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河神像带回家》三涂鱼

6、第 6 章

　　\"在我们鹿山县，很难见到这样热闹的集会。\"徐盛霖望着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长街，趴在戚昀耳边大声说道。

　　“我们那里也见不到这种盛会。”戚昀连连点头，他来自宏仁县，只是个靠近边疆的偏僻小城，像这样人山人海的架势，还是得在府城才能见到。他们在人群中慢慢“挪动”，戚昀还要时不时注意头上的斗笠，以防被人群挤得掉下来。

　　从下午出门到现在，天色已近黄昏，街上亮起了花灯。

　　“那边的花灯真好看！”戚昀指着城楼上缓缓升腾起的莲花大坐灯，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想来都看到了那边美不胜收的灯景。

　　人群开始朝着城楼缓缓“流去”，徐盛霖对戚昀说道：“城楼那边虽有灯景，却太过拥挤了，我想去刚才路过的书摊看一看，你意下如何？”

　　戚昀求之不得，他也不喜欢这人挤人挨的境况。

　　于是两人逆流而行，徐盛霖小心护着戚昀的斗笠，两人沿着街边商铺，艰难挪到了书摊前。

　　“咦！《历年考题真解》？这书有意思。”戚昀拿起一本书道。

　　“哈哈！二位也是今年来赶考的考生吧？我这几本书都卖的很好！秋闱上榜必读！”摊主是个黑面无须、二十多岁的男子，其貌不扬，蹲在石凳上向二人说道。

　　戚昀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长得这般黑的人可不多见……

　　“你这里卖的都是考试书籍？”徐盛霖在摊子上随便翻了翻。

　　“呵呵，不止。”那男子挤眉弄眼，神秘一笑，从石凳底下又掏出一个布袋来，“你们想要的，我这里应有尽有。”

　　“哦？应有尽有吗？”徐盛霖笑道，“我要看医书，你这里有没有？”

　　“医书？”那男子一噎，“你个赶考的秀才，看医书做什么？”

　　“世道艰难，多学点手艺讨生活啊，万一名落孙山，回家当个大夫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呀，这位兄台？”徐盛霖揶揄道。

　　那黑脸男子摸了摸鼻子，指了指汹涌的人潮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这里没有医书，想买的话需要穿过这条街，路口左拐第三家就是个书铺。”

　　徐盛霖看了看庞大的、缓慢挪动的人流，无奈道：“罢了，等我们走过去，书铺就该打烊了。”

　　戚昀倒是在书铺中看得津津有味，什么《学会这一招，考场没对手》，什么《教你摸透考官偏好》，什么《从秀才到举人》……这些书都是头一次见，十分新鲜。

　　“唉唉！我说这位小兄弟！你别光看不买啊！”黑脸男子把手一伸，将戚昀手中的《考前绝密押题》抽了出来，“小本生意，谢绝白嫖。”

　　“我……我先看看才能决定买不买啊。”戚昀脸红。

　　徐盛霖指了指男子手中的布袋，说道：“你这里还有些什么书？”他是真的好奇，想看看这人还卖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嘿嘿。”那男子往前探身，凑到二人面前小声道：“我这书啊，最适合考前缓解压力，释放心情！往来的学子都要买上一套的！”

　　“都会买？”戚昀意动，这书竟有这么好？是对考试有很大的用处吗？若真是如此，哪怕掏空钱袋他也得买上一本。

　　“二位且看，都是京里时新的本子，百般花样，绝对让您满意！”

　　那人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嘿嘿一笑，从布袋中摸出一本书来，递给戚昀翻看。徐盛霖眼尖，一眼看到那书上写着四个大字——龙阳风月宝鉴！顿感不妙……

　　“等一下……”

　　还没来得及阻止，戚昀已经翻开了，只见书上大喇喇地画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子，一白皙娇嫩男子伏在榻上，另一壮硕男子伏在他身上，正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这、这是什么……”戚昀热血上涌，脸上炸起红晕，他感觉自己头晕症又犯了，猛地将书页合了起来。

　　徐盛霖扶额，好家伙，这人胆子忒大，竟敢在闹市中卖春宫图，还是描绘龙阳之事的，就不怕被官府捉了去？

　　“轻些！轻些！弄坏了要赔钱的！”黑脸男子接住戚昀扔出的书册，捧在怀中肉痛道。“你不喜欢这种，我还有别的嘛！你要不要再看看？”

　　戚昀羞愤转身，“不看！”

　　“唉！少见多怪。”男子摇头道。“这一本在京中都快卖疯了，哪个学子不风流？我看你二人都容貌出众，照着书中所授尝试一番，也不失为一段风流韵事。”

　　戚昀扯着徐盛霖的衣袖，低着头面红如血，“徐兄快走！莫要被他污了耳朵！”

　　“唉唉唉！那这些呢？”男子极力挽留，举着那本《考前绝密押题》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戚昀面红耳赤，心想这人如此混账，卖的书想必也都不正经！

