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双层公寓女人失踪谜案》晨義散人

17、案件的进展 5

　　5 再访孤儿院
　　阮学文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他陷入电脑转椅的靠背，仰头望向家用办公楼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记忆的盒子犹如连接着运动传感器的炸弹，永远不应该打开。弟弟死后的几年中，阮学文被一个富有的家庭收养。他的养父母是川城地产大亨阮建国和妻子王蓉，收养他时已近中年。阮学文是他们的第一个养子，也是最后一个。
　　夫妇俩收养阮学文的时候，他十岁。他准备好了全身的铠甲，准备好对付冗长的责问。然而什么都没有。
　　阮学文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月，期间他反复打磨自己的反抗技巧，等他们走进房间。但他一直都没有等到。他每天除了会收到三餐之外，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们等你，孩子。”于是阮学文会开始悄悄地走下楼，起初只是一小会，后来时间逐渐地增长。就像一只刚刚被放出来的小兽，一步一步地试探外面是否安全。
　　慢慢地，阮学文开始和养父母一起吃饭。最后他成功地走出阮家大宅。
　　第二年春天，阮氏夫妇有了自己亲身的孩子，阮学文就这样再一次有了一个弟弟。他非常在乎这个好像上天再次赐给他的弟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他十六岁生日前的两个星期，他的养母王蓉拿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在王蓉正准备转身走出房间时，她停下脚步，紧紧抓着门把手，没有转身。
　　“学文，你知道你也是我们家庭重要的成员吧？”
　　阮学文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盯着王蓉的背影。
　　“我们关心你胜似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们不会逼你改变自己，你就是你，好吗？”
　　阮学文点了点头，泪水在他双眼里打转。这对夫妻成功地触碰到了他的内心，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安心。
　　一个星期后，他得知了那个秘密。仇恨在他心中不住地打转，于是他决定复仇。还好他不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学文，还不下班？”同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阮学文的回忆。
　　“马上走了。”阮学文说道。
　　“那我先走了，走之前记得关灯。”
　　“好。”
　　阮学文将电脑合上，放入背包，穿上外套，走出了公司大门。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公司大门口。
　　“柏队，看到你真高兴。”阮徐文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我以为你并不想看到我？”柏弘伟说，眼睛盯着阮学文。
　　阮学文非常擅长和人打交道，因为只要他想，可以让任何人对他放下戒心。可是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属于这里提到的任何人。
　　“怎么会呢，柏队。”阮学文尽量展现自己的善意。
　　“那么有空聊一会吗？”柏弘伟问。
　　阮学文轻轻地点点头，二人在公司门前公园里的一个长凳上坐下。黄色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长。
　　“柏队，你经历过失去亲人吗？”阮学文盯着眼前来往散步的人群，说道。
　　柏弘伟点点头，说道：“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
　　“他是怎么死的？”
　　“缉捕罪犯的时候牺牲的。”
　　“罪魁祸首被捕了吗？”
　　柏弘伟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阮学文继续问道：“那么你想过要复仇吗？”
　　“我们应该学会控制仇恨，而不是反过来。”
　　“说得对！”阮学文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柏弘伟的视线，直视前方。
　　柏弘伟不动声色。半晌，他站起身说道：“不论你经历过什么，我建议你不要触碰法律的底线。”
　　太晚了。阮学文想。
　　***
　　“天哪，柏队，慢点开。这又不是你的杜卡迪。”简铭一手紧紧地抓着副驾驶侧的把手，一边说道。
　　“很高兴听到你的提醒。不过我还能分辨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之间的区别。”柏弘伟说道。
　　柏弘伟看到了前面路口的黄色交通灯，把车速减了下来，但是想了想他又加大油门将车速提了上来。
