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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Spring,塌房 ...

  •   几只乌鸦掠过阴沉的天空,掉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孤零零地粘黏在灰白的碑首上。
      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附身捻起羽毛,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草堆里,随后将双手合十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无论她去到哪里,头顶上的黑伞都如影而行,相似的伞还有几十把,像是黑压压的云层,光是看着就叫人喘不过气。
      “夫人,请节哀。”司仪表情沉重地馋了妇人一把,紧接着念了一小段串词,他话音刚落,妇人的儿子和儿媳便挽着手走上前来,同样面色苍白地跪拜在墓前。
      这样的流程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扫墓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司仪不停地往人堆里张望,神色有些紧张,他放缓语速,把后几位的扫墓时间有意拉长。
      终于,远处传来咯噔咯噔的声音,黑乌鸦般聚集着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排列在两侧,腾出一条供轮椅通行的路。
      司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同样侧身站到一旁,将手贴到胸口,对来人附身道:“小少爷。”
      轮椅碾过瓦砖的声音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披着一件剪裁极为考究的黑色西装,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有玫瑰图样的握柄上,他神色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墓碑,好像跟周围面容极度悲伤的人群形成了一道屏障。
      慢慢的,他向外伸出手,跟在他身侧的黑衣男子立即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支沾着雨露的白玫瑰,他看也不看,抬手轻飘飘地扔在墓碑前。
      黑玉般的柔软发丝因为他的动作轻微晃动,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上嵌着一粒颜色并不浓厚的小痣,微薄的嘴唇似乎天生微微上扬,随意一牵扯就是一个极好看的弧度,这张脸庞仍带着一点没褪干净的青涩,奇妙地处在了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界线上。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花瓣上,很快就将那朵精致的花朵淋得不成形,就在这时,人群里发出一道声音:“小弟,你太无礼了。”
      少年闻声侧首,看向一个比自己高大得多的青年,仅仅瞧了一眼,他就像瞧见什么腌臜之物似的移开视线,向后拂了一下手。
      轮椅慢慢地开始向来时的方向倒退,青年立刻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握柄再说几句话,但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落下来的一刻,一个枪口冷不丁地抵住他的下颚。
      持枪者是少年身边的保镖,他们个个身姿挺拔,动作敏捷如风。
      “你!”青年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不断起伏,却是一步也不敢向前。
      明明知道区区下人无法对他动手,但黑发少年转身时扫过来的眼神却叫他感到脊柱微微发麻,又安静、又危险。
      “他的瞳孔里透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阴郁,尽头是玫瑰脱落了的一地荆棘。”
      兰业青用捧读的语气念出一条弹幕,随后幽幽地看向坐在电竞椅上一动不动的人:“真是一朵致命又美丽的黑玫瑰,他最终成了整部剧的大boss吗?”
      尤湛低垂着头没说话,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在听到兰业青的话后,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林子星倒饶有兴趣地咂吧咂吧棒棒糖,说:“我记得后面他就一场赌场的戏份,扮相差不多,也是一身黑,当着全家的面卸了自己哥哥的一只手,就是刚刚那个拦他的人,那场面确实劲爆,在那之后男主才知道家里面一个好人都没有,立志一定要夺得家族大权。当时很多人都猜这个小子是幕后boss,搞死了自己爹又搞哥,想自己当家主,但之后男主和女主统一四大家族的时候,他人都没见着一个,就很bug。”
      “这有什么稀奇的,一部剧里不就需要这种有脸没脑子的配角来推进剧情。”兰业青把进度条拉到最后的演员表,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小少爷的扮演者是谁,不仅没有真名,连小少爷这个角色的名字都没出来。
      林子星把嘴一瘪:“就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角色,也能在三年前挂在热搜榜上挂半个月,我对这个只看脸的社会彻底失望了。”
      “更失望的是三年前那么多狗仔去扒这个小演员的真实信息,居然一个扒到的都没有,那么多嘴上喊着老公的小粉丝,居然一个知道他真名的都没有,真不错啊,大家这是玩儿啥呢?”兰业青翘起二郎腿,扑面而来一股资产阶级的薄凉和辛辣,“明摆着他进组不规范,剧组没跟他签合同,压根不知道人家真名,只不过瞧着人长得不错,拉来跑了个龙套,谁知道一下子火了,这事儿闹大了可就得被扒拉出雇佣未成年了,那怎么能行呢?所以资方立刻撤热搜,压热度,这才让剧继续播了。”
      林子星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兰业青说的话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这么严重?”
      “我猜的,”兰业青的表情很诚恳,紧接着口风一转,“但是播不了才好啊,某人就不用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白月光拒绝我这么多年了。”
      某人没说话,某人不想说话。
      林子星瞅了一眼自家队长冰冷的神色,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道:“队长,这人不会真的是……”
      咯吱。
      尤湛的拳头发出了一声响,林子星立刻闭上嘴巴,吹着口哨仰头看天花板。
      队员不敢说,上司却百无禁忌,兰业青压根没感觉到尤湛那边传来的低气压似的,她锐评道:“脸可以说几乎没怎么变,坐轮椅到站立差的只是身高,虽然差得有点儿多,但不至于认不出来吧?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是头发,我其实一直很欣赏RG的审美,前几天的热搜榜我看了,那小子顶着白毛也挺好看的,所以尤湛队长,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喜欢他,怎么没能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呢?”
      暴击!