　　徐盛霖也是无奈摇头，又好气又好笑。与戚昀不同的是，他并不觉得一本龙阳图册有多么惊世骇俗，回想他前世见识过的，那才让人惊掉下巴。

　　戚昀只顾着低头想走，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身上。那男子踉跄一下才稳住身形，发怒道：“哪里来的狗东西不长眼睛！”

　　戚昀撞到了脑袋上的伤处，一阵头晕目眩，斗笠也掉了下来，徐盛霖赶忙搀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这位公子，对不住了，我这位兄弟受伤尚未痊愈，走路不稳冲撞了你，还望你见谅。”

　　这时几个小厮挤上前来，气喘吁吁道：“少爷！您走得太快了，我们险些跟不上。”

　　谁想华服青年回身就是一个打耳光，“啪！”的一声，打得方才说话的小厮眼冒金星，脸上瞬间印了个红彤彤的五指山。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吃白饭的？一个个蠢得像猪！不知道要给我开路？没看到少爷我都被人撞倒了吗！”华服青年怒骂道。

　　周围路人听到骚乱，纷纷驻足观看。

　　青年气焰嚣张，“哼！看什么看！知道我是谁吗？竟敢看老子的热闹！我要让我姐夫都把你们抓到牢里去！”

　　众小厮立即上前驱赶人群，“去去去！这位可是府尹大人的小舅子！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敢看府尹家的闲事儿？”

　　周围人一听是府尹家的小舅子，立即散了开去，有几人面带鄙夷，边走边嘟囔道：“这可不是个吃素的主，撞到他的人要倒霉喽！”

　　“谁说不是呢，上个月他在醉仙楼被一根鱼刺扎了舌头，都要官差把掌柜的抓进了大牢，听说是讹了一大笔银钱才给放出来。”

　　“唉！要只是讹钱还算好的呢！他可是个荤素不忌的，糟蹋了多少个少男少女……”

　　戚昀听到众人议论，脸色惨白。他这一趟府城之行，为何如此多灾多难，真是一劫未平一劫又起。

　　徐盛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挡在身后，声音不卑不亢，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们二人是来参加秋闱的秀才，对府尹大人也是崇拜已久，若他日有幸中举，说不得也要去大人府上请安问好，今日确是我们不慎冲撞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开。”

　　那青年纨绔盯着戚昀打量，邪邪笑了一声，“你说得倒是好听，我管你们秀才狗才的！既撞到了我手里……嘿嘿，不过我看你身后这小兄弟长得一表人才，深得我心，我也不是不能通融，就看你们表现如何了。”

　　徐盛霖压抑怒火，平静问道：“哦？依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如何呢？”

　　“哈哈，自然是随我回府！接下来嘛……只要伺候得好了，本公子不但免了你们的罪，还大大有赏！”说罢就示意众小厮，去捉拿二人。

　　徐盛霖没想到府城吏治如此败坏，竟然光天化日仗势行凶，即便他搬出秀才身份，也没让他有丝毫顾忌，想来就算是闹到了官府，他二人也不会得到公正对待。

　　戚昀听那纨绔语出调戏，神情猥琐，回想到刚才见到的龙阳风月图，顿时羞愤欲绝。“徐兄，你快走吧！此事与你无关，我跟他拼了！”

　　徐盛霖按住他的肩膀，力气之大让戚昀挣脱不得，“别急。”

　　徐盛霖思索着，先假意跟他同去，再趁其不备逃之夭夭？最好不要有肢体冲突，若是伤了人，他就有借口要官差追拿他们了。如果只是逃跑的话，只需要找个隐蔽的所在躲上几日，等进了考场，这纨绔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可还没等他找好逃跑路线，远处又传来一阵呼喊声——“少爷！少爷！”

　　“嚎什么！”纨绔不耐道，“没看少爷我正忙着吗！”

　　一个小厮跑到他身边，边喘气边说道：“少爷快回去吧！府尹大人正寻你呢！”

　　“什么事这么着急？！”他心里窝火。

　　“这……”小厮环顾四周，凑上前耳语道：“大人请来了几位大人物到府中做客，让少爷务必前来作陪。”

　　他哼了一声，指着徐盛霖和戚昀说道：“算你们走运！小爷今日有事，改天再来找你们算账！”说罢一挥手，带着众小厮转身离开了。

　　见他离开，徐盛霖和戚昀长舒了一口气。

　　“啧啧，”一直旁观的黑脸男子一边收拾书摊，一边摇头叹道，“真不知你们是走运还是不走运。我若是你们，就赶紧回去藏好，再也别出来了。”

　　徐盛霖道：“兄台为何要收起书摊？现在天色尚可，不趁着庙会多卖上一会儿？”

　　“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再不走，说不得一会儿那府尹的小舅子回过神来派官差来捉拿你们，找不到人不得拿我开刀？可怜我这些好书，卖不出去喽。”黑脸男子皱起眉头，“倒霉，实在是倒霉。”

　　徐盛霖正色拱手，说道：“多谢兄台提醒，我二人这就离开。”说罢拉着听得云山雾罩、正一脸懵相的戚昀，混入了人群之中，就像两条流入大海的鱼儿，再也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