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塌房事件》一意慵

6、Spring，炒作

　　云翅脾气出了名的好，无论跟哪个俱乐部的刺头儿都能处成点头之交，能让他发出这一声的，只有一个人。
　　“哟，排到同事了。”云翅点了几下VR，解除了耳麦，一道男声立刻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一听这声音，绚烂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
　　游戏在进入加载页面的时候，队友间彼此可以听见对方说话，云翅的瞳孔里反射出Ego.宵夜的ID名，他认命地干笑了几声:“好巧啊曳潇哥，在直播？”
　　“是啊，”周曳潇的声音比起平时低了一些，听起来似乎更有磁性，“你们训练赛结束了吗？没事儿来直播间给兄弟点个关注呗。”
　　云翅翻了个白眼，硬生生把“你粉丝的零头够得上我的总数了”这句稍显夸张的话给吞回去了，哈哈道:“那必须的，马上来。”
　　话音刚落，绚烂就手速极快地进入直播间，刷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礼物，周曳潇那边有延迟，扣费通知先一步弹出来，绚烂捂住胸口，十分肉疼地在弹幕里发了一串爱心彰显存在。
　　屏幕里酒红色鲻鱼头的年轻人一看就好好打扮过自己，鼻梁两侧有点儿挺自然的阴影，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滤镜显得十分红润，整洁的衣领上别着麦，如果没看错，麦线还连着某种价值不菲的声卡。
　　绚烂真心实意地被这种敬业的直播精神给震惊了，他环视周围一圈，自家队员虽然普遍长得不赖，但从来没见他们哪个直播是会特意准备的，就连上身正装，下身裤衩都嫌麻烦，肯在直播前洗个头都谢天谢地了，难道这就是RG远没有Ego流量大的原因？
　　一边想着，绚烂一边把目光移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某只白毛，看得出他眼皮都在打架，一颤一颤的。
　　“感谢‘绚烂大帅比’送出的一个火箭炮，”周曳潇面不改色地念出前不久才赢过自己的人的id，只看他平静的脸色，很难想象这跟在赛场上被气得面红耳赤的人是同一个人，“老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绚烂收回视线，利索地凑到云翅旁边，对着他的麦嘻嘻道:“主播客气，主播晚点有空吗，跟我们约个训练赛呗~”
　　直播间稍微老点儿的粉丝都知道，Ego的全首发阵容十分难约，一会儿要拍纪录片，一会儿要拍广告，训练赛动不动就派青训上，要想约首发5v5至少得提前一天定下来。
　　周曳潇露出一个有点儿为难的表情:“徐队，火箭炮买我一个笑脸还行，别的我就不敢保证了，约训练赛得按流程找我们教练，或者找我们队长，他同意才——队长!”
　　最后这一声突然拔高了音量，连快睡着的淮宿都睁开惺忪的眼睛，懵懵懂懂地把脑袋转向绚烂的手机屏幕。
　　“RG跟我们约训练赛，”周曳潇迅速咽下嘴里的西瓜，扭头问自己后方的人，“怎么说？”
　　镜头正对着周曳潇，尤湛只露出了脖子以下的部分，一身白色的休闲服，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拎着半瓶柠檬浓缩汁。
　　“厘子刚刚打电话说在拍摄地碰到了兔兔，今天RG凑不齐首发吧。”尤湛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凉飕飕的。
　　被戳穿的尴尬丝毫没有影响绚烂的发挥，他故作不满地大喊道:“嘿!湛湛宝贝，我真的伤心了!难道跟我约训练赛仅仅只是为了约训练赛吗？这分明约的是我们的友谊!”
