刺他的腿间，衣袍下汩汩地流出一滩血。
　　“啊啊啊！！！”
　　“要？”他在冥暗中似笑非笑，“你拿什么要？”
　　黄续良几乎昏厥过去，他还不满足，“方才，是要用这只手碰她？”
　　他拔出剑，在黄续良的衣襟上拭干了血渍，剑尖抵着他的右腕，只使了个巧劲儿，挑了他的手筋。
　　“……还是那只？”
　　明霜头昏得紧，四肢都无力，心中猜到黄续良只怕是下了什么药，明夫人那房听了这一声惨叫也不曾来看看，想必也是被药倒了；店家都只怕被黄续良买通了去。
　　黄续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不！……不是……我，我没有……”
　　他已经不敢硬气了。
　　丢了男人的尊严，又丢了一只手。
　　“京城黄家……”晏凉轻轻笑了笑，“明天就不存在了。”
　　他提起剑，踢垃圾似的将黄续良的废手踢开：
　　“高册，把这个杂碎扔出去，叫黄祈来把他接回京城……最后看一眼黄家。”
　　门外的侍卫领了命，毫不手软地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拖下楼，身体在楼梯上碰撞的闷响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回荡。
　　明霜在神志不清中看到床前站了一个人，她喉咙里燥得要烧起来：“水……”
　　晏凉垫着她的腰将她扶起来，将木架上的茶杯端起来送到她嘴边，她就着杯口饮了口水，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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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明夫人来唤明霜用早膳，甫一推开门，见了地上一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时，呼吸一窒。
　　她几步奔到明霜床前，明霜睡得正熟，一睁眼便见宋夫人面色惨白地看着她。
　　“姨娘？”
　　明夫人慌忙地查看她的身子，“可是哪儿不舒服？哪处疼？！你同姨娘说，莫要忍着。大夫……对！姨娘给你找大夫来！……”
　　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明霜也瞥见了地上的血，拉住宋夫人道：“我没事，姨娘莫急，地上的不是我的血。”
　　明夫人还是不放心。
　　明霜拂开被子，拉她坐下，“那是黄续良的。昨夜他意欲轻薄我，幸得一位公子出手相救。”
　　明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泪珠滚落，叫骂道：
　　“这天杀的黄三竖子，黄家造孽啊！竟养了个这么砍头的玩意儿败货！他便是死了，阎王也要把他下油锅，叫他生吃刀子！……”
　　明霜笑道，“徒叫姨娘忧心了，此事还请姨娘莫要告诉阿爹，阿爹与黄伯父交好，明黄两家也不可为着个不入流的人断了多年的交情。”
　　“好孩子，凭白叫你受了委屈。”明夫人哭的更急了。
　　明霜携了她下楼，宽慰道，“左右并不得逞，姨娘别哭。”
　　上船前，明章见明夫人哭的伤心，道，“哭什么？”
　　明夫人不说，只抱着序瑞进了里舱，一边哭，一边道，“瑞哥儿，你要懂事些，将来好生念书，当个大官，抓那些贼奸子，别叫你二姊吃这些苦头了……”
　　这话说得模糊，也不知到底是说给序瑞，还是说给旁的人听。
　　序瑞一手捏着饼子，一手去抹明夫人脸上的眼泪。
　　明章到底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怒不可遏，相看宅子时也脸色发青，“亏得是黄祈教出来的畜生！此等腌臜之事也做得出来！往日里见了黄祈的份上，倒是对他好脸色，这牲口倒越发不知廉耻！……”
　　宅子时标标准准的江南园林，后院傍水，假山逼真，粉墙黛瓦，恰好合适一小家人居住。
　　明章没犹豫，明夫人说“好”便掏银子买了下来。
　　回程略急，明章只一心要质问旧故，他们到时，黄府的烫金匾额正被人取下来，门口聚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
　　“……我说呢，黄祈矜矜业业这几十年，全败在这第三子手上！”
　　“可不是！平日里见他便是黄鼠狼模样——不是像个好人。”
　　“现在黄三是个废人咯，此去江南，还是被人从门板上抬下来的……浑身是血，可见是遭了一顿好打。”
　　明章上前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哟，明老爷！”那人拱手道，“就是那担了横祸的黄三，喏！不远千里到江南去调戏别人家未出阁的小姐，让太子殿下撞见了！这不是前几日黄家的庄子也查出来几处漏洞嘛，为了几块地，黄三还命人打死了几个佃农……”
