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已逝者》做一只爱上平衡的猫

7、盲

　　对面人眼波流转，似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知觉间，怒气便消了大半。
　　他的丽丽，还是这样蠢，蠢得可爱。
　　“我说了，我是灵。”
　　“不，你不是。”丽丽摆手又摇头，“黑山老妖，说吧，为什么要冒充我的灵，还让我在梦里对你做这么恶心的事？”
　　“什么，什么恶心事？”
　　“我刚才抱你了呀，混蛋！”她可是从不抱灵以外的人的，真是越想越气。
　　“你真的，”黑山老妖靠近，丽丽后退，“不记得我了？”
　　他上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很有规律。
　　虽隔着好几步远，丽丽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失落和哀伤，她心里一咯噔……
　　“黑山老妖，不要用灵的脸做这副表情。”
　　许是因为腿长差，虽走的是一样的步数，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心疼了？”他一笑，便显出满脸痞气来。
　　“别用灵的脸。”很别扭的……
　　他忽的上前一大步，揽住丽丽的腰，直将她禁锢在怀里。
　　“这就是我的脸！”
　　丽丽愣住，闻见黑山老妖身上的味道，居然真的和灵身上的香味迷之相似，只是要浓一些，不，是浓很多……
　　“你还专用了和灵一样的熏香吗？”
　　怎么办，感受着箍在她腰上的手，她觉得更恶心了呢。
　　“明知故问。”
　　是啊，她还真是明知故问，灵从不用熏香的。
　　灵的味道，是自然本身的味道，不可复刻的那种。
　　陷入回忆，丽丽眼中无神，只喃喃道：“灵，你真香～”
　　然后，只觉唇上一阵刺痛，她瞬间清醒过来，奇怪，梦里不是不会痛吗？还有，黑山老妖在干嘛，不止咬了她，还……
　　“唔～”丽丽似乎瞬间有了力气，一把推开他，后退了好几米远，“黑山老妖，你干嘛～！”这样质问着，不受控制的，眼泪决堤……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被其他人吻，她是不是，不干净了～？
　　黑山老妖连忙上前，似有些内疚了……
　　她哭了呢，被他弄哭了。
　　“丽丽，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也不甘心在看向我时，你的眼里仍旧只是他……
　　“别过来！”丽丽虚张声势般的吼出声来，几近威胁，“快让我出梦，不然，不然……”可惜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威胁。
　　“不可以。”
　　“那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能忘了我，你得想起来。”
　　“呵，可笑，我根本不认得你。”
　　“不，你只是忘了。”
　　黑山老妖伸出右手，一点点的靠近。
　　丽丽本想继续后退的，可那一刻，她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丽丽腹诽，真是的，又要耍什么花样呢？
　　在那只如灵一般好看的手触到她的头时，她听见他最后说了一句：“丽丽，想起来吧。”
　　那声音，分明与灵一般温柔好听……
　　记忆如泉，直涌入她的脑子。
　　嗯，那一世，她的宿主，是个盲女。
　　丽丽睁眼时，看到的仍是一片混沌。
　　她下意识的摸向身旁，有人，好像还是个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床上？”
　　那人上前来，搂住她，像是在吻她的眼角：“我是灵呀。”
　　她也不躲，只是反问：“灵是谁？”对啊，灵，是谁……
　　“你的丈夫。”
　　“我为什么不记得？”
　　“你伤了脑子，忘记了。”
　　她的丈夫，仿佛分外轻浮，应该是个妖艳贱货……
　　真是的，这个奇怪的词，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灵，你很爱我吗？”
　　“爱，很爱很爱。”
　　是啊，应该就是很爱很爱的，不然，为什么要娶一个盲女呢。
　　丽丽摸索着，摸到他正要凑过来的头：“别动，我想摸摸你的模样。”
　　灵果然不动了，任凭她抚摸。
　　丽丽从他的头顶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然后埋在他颈窝间，细细的嗅：“灵，你很香。”
　　“丽丽喜欢吗？”
　　“不知道。”许是因为眼盲的缘故，丽丽总是神情木讷，“你不知道吗，我不懂的，爱和喜欢。”
　　“不，其实一开始，你是懂的。”
　　“一开始？我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一开始。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不见呀。”
　　她听出来了，她的丈夫语调之间尽是宠溺，仿佛不是在说一种缺陷，而是在述说最为平常的错过。
　　她的丈夫一定很爱她，一定的。
　　不过她一定没有料到，灵所说的是，最初，还未创世，丽丽还有心时，却看不见她的心。
　　那时的丽丽强大，那般强大。
　　懂爱，却不会去爱。
　　因为强大，因为，没有任何弱点。
　　“我是你的丈夫啊，”灵语调间溢满柔情，又似在蛊惑，“你应该爱我，且只能爱我。”
　　“嗯。”
