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B***E

19、第五章(1-2)

　　胡人前锋军突围出城的不过百人，呼延烈一见城外同样岌岌可危的战势，知道今天是绝对不可能取胜了，只能保存实力改日再战。“撤！”他大喝着，一夹马腹杀将出去，在城外苦战的军士见大将脱围也如潮水般退去。

　　守城汉军见胡人撤退，华老将军也横刀立马，作手势喝停了追兵。

　　“我们胜了……”有人小声说着，仿佛怕梦被惊醒一般。

　　“我们把胡人赶走了……”有人附和道。

　　“澧城守住了，胡人向北撤走……”李炙听到回报，顿觉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李参将！”来人赶紧上前想扶起他，李炙摆摆手，自己挣着站起，喃喃道：“嬴了……”

　　“嬴了！”

　　如雷的庆贺声猛然在天地间爆炸开，如血的残阳下，很多人都脱力地倒在地上，口里依然

　　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城守住了！胡人被我们打跑了！”

　　扶苏在尸山中被喊声惊醒，艰难地支撑起来，四周还有些重伤的士兵在地上呻吟挣扎着。

　　肩上中的箭由于李炙臂力单薄其实飞到时已失了逝，所以伤的并不太深。虽然半边胸口都痛的

　　麻木了，他还是摇晃着立了起来。脑子里是一片混沌，只凭着本能的求生欲望像有人声的地方

　　走去。

　　打扫战场的士兵发现了这个从胡兵尸堆里爬出来的小人儿，跑上来叫他。扶苏被喊住，转身茫然地看了那人一眼，终于用尽了剩下的气力，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李炙听说俘虏里有一个汉人就猜是不是自己射到的人。一想到那孩子没有被自己杀竟死，他禁不住生出几分欣喜。命人把他与其他胡人伤兵俘虏分开安置，自己稍一做完手边事就向老将军告了假前去看他。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扶苏，他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孩子肩上的箭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半边

　　身子裸着，胳膊细得看似稍稍用力就会被折断。他捉着他的手送进毯子里，只觉得那单薄皮肤

　　下的肌肉里是满满的生气。扶苏被弄得又醒了过来，还有些搞不清眼前的情况，从马上摔下来

　　后，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你醒了？”李炙见他醒来，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扶苏看到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二，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自己之前的遭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床上的孩子显然神志还不清醒，李炙坐到他身边：“别怕，这里是澧城，是汉人的地方。”看这孩子一醒转就显出惊恐的表情，又听军医说他浑身是伤，想他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李炙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额头：“别怕……”

　　看清楚了才发现那人并不是二少爷，而是白天在城楼上射箭的那个人。只是他长得和二少爷确有几分相象，扶苏放下心来。自己终于脱离苦海了吗？那只手好温柔，贪恋着床褥和他手间的温度，孩子小小的心都要滴下泪来。

　　“好孩子，不要哭……”男孩清瘦的面颊上划下泪来，越发的惹人怜惜“不要哭，胡人被赶走了，这里很安全，你不会再吃苦了。”虽然知道这次取胜只是暂时，他还是禁不住这样宽慰他。

　　扶苏不用再吃苦了？听到胡人败退离开的消息，扶苏再也忍不住，扑进李炙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么多天来所受的委屈和伤痛终于无所顾忌地暴发，两手死死攥着男人的衣襟，脸埋进他胸口，眼泪不及涌出，就哑着嗓子哭号着，细小的脊背也随之剧烈地颤抖。李炙愣了一下，便将他拥入臂间，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他：“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

　　就这么哭号了许久，扶苏终于累了，便趴在李炙的怀里安然地睡去，睫上还挂着泪。李炙将他放会床上，掩上被子时，瞥到男孩肩上有块烙印，拂开他的发仔细一看，竟是胡人皇家的军印，和那些皇族马匹上的印一样。这孩子原来是被胡人俘虏的奴隶，李炙越发地可怜起这个小小的孩子，是怎样巨大的痛苦可以把一个人折磨成这样。手就在那块烙印上徘徊不去，真希望这样的抚摩便能消除这狰狞的印记。

　　“参将，将军有要事商议！”门外传令兵的喊话才让他从沉湎的心神中醒来，赶紧整了整仪容前去议事。转身小心地带上房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睡着的扶苏，心头又微微一颤。

　　老将军独坐在议事大堂，手上缠着些绷带。李炙知道这一战，守城的将领全都非死既伤，伤兵过半，这样的情形下实难安心。上去行了礼，就被示意坐下。护国大将军这才开口道：“刚才朝廷传信来，与胡人的划地协议不日将定下。这次的胜利，一定会为大秦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土地，现在却成了利益……”也许是心神还没有从扶苏那痛哭的凄惨样子中回转，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底的话。话一出口便发觉不妥，他赶紧跪道：“属下失言了，请将军赎罪！”

　　老人眼中也是戚色，摆摆手让他坐下：“无论如何，取胜都是好的。希望此条约一签，可以保我朝三年安定……”

　　三年安定，李炙如鲠在喉，许久才叹了口气：“将军，如果胡人在立约之前再有变故怎么办？”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华老将军正色道“胡人野蛮未开化，未必不会再来侵犯，如果再来恐怕我们无力抵挡。你暗中筹备，让城中余下的百姓逞这得胜的间隙全部转移，一刻不得耽误。我们守军就与这城生死与共了。”

　　李炙心又一沉，却也知道这是唯一可选的路：“属下领命。”

　　“去吧……”将军挥了挥手，李炙就准备退走，忽又被唤住“听说俘虏里有一个汉人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李炙回道：“那孩子是被胡人强占的奴隶。”

　　“这样……”老人思量片刻“也是苦命的孩子，你好生照顾，将他一并转移出城去。”虽然作为流民的命运也许并不会比奴隶，俘虏幸福，可好歹还有自由之身吧……老将军目送参将离去，远望夜空中的一轮朗月，禁不住也长长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