　　明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向那人也拱手一下，便抬脚往黄府里面走。
　　黄府的家眷都聚在一处，庭院四处挂了白幡，地上也撒这白纸钱。
　　黄府的仆从散了个干净，乍一看，生气了无，荒凉至极。
　　黄夫人哭成了泪人，一身缟素，髻发散乱；黄家长子黄续安扶着她单薄的身体，“阿娘节哀……”
　　次子黄续康沉默地烧着纸钱，唇色惨白。
　　黄夫人忽的挣扎着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向躺在灵堂前半死不活的黄续良，举起拳头用力地砸向他，一下又一下：
　　“孽畜！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把我们害得这么苦啊……都是你，你，你给我滚！滚出去！……”
　　“阿娘！”黄续康抱住她，“阿娘，不能再打了，您身子要紧，如今阿爹去了，您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和泉下的阿爹交代。”
　　黄祈因着祖业蒙难，家道本就不如从前，近些年来一直走下坡路而心急如焚，眼见几百年的基业就要在自己手里断送了；而今黄家又在外头惹出了人命，几个佃农的家眷闹到了衙门上，太子有意打压黄家，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就勒令彻查，三子的子孙根被废不说，连着黄家的庄子窑子也一并被查抄了。
　　他急火攻心，呕出几口淤血，原就缠绵病榻多年，这飞来横祸便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断送了他的性命，不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明章问明白了，思及黄家已是没落至极，再不好问出黄续良调戏明霜一事，上了两炷香，便走了。
　　旁的人听一听，也便只当个茶余闲话，但明章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子与黄家无冤无仇，便是在管道上走着，太子也不一定能看见黄家，如今却突然发难。
　　再有，在黄府时，有个坊邻提到，黄续良到了江南调戏女子，太子出手相助；然而被调戏的女子不正是明霜么？
　　明夫人又说，明霜当初是被个公子相救，莫不就是太子？
　　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生疑。
　　但明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理来说是没有机会认识太子的。
　　思及此，明章才稍微放下心来，不再琢磨这件事了。
　　而明霜被晏凉“好心搭救”后，又做起了那荒诞的梦，却还要离谱许多，以至夜不能寐。
　　梦见身形伟岸的男人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孕肚，她惊惧地向后退去，扣住脚腕的金链便随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装潢奢靡的寝宫内空无一人，婢子宫人都被禀退。
　　“霜儿，你躲什么？朕待你不好么……”他略显凉薄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大的声音却敲得她耳膜生疼。
　　“纥部哪里好呢，你情愿带着我们的孩子，去那种鄙俗蛮野之地，嗯？”
　　他低垂的眸子牢牢地锁着她。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他：“你这个……疯子！”
　　“疯？”他低低地笑着，喉结滚动了几下。
　　“朕的确是疯了……朕的霜儿，”他的手从她的发髻一寸一寸下滑，落在腰间，指尖将宫绦绕着几圈，轻轻一拉，束缚便无力地散开来：
　　“朕可是特意问了卜医，他说，孕月已足四月……便能行事了……”
　　“……不！不！！……”
　　明霜猛地从床上坐起，气喘不止，能感到心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
　　“咚”
　　“咚”
　　她环顾一周，见仍然在自己的闺房中，方才松了一口气。
　　“叩叩。”
　　窗外响起了一阵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