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B***E

20、第五章(3)

　　扶苏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熟悉的家具摆设，没有那刺鼻的毛皮膻味。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希望这不是又一个梦境。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赶忙起身，却扯到伤处，忍不住“呜”了一声。李炙得了空就来看他，听到响动紧赶两步进来 ，将他按回枕上：“不要动，你受了伤，躺着就好……”

　　这个人张得真的有几分像二少爷，只是眉眼间比二少爷更添几分英气。扶苏心里想着，有些怯怯地说：“扶苏只是个下人，军爷不必对扶苏这么好。”

　　“什么下人上人，人都是一样的”李炙坐到他床畔，他看着男孩脸上已不似昨日的憔悴，稍舒了心“我姓李，单名炙，字退之。你叫我李大哥就行了。”

　　“李……大哥……”男孩轻声重复了男人的话。

　　“嗯，以后有大哥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李炙说着拍拍他的头“你叫扶苏？诗经里山有扶苏的那个扶苏？”这名字竟似乎有几分印象。

　　扶苏又习惯性垂了眼：“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这是二少爷教我的，二少爷说，扶苏就是春天的样子。”

　　“很适合你的名字啊……”李炙笑着“像春天里的小树一样。”还想继续问他，忽然听到被子底下咕噜噜一阵响，男孩子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身子弓着就要缩到杯子角落里。他见他可爱的样子，顿起了玩心，伸手将被子按住“这是什么声音？”

　　“呜呜……”扶苏窘地说不出话来。

　　男人猛地揭开被子，扶苏全身皮肤竟都红了起来，脸上更是要滴下血来。拍拍他的脑袋：“小东西，肚子饿了吧，我让人送吃的来……大哥还有事要做，晚上有空再来看你。”

　　看着他出门，扶苏觉得被他摸过的脸上发烧似的退不下热度了。李炙，李大哥……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似乎也暖了起来。两餐饭吃的虽然很简单却也是这么多天来吃过的最安心的一餐饭，之前在呼延烈那里，虽然常常被他塞进一些肉食，可没过多久就又会被折磨地几乎全吐出来。一想到呼延烈，和那些经历，他又禁不住发抖。

　　李炙忙着调集人手将城中剩下的老弱妇孺分批护送出去，直忙到夜深才有时间回来。见那孩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连灯也不点一盏，想他是睡着了，就悄悄进去，却听到黑暗细小的声音唤他“李大哥，您来了。”知道他没睡，李炙笑着点起烛，扣了灯罩“既然没睡，为什么不点个灯？”

　　“以前做下人，晚上为东家省钱，很少点。后来围城，就没腊点了。胡人也不点灯……”扶苏老实地回答。李炙想他躺了一天一定不舒服，就扶他坐起来问了些伤势。对于自己射伤他李炙心中也有愧疚，不过看扶苏真的完全不怨恨自己，他就对这孩子更添了几分好感。

　　“李大哥……”靠在他怀里，扶苏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聊着聊着，两人都有了困意。

　　“嗯？”

　　手攀上他的衣襟：“胡人不会再把扶苏抓走了，对不对？”

　　“扶苏不会再被胡人抓走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男孩安心地睡去，脸上带着笑意。李炙低头看看他，微微用力地拥了拥怀中人，就这么靠着床睡了过去。

　　扶苏再过了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筋骨好，伤好的也快些。他喜欢上远远地偷看李炙，看他一袭青衫在人群中忙碌的样子，那双温柔的手，在那双手中自己总是安全的，就像在娘身边那样安心。每晚都能倚着他睡去，噩梦就没有再困扰过他，想到这，脸上总是不自觉地带着笑。要是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又一夜，李炙和他讲了白天的见闻，逗着扶苏笑。他现在也逐渐习惯了每天都要和扶苏相拥睡去，对他的感情很奇怪，不似兄弟，也不像父子。总是想看这孩子笑，他一笑起来，似乎天地都明亮了。他想着也许自己会舍不得送他离开，也许和将军请示了就可以了吧。只希望和胡人的协议可以顺利签订，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回朝，也许还能升官。这些天有扶苏陪着，他甚至不太常想起要为家人报仇的事，某天自己能带着扶苏到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天天都能看着他的笑颜。

　　“扶苏，你说你以前是官家的下人，那是哪个官家呢？”这些天熟悉了，他才偶然问起扶苏之前的身世，如果他不想说，他也不愿追问。

　　扶苏阖着眼，胸膛轻微起伏着：“就是刚被胡人侵占的那个城里的李家……”

　　“嗯？”

　　“参将！将军有急事召见，请赶快前去商议！”传令兵的声音在门外焦急地响起。李炙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疑问匆匆出去。

　　议事厅里灯火通明，除了自己，所有能行动的副将都已经到场。老将军也正襟危坐，见李炙到了，四下一扫，沉声道：“划地协约签订了，以澧城为界。”此言一出，四下一阵骚动，人们脸上多日的阴霾一扫，这样就不用在这里拼掉性命了。

　　李炙却见老将军脸上丝毫没有喜色，便知道他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华将军等议论稍停：“刚才胡兵传信来，要不日攻占本城。”

　　果然，他心想，在澧城上吃了败仗，胡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以澧城为界，这澧城当然是划在他们那里的。

　　“他们只有一个条件，只要满足了，就放弃澧城，不日退兵”老将军继续道“他们要用上次交战时被我们俘虏的一个汉人奴隶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