　　云翅被这一嗓子吼得耳膜发麻，立刻把麦拿远了。
　　“约不了训练赛跟我约个solo呗？上次我们solo还是在半年前吧，现在上号？给你看看我精湛的……”
　　“进游戏了，”尤湛稍微弯了弯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绚烂，紧接着用玻璃瓶碰了一下镜头，轻轻笑了，“友谊万岁。”
　　他话音刚落，云翅这边就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了。
　　“哎~~~~果然主角往往是最后登场的，巅峰对决也要放在最关键的时候进行，”绚烂仰天长叹，随即无缝衔接地捧起手机，继续看周曳潇的直播，“没意思，这小子又选了流沙，连娱乐也要玩自己的职业，该夸他用功还是说太犟了？宿宿宝贝，你觉得呢？”
　　“不知道哦。”淮宿重新扭过头，恹恹地趴在桌上，看上去的确对那个人气爆棚的直播间没有一点儿兴趣。
　　“不要这么说嘛，你知不知道他这场开下来能赚多少？我刚刚给他刷的火箭炮，够普通选手打半个赛季的比赛了，就这我都排不上送礼的前三，”绚烂说到最后，眼睛都在发光，“心动不心动！”
　　淮宿打了个哈欠，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心动。”
　　绚烂十分顺畅地鼓掌道:“好！我非常欣赏你这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品质，不愧是总决赛上露脸五分钟，圈粉五百万的宿宿，真的很爱！”
　　“五百万？”淮宿瞥了他一眼。
　　“也许有点儿夸张，但你先别管，”绚烂竖起一根食指，淡定地接道，“不过凭借一个狙击镜头席卷微博热搜前三，你的价值说不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噢。”
　　淮宿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价值啊。”
　　“当然，要想在吸粉方面干掉Ego，还得跟这位学学流量密码，”绚烂对着手机屏幕努努嘴，“喏，开始了。”
　　淮宿趴在桌子上，兴致缺缺地耷拉着眼皮，游戏界面里以周曳潇为原型的小人，正依从着周曳潇的意识藏身在一处灌木丛中，而他本人用牙签插起一块西瓜，把胳膊举过头顶:“队长，来一块？”
　　整个直播间几乎静止了两三秒，尤湛没有动，像是根本没听见这话一样转过身，尴尬得把视线集中在屏幕上的绚烂脚趾直扣地。
　　【这个动作对于直男来说是相当炸裂的。】
　　网速较快的观众打出这么一句，像是同样觉得很炸裂，弹幕瞬间活了:【别倒贴了，没看见风起压根不想搭理你吗？】
　　【古希腊掌握流量密码的神——潇子哥。】
　　然而打脸来得很快，这条弹幕刚刚刷过去，原本都迈开脚步的尤湛突然摘下墨镜，俯身飞快地将西瓜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了。”
　　眼镜腿勾起尤湛一缕微卷的黑色发丝，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等到快要能看清的时候，他已经走出镜头了。
　　而镜头里的周曳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牙签，接着把它插进果盘里，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啊？啊？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啊啊啊啊正主发糖最为致命，月黑风高夜szd!】
　　【cp粉滚出直播间，你吃水果还吮牙签吗？】
　　【尤神多露脸，对我眼睛很好。】
　　【联盟麦麸第一人，可怜我起子哥，纯纯引流工具人罢了。】
　　【拜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吧。】
　　原本数量还算正常的弹幕在短短半分钟之内覆盖了整个小窗屏幕，周曳潇仿佛才发现弹幕里的对话逐渐不对劲，他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直播间弹幕别带节奏啊，认真看主播操作。”
　　看似在控场，但很明显这样的说话方式温和得没有一点儿作用，弹幕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西瓜甘甜的味道没什么特点，咽下去后很难在嘴里留下什么痕迹，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这小子玩这套越来越熟练了。”
　　楼梯口边站着一个红衣女人，见尤湛走上来，她拿开嘴里的烟，轻吐出一股烟雾:“你太惯着他了。”
　　“兰姐。”尤湛走上最后一步台阶，对年轻的女士点了一下头。
　　兰业青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加紧抽了几口烟，随即转身用烟头点点茶水室的门:“我有事儿找你，进去聊？”
　　“好。”尤湛刚应了一声，就感觉到几道目光从楼底下直直射来，他一眼瞥过去，那些八卦的目光又瞬间消失了。
　　在职业战队众多的联盟里，Ego发展到如今这样随便一个普通选手都不愁吃喝的地步，跟兰业青脱不了干系。
　　作为Ego的创始人之一，在战队最初成型的时候拉赞助、做引流，利用出色的商业头脑和广泛的人脉关系将Ego的旗号打了出去，可以说兰业青是最了解Ego发展全过程的人。
　　面对这么一位年轻且优秀的女性，无论是不是本俱乐部的，大部分选手都对她有些敬畏，平时从来不敢议论这位漂亮女上司的私生活，但是谁都知道，在尤湛刚刚加入Ego时，是受到过兰业青的示好的。
　　“一会儿就让人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兰业青走进门，翘着腿在软椅上坐下，“都待这么久了怎么还学不会管自己的眼睛，工资扣一半吧。”
　　知道她在开玩笑，尤湛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推到兰业青面前，也笑了一下说:“还罪不至此。”
　　“反正我在你面前装什么温柔装什么可爱都没用，还不如暴露我们资产阶级特有的心狠手辣，”兰业青耸耸肩，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明星赛的事儿吧。”尤湛从容地接道。
　　每年的春季赛和夏季赛中间都会空出两个月，原本是用来给选手休息的，但是大概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联盟在两年前第一次举办明星赛，结果效果出奇的好。
　　明星赛开展过程中，参赛选手将进行封闭式合宿，并且主办方还会对选手的业余生活、训练赛事进行直播，很多原本在比赛场上可能表现并不突出的选手，总有那么一两个能以人格魅力圈粉，比如Ego的林昭云，他就凭借超强的厨艺和温柔体贴的性格斩获一大群迷妹。