　　“放心小伙子，别那么紧张。我不会让你以这种方式死的。”柏弘伟斜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侧的简铭。
　　“今天我们打算去哪里？”简铭望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司。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们再去一次史忆雪长大的孤儿院，也许会有收获。”柏弘伟解释说。
　　西林孤儿院位于遵城著名的棚户区旁边，至于孤儿院为何建在一个治安相对较差的地区，柏弘伟认为应该是因为这里的地价比较便宜的缘故。
　　孤儿院由两栋五层的楼房组成，灰色的外墙上，能够明显看到雨水流过的痕迹。楼房前面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泥空地，可以用做操场。水泥空地旁有一棵老槐树，冬日的冷风吹过，显出几分凄凉。
　　柏弘伟和简铭到达的时候，一群孩子正在水泥空地上玩耍。
　　接待两人的是一个小个子女人，黑长的直发束在脑后。
　　“你好，我叫吕芳。是孤儿院的代理院长。”女人伸出手依次和柏弘伟、简铭握了握。
　　“为何是代理的？”柏弘伟收回手，问道。
　　“哦，因为院长最近刚去世，我暂时代理她的工作。”吕芳回答。
　　柏弘伟顿了几秒，问道：“是正常死亡吗？”
　　吕芳突然笑了，说：“你们刑警都是这样的吗？”
　　“都是怎样？”
　　“怀疑所有人的死因。”
　　“那么院长是怎么死的。”
　　“她老人家只是因为年纪大了，突发性心脏病去世的。”
　　柏弘伟点了点头。“抱歉，是我唐突了。这么说，你在孤儿院工作不久啦？”
　　“我在孤儿院工作时间不久，在孤儿院超过五年的人已经基本没有了。”
　　“那你对史忆雪应该有印象吗？”
　　“岂止是有印象，是印象深刻。你们之前也有一个女警来过，我告诉过她，史忆雪是孤儿院少有的依靠奖学金完成大学学业的孩子。”
　　柏弘伟思考了一下她说的话。“既然史忆雪聪明又美丽，为何没有被收养。”
　　吕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柏队，你可能不知道。男孩子比较容易被收养人看中，女孩子超过一定的年纪就比较困难了。史忆雪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她父母死于车祸，没有亲人愿意领养她。”
　　“我能看一下孤儿院的记录吗？嗯，大概十五年前的记录。”柏弘伟问道。
　　“当然可以，你们随我来。”吕芳说。
　　于是柏弘伟和简铭跟着吕芳走进西边的那栋楼房，穿过一个门厅之后，走进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大约五十岁年纪的女人。当三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女人正在打着毛衣，准确说可能是打着毛线围巾。
　　“吕院长啊，什么事？”女人将视线从未完成的围巾上移到了吕芳身上。
　　吕芳摆摆手，说道：“没什么。这两位是遵城刑侦队的两位警官。不好意思，您叫什么名字？”
　　简铭说道：“我叫简铭，这位是我们的刑侦队队长柏弘伟。可以叫他柏队。”
　　吕芳露出“其实我也不在乎你们的名字，只是出于礼貌而已”的表情，说道：“李姐，能帮忙把2007年的记录找出来给两位警官查阅一下吗？”
　　那个被称作“李姐”的女人点点头，起身推开了办公室右边的一扇门。大约十分钟后，她再次回到了办公室，手里拿着个看起来有些泛黄的本子。
　　“两位警官，这个就是2007年的记录。”
　　“2007年孤儿院的记录还没有被输入电脑吗？2007年已经普及电脑了啊。”简铭有些不解地问。
　　“警官，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啊。”女人嗤笑一声。
　　吕芳赶紧解释说：“是这样，十五年前孤儿院还没有实现电子化管理。资料电子化管理也是最近十年才实现的。”
　　柏弘伟微微一笑。“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柏弘伟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记录本。记录本封面上工工整整地写着2007年几个大字。他翻开记录本仔细浏览了起来。大约十分钟后，柏弘伟抬起头问道：“所有孩子的记录都在里面了吗？入院记录和领养记录似乎对不上。”
　　“怎么说？”
　　“这里显示，在2007年孤儿院一共入院二十二位孩子，被领养八位孩子，死亡五位孩子。总数应该增加九位孩子。但是从记录上看总人数却只增加了四位。”柏弘伟指了指记录的第一页说道。
　　“抱歉，十五年前的记录有很多缺失的地方，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吕芳耸了耸肩说道。
　　“那么，更早的记录呢？”柏弘伟问。
　　“孤儿院在更早之前的记录更加残缺不全了。”吕芳解释说。
　　柏弘伟摩挲着下巴，将手上的记录本递给简铭。“我需要孤儿院二十年前成立以来到2007年的所有记录。”他吩咐道，“简铭，把所有文档替我扫描进电脑。”
　　听到简铭的哀嚎声后，柏弘伟补充道：“你可以让彭子安过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