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醒刃

5、骗子

　　5.
　　京墨拿着烫热的手炉，跑去给章楠。章楠正坐在窗边看雪，接过来，笑着说：“今晚是平安夜，你柯特哥哥来我们家吃饭，怎么样？”
　　小姑娘何等机灵，早就看出柯特和章楠如今关系不一般，而且她很开心地看到，章楠最近更爱笑了，再加上她是个人来疯，自然很希望有人来吃晚饭。
　　她马上开始着手准备章楠和自己今晚要穿的衣服。
　　柯特下午就来了，看见京墨穿着小棉袄，扎着两团辫子，可爱得不得了，便极想去看章楠。上楼，进房，关门，抬眼，就见章楠穿着一件雪白的毛衣，亮红色的围巾，深绿色的长裤，裁出他瘦削的身形。
　　章楠的目光从书上收回来，看向他。
　　柯特眼睛都挪不开了，走上去，把章楠冻红的手拢进自己温热的掌心，笑着问：“有手炉为什么不用？”
　　“等一等就会有更好的。”章楠也笑，手上的温热暖酥了他的筋骨，整个人都犯起懒来。柯特一看他眼睛眯起来就知道，这人又困了，就去把窗关上。
　　“要睡觉吗？”
　　“不要，”章楠把书放回书架，笑道，“干点别的吧。”
　　此刻，他笑得妖媚，泪痣像在蛊惑，柯特闭了闭眼，问道：“那干什么？”
　　“你说呢？”章楠拨弄着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如果死前不做一次，那我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好像也是。
　　柯特看了他一会，轻轻摁了一下他的后颈，叼住他的唇。淫靡的声音不久便响起，在这冬日，房内却是春意盎然，压抑的喘息从殷红的口中吐出，勾起无数瑰丽的花绽放。
　　明明很痛，章楠却没有喊停，直到实在忍不出才泄露一点哭腔。
　　柯特缓下来，就听见章楠哑着嗓子骂：“这种时候停下来，你是不是不行啊……”
　　最终一刻，章楠才脱力般歪在榻上，柯特听见这人小声说：“混蛋。”
　　他勉强抬眼，柯特正眨着无比漂亮的眼睛，眉毛上沾了汗，勾起的嘴角还有自己咬下的红痕，整个人像被玷染的神，美若神话。
　　他忽然觉得，不知道是谁占了谁便宜。
　　“行将就木之人，得了爱，都是骗子。”章楠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柯特说，“我甘愿当个骗子，一辈子只祸害你一人。”
　　柯特笑了一下，伏在他耳边说：“我心甘情愿。”

　　两人折腾到七点多，章楠才揉着眼睛下楼吃饭。柯特收拾了一下，也随着他出来了。京墨和一众佣人也不敢先吃，早就饿到不行，好在章楠看出来了，立刻叫大家一起吃饭。
　　柯特给每人发了一颗苹果，意为平平安安。
　　京墨见章楠一个晚上都懒懒的，小心问：“少爷，柯特先生没欺负您吧？”
　　闻言，柯特耳朵一动。章楠看在眼里，故意道：“被你猜中了，他欺负我。”
　　“？”柯特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却听得章楠笑吟吟地添了一句：“不过啊，是我先勾引的他。”
　　“哦、哦，这样啊……”小姑娘吓了一跳，见二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像懂了些什么，脸一红，落荒而逃。
　　“这是礼物，”柯特把一个纸袋子放进章楠手里，说，“现在不许看，明早起来再拆。”
　　章楠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神神叨叨的。”
　　两人走到沙发上坐着，角落的圣诞树亮着暖黄色的光，树下还放着一堆礼物。这都是柯特的功劳。章楠窝在柯特怀里，慢慢说到：
　　“你说，你这人为什么这么善良？”
　　柯特托着他的肩，让他舒服点：“不是对每个人。”
　　“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章楠阖了眼，声音越来越轻，“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没赚钱，也没有遗产。”
　　柯特沉默了一会儿，久到章楠都快睡着了，才沉沉开口：“我什么都不要，我爱的是你，也只是你，是上帝创造的你，无关于其他。”
　　又过了很久，久到柯特以为章楠睡着了，章楠才说：“我赚发了。”
　　“怎么说？”
　　“我用我的一年，换取一个这么好的人，这么爱我，我真是这世上最贪心的骗子。”章楠枕着柯特的肩膀，轻声说，“你亏死了。”
　　“不亏，”柯特笑着说，“我用我的一辈子，换一个这么好的人，用生命的最后一年来爱我，我一点也不亏。”
　　这是一笔糊涂账，永远都算不清。章楠一点也不想算了，昏昏沉沉入了梦。他梦见，柯特正在朝自己挥手，背后是故宫橘红色的宫墙。
　　柯特眼睛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篝火。
　　“圣诞快乐。”
　　他闭上眼，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章楠眼睫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掉，却发现章楠只是又向他怀里窝了点，没有醒。
　　他送给章楠的，是一尊小雕塑和一张照片。雕塑是他花了半个月才雕好的，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鲸鱼。照片是斯维德偷拍的他们俩，两人在琴房，柯特坐在琴椅上，抬头望着章楠；章楠靠在门边，亦看着他。
　　他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却也是第一个他留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