　　可后来，丽丽还是忆起了，记忆只恢复了大半，她就确定了一件事，灵是最正经端庄的，他不是灵，一定不是。
　　更莫说丈夫了，宿主死前，根本没有成亲。
　　那夜，他又轻轻的，躺到她身旁，刚要伸手抱她，她就发了问：“你到底是谁？”
　　他僵在原处，还是嘴硬：“我是灵啊。”
　　“你不是！”丽丽语调间有了情绪，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
　　“我是的，”他直压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向下摸去，像是要解开她的腰带，“是的～”
　　“灵在我身边时，从不会这样无礼。”
　　“哈哈，”丽丽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出了他语调间的哭腔，不像做假，“你以为他不想吗～？！”
　　“正因为他想，”丽丽愈发确定，“发乎情，止乎礼，才是灵。”
　　“真正的情，是忍不了的。”你只是，在他忍不住之前，就离开了而已……
　　“那又如何，”丽丽推开他，摸到床边的拐杖，“他会为了不伤害到我，为了护着还不懂情爱的我，忍到极致，不是吗？”起身，离开了。
　　看着丽丽的背影，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我也忍了啊，为什么你就是总能看见他，却从来看不见我呢～？每一次都将我忘得那么彻底，凭什么？”丽丽，凭什么呢？
　　在要出房门那刻，丽丽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别在来找我了，很闹的。”
　　他愣在那里，眼泪决堤。
　　那之后，他就真的没来了。
　　眼盲的丽丽其实还有点不习惯，没有人在她身边，对她说话了。
　　可她不会示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反正，绝对不会。
　　她是在怨吗？怨他骗她，还是只是怨他真的不是灵？
　　这就，无从可知了。
　　盲女丽丽是老死在那间小木屋里的。
　　他亲手埋了她。
　　也是他，会不停的在她坟前喃喃：“我是灵啊，真的是灵，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呢，不久之后，就消失在这方世界，又去寻她了。
　　之后的“轮回”，无论丽丽是什么，长成什么怂样，身边都能出现他的影子，即使每一次都被忘得一干二净。
　　他依旧那样看着她，看着她，仿佛永远不会看腻。
　　就像灵那样，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仿佛永远不会看腻。
　　再清醒时，丽丽所见，还是一树盛开的合欢花。
　　她感觉到，脸上有泪滑下。
　　对面人一脸惊喜：“你，是在为我流泪吗？”
　　“你想多了，”丽丽一把抹掉，“我不过是眼里进了些沙子。”
　　“我是灵，”他仿佛执拗起来，直凑过来，不断强调着，“真的是。”
　　丽丽却不去看他的眼睛。书上说了，不能一直盯着某人的眼睛看，那样会爱上的，她不能爱上除灵以外的人，谁都不行。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万一一切都是你假造的呢？不然我为什么偏偏只忘记你，忘得那般干净？况且这是你造的梦啊，还不是随你控制。”
　　“你还是不信我～？”
　　“为什么要信，我们很熟吗？”
　　“早知道你会这样，我那时就该从他身边把你抢走，来强的也好，总比现在这样强！”
　　“好啊，你倒是胆大，来啊，”丽丽引颈就戮，“现在就来啊！”
　　“好！”那人捧起她的脸，那个距离，仿佛下一刻就能吻下去，“我……”他还是不敢……
　　丽丽脱口而出：“哼，只会口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是在故意激他。
　　“是啊，我是不敢。”然而他并未被激到，而是继续捧着她的脸，放柔了语调，“我怕你离开我啊，如那个混蛋所怕的一样。”
　　他叫灵混蛋了，要是放在以往，甚至就是刚才，丽丽也会和他撕破脸的，可现在……
　　为什么呢，为什么就……
　　是心软了吗？
　　丽丽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眼，紫黑色的，那样深，那样深，就像是能将她吸进去……
　　黑中透着紫，这个颜色，她见过的，不是别人，就在灵眼里，见过的……
　　那时，她惬意的窝在灵怀里，几乎是半梦半醒之间，就看见了。
　　她愣愣的盯着灵的眼睛，发问：“灵，你的眼睛，其实是紫色的吗？”
　　灵却矢口否认了：“不，丽丽，你只是看错了。”
　　可她怎么会看错，每每看灵时，她都是那般认真的去看。虽只是一瞬，但她真真切切的捕捉到了呀，就是紫色的。
　　灵平日里乌黑的瞳仁里，藏着紫。如黑山老妖眼里那般的紫。
　　“你又在想他吗～？”黑山老妖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连声音里也，又带了哭腔……
　　丽丽腹诽，这样小气爱哭又不靠谱的家伙，怎么会是灵呢？
　　可她还是心软了，心软得有些迷糊了，迷糊的脱口而出：“你真的是灵吗？”
　　“嗯，你信吗？”
　　“若你说你是他的双胞胎兄弟，我应该会信。”
　　“你只有一颗心呀，丽丽。”黑山老妖看向丽丽的眼神愈发柔和，柔和得有些发软，情爱是会醉人的，丽丽觉得，这样的他如灵一般，真的如灵一般，“灵注定只有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