　　又比如林子星，虽然他不会做饭，但性格是实打实的招人喜欢，又因为跟哥哥的互动很有爱，圈了一票玩笑意味的骨科粉。
　　“没劲，我如果去逗小厘子，他指定猜十分钟都猜不出来，”兰业青喝了一口茶，润润嗓，“今年的Star cup流程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联盟之前也尝到了明星赛的流量，这次下了血本，两周后开始，地点定在一个海岛上，我查了半天的地图都没查到在哪儿。”
　　尤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兰业青连气都不喘一下，嘴巴跟加特林似的接着道:“听说还特地批了一栋大厦，不比我们这儿差，我真就纳闷了，在海岛上建高楼，是打算办完明星赛就拆迁吗？”
　　“要不这次……”尤湛刚开了个头又停了下来，因为兰业青正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瞪着他。
　　僵持了三秒，兰业青沉重地把茶杯放下，双手交叠在桌上:“这次所有明星选手必须参加，联盟指名道姓要你去，你不去收视率跌了我是要背锅的，要么接受我的爱，跟我交往，要么就别给我扣一锅，你选哪一个？”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选哪一个都不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兰业青故意把话说得有些冷幽默，但显然没人会笑出来。
　　尤湛垂下眼眸，细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轻柔的阴影，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可是兰业青来的路上最怕遇到的情况，不怕他什么都说，就怕他什么都不说，兰叶青观察着那张没什么波动的脸蛋，试探着轻咳了一声:“当然，虽然我这么说了，去不去也由你，毕竟Ego的股份你也有份，总不能绑着你去。”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兰业青立刻后悔了，仿佛看见了资源向其他俱乐部倾斜时，天空撒下来的无数金币，至于为什么是金币，大概是因为比较直观。
　　还没懊恼多久，她就听见尤湛轻轻开口道:“兰姐，你担心我不去，是因为有什么人确定会去参加吗？”
　　在暗骂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敏感和赞美心上人怎么这么聪明之间，兰业青迅速从这句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你没打算不去？”
　　尤湛有点儿无奈地笑了:“我只是想说，这次带上厘子吧，他去年这时候刚进来，没赶上，一直都很想去。”
　　兰业青迅速吐出一口气，大笑着拍拍尤湛的肩膀:“不愧是我们Ego最最最帅气迷人的队长，哪怕自己再不愿意也不会拒绝任何对Ego有利的事，我还以为——”
　　为字后面的话在她嘴里兜了一圈，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尤湛却自然而然地接道:“还以为我知道了折雨进入RG后会拒绝跟他碰面？”
　　兰业青卡了一下壳，漂亮的脸上竟然有些尴尬:“……你真知道啊，看见他了？什么时候？”
　　尤湛不置可否，只是把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平静地说:“放心吧，我跟他的关系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向来雷厉风行的女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她抿了一口茶，再次抬头时表情十分认真地道:“其实你也可以选择接受我的爱。”
　　“唯独这个恕我拒绝。”尤湛从衣兜里掏出自己八百年不用一回的私人手机，对着兰业青点亮了屏幕。
　　兰业青翻了个白眼:“你又要拿你的白月光来搪塞我了？”
　　“你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搪塞任何人。”尤湛的语气堪称平和，态度却不容置喙。
　　兰业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头一回听到的时候觉得难以接受，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拒绝身边人的示好？但渐渐的，她发现尤湛似乎是认真的。
　　就跟那些真心实意跟乙女游戏的男人谈恋爱的小姑娘一样，Ego的队长是真心喜欢那个迄今为止连真名都不知道的白月光的。
　　要说是怎么看出来的，大概是那不分对象的，一次比一次笃定的拒绝口吻，以及三年不变的手机屏幕，再加上看照片时堪称温柔的眼神实在像是温水煮青蛙，让所有人都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去调查白月光的个人信息呢？兰业青对自己很有自信，她看上的人，这点儿搜集信息的能力还是有的。
　　但尤湛不仅自己拒绝搜集白月光的信息，也不允许别人去查，除了身边走得近的人，粉丝三年来都不知道他的白月光长什么样。尤湛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人家不想让其他人找到，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打扰他的生活？
　　说到底，喜欢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怎么想我无所谓，但你们要去骚扰他，你们就死定了。
　　十分合理，难以辩驳，道德制高点让他占了，谁劝都没用。兰业青这么多次下来也习惯了，她并非不相信白月光在一个人心中的重要程度，只要那轮月亮自己不坠下来，就没人能撼动它的地位。
　　“脸是还可以，就是太嫩了，谁知道长开了什么样，而且坐轮椅上，说不定是个小矮子，”兰业青托着下巴，眼神犀利地上下扫视白月光的照片，像个寻找犯罪证据的侦探，“早知道你喜欢的是这种病怏怏的氛围感，我就该打个绷带来见你，再加上乌漆麻黑的手串，西装三件套……若隐若现的泪痣也是好元素，但这睫毛是天生的吗，长得有点儿逆天了。”
　　尤湛边听边笑，没发表意见，但从他的想法来说，他还真希望那位本人能矮一些，高了反而没那种感觉，按现在互联网上的用词来讲应该叫作易碎感。
　　只不过兰业青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莫名让他有点儿疑惑:“怎么了？”
　　“奇了怪了，以前也没发现啊，这张脸……”兰业青皱起眉毛，锐利的目光紧锁在那张轮廓精致的脸蛋上，“怎么觉得最近好像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