      林子星简直不敢看自己队长的表情,脚尖不自觉地朝门口转。
      当了尤湛三年拒绝男男女女示好的理由,听上去也不像是敷衍,结果人到了面前反而认不出来。
      明明说是白月光,但是在赛场上遇到的时候尤湛下手不是一般的狠,明明说是喜欢了三年的人,但那小子之前在公园迷路了,尤湛都不肯亲自给绚烂打电话。
      太尴尬了,怎么能这么尴尬?
      林子星开始反省自己不该偷懒上楼看视频,如果像周曳潇一样勤奋地直播不就没这事儿了吗?!果然,世界对勤奋的人绝对是有优待的,对偷懒的人绝对是有惩罚的!
      “那个,要不我先……”林子星试探着开口道。
      尤湛抬了一下眼眸,蓦地朝林子星扫去。
      忠诚的队员瞬间改口,斩钉截铁地说:“其实我觉得这很正常,那小子长大过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是人总会变的,你看这剧里面明摆着是朵柔弱无辜的小黑花,现在呢?”
      林子星根本没跟淮宿近距离打过照面,所以说不好对方现在如何了,但他的气势很足,相当有说服力:“最重要的是白月光走进现实,那种神秘感没了,纸片人就是永远待在纸上最好,现在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嘛,是我我也认不出来,兰姐,你知道的,神秘感是男人最好的医美,第二个医美就是炒cp。”
      “是吗?”兰业青狐疑地扬起声调,视线在尤湛身上停留了一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当她点着烟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点儿揶揄的笑,“这表情真不错,像一只被人抢了玩具的猫。”
      而且被抢走的,还是小心翼翼珍藏了三年的玩具,如果真的是一只猫,此时此刻应该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林子星趴在门边,确认兰业青走出了大门后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转头道:“兰姐也真是,明明是比赛输了想来看看你,怎么最后变成这样,其实我觉得也没这么严重,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嗷!”
      一个靠枕正中林子星的脑门。
      明明砸得不重,对方却嗷嗷嗷大声叫起来,颇有要喊破嗓子的架势:“痛痛痛死了!谁买的枕头?怎么上面还有珠子!”
      尤湛像是入定了一样,靠回真皮座椅的靠背上,木然地看向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上,在视线对上那张脸时,他紧攒的眉毛不自觉地松了松,然而下一秒又重新皱起来。
      “我懂,队长,”林子星凑到他身边,表情有点儿欠的嘿嘿笑了两声,“你现在是不是有种塌房的感觉?就像我之前追的那本热血漫画一样,谁tm能想到画出这么牛逼剧情的作者居然是个油腻大叔?微博还粉的是VC,没品的东西,怎么都应该粉我们吧?”
      “所以你现在还追那本漫画吗?”尤湛犀利发问。
      “追啊,只不过我大号把他的微博取消关注了。”林子星理所当然地回答。
      “小号呢?”
      “你问哪一个?”
      尤湛看着他不说话。
      “额……”林子星沉默了一两秒,试探着干笑了两声,“好像情况还是有点儿不太一样哈?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真的!人都是视觉动物,我觉得这是非常非常正常的,虽然你前几天才烦那小子烦到让我给绚烂打电话,虽然总决赛你让那小子当着上亿观众的面把脸丢光了,但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你只是没认出他,那么你是为什么没有认出他呢?至于原因,肯定不是像粉丝说的那样,只看脸迟早会后悔,也不是颜狗面基现场就是破防大会,也绝对不是白月光塌——啊!”
      半分钟后,茶水间的门打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底下偷听的三个人一个激灵,齐刷刷地往上看。
      尤湛提着捂住脑门唧唧呜呜的林子星,冷着脸对楼下的三人道:“风吹的,开始训练。”
      阳厘本来抿着嘴巴,屁股稍稍离开了一点儿坐垫,试图从林子星狰狞的表情上看出某些信息,训练两个字一出,他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坐回座位,只是眼睛还忍不住地往林子星脸上瞄。
      “训练?找我啊!”周曳潇的电脑里突然传来一道十分喜悦的声音,不等尤湛回答,成功撞车撞到周曳潇的绚烂再次大声叫起来,“3v3还是5v5?兔兔刚刚回来了噢!”
      意思是可以组成全首发阵容,尤湛走到周曳潇旁边,把原本到嘴边的不行两个字咽了回去,瞳孔里闪过一丝犹豫。
      无论是联盟哪个队伍的首发阵容,休假期间都很难约完整,更何况是刚刚获得春季赛冠军的RG,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然说因为私事耽误公务很不应该,但是无论如何现在都觉得有点儿无法面对某个人啊……
      尤湛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淮宿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一幕,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左手捂住脸。
      是三年的喜欢,又不是三个月,更不是三天,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对象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任谁心里都过不去吧。
      要不先约个其他的时间好了,这样也能缓冲一下,不至于——
      “如果怕输,也是可以拒绝的噢。”突然,扩音器里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分明好听,但态度却格外欠揍。
      林子星瘫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战战兢兢地看向尤湛,只见恰好被撞到枪口上的自家队长把脸转向周曳潇的游戏屏幕,脸色冷得吓人。
      就在林子星觉得空气都快要凝结的时候,尤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行,你们这局还有多久结束?”
      完了,这得是塌房过度导致全方位破防的重压之下,又再次见证了病怏怏的白月光从天上滚下来,神清气爽地站到他面前,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残废不哑巴。
      所以,纸片人就该永远留在纸片上,永远不要走进现实。
      林子星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下这句话,以此告诫自己以后看漫画一定记得用小号关注作者。
      “十分钟。”淮宿接替过绚烂的鼠标,快速说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Spring,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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