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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唐风澜在思考,是真的。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但是他现在的确是在思考。
      他坐在树枝上一晃一晃的,阳光从树隙里照射过来,落下点点班驳的影子。
      唐风澜呀唐风澜,你现在在做什么?
      不过就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你在担心什么呀!
      黄昏,夕阳如血。
      唐风澜没动,他一直坐在树枝上,他还在思考。
      唐清行走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唐风澜皱着眉头,一只手里拿着壶酒喝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花生扔上天空再用嘴接住。唐风澜看到他,微微笑了。他说:“要不要一起?”
      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在树梢上被枝桠分成碎片。
      院子里点了灯,唐风澜坐在树枝上,连表情也看得清楚。因为灯不是普通的灯,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夜明珠用来照明,一颗足已。
      唐清行抬头,纵身跃上树,坐在唐风澜身旁。一言不发,顺手拿过唐风澜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另一只手伸入他的口袋抓了一把花生一颗一颗地数着。
      唐风澜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唐清行道:“没事干,我就来了。”他喝一口酒,继续说道:“本来在屋里没见以为要去别的院子去看看,才转身,就看到这一片光亮了。”唐清行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至少在别人面前他不会说那么多话。
      唐风澜把手摊开,唐清行将酒壶放在他手上。唐风澜扬首灌了一口,道:“我心情不怎么好。”是唐清行他才说是别人想听他说出这种话,除非唐风澜傻了。
      唐清行果然露出惊讶的神情,瞪大眼问:“二哥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二哥又不是神!当然也有七情六欲。”唐风澜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眼神带些宠爱。这个弟弟一向和自己亲近,也爱和自己说心理话,在唐门这样大的家族,更是可贵。
      “二哥似是第一次说这种话,难免惊讶。”
      唐风澜眼眸暗淡一下,道:“是吗?”
      唐清行没有答话,忽然翻身落下闪入房内。
      唐风澜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唐清行站在树下,扬首道:“二哥下来罢!我在前院里摆了桌子,在上面终究不好尽兴。”
      唐风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唐清行等在树下。最后,唐风澜也翻了下来,道:“也好。”
      前边的院子里果然摆了一桌,想必唐清行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好好喝一次。唐风澜笑了笑,率先坐了下来。
      桌子很朴素,桌子上摆的东西更朴素,一碟花生,一碟牛肉。酒倒摆了很多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样子。但是椅子却是一点也不朴素,是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毛皮的躺椅。
      唐风澜拿过一个酒壶,躺了下去。酒壶在他的肚子上,唐风澜闭上眼睛,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柄,忽然手指一动,酒壶弹起来飞在空中倾倒,唐风澜张嘴,酒尽数入了他的口中。
      唐清行也坐了下来,只是坐着而已。他看着唐风澜喝酒,神情复杂。
      唐风澜手指再动,酒壶归了原位,他才道:“九弟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二哥还是老样子。”他说这句,却不再往下说。
      唐风澜笑着摇头,道:“还是九弟了解我,只是我这样子不好么?竟让九弟生出如此感慨!”
      唐清行喝酒不答,伸手去抓碟子里的花生。忽然花生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己动了起来,唐清行眸子一暗,手指弹出,花生落下。
      唐风澜的手指做兰花状——如果是别的男子做的话,必然是好笑又难看的,但是在唐风澜做来竟是优雅又潇洒。他轻轻划了一个圈,花生改变了落地的方向,直直落向他的嘴。
      唐清行道:“只有二哥才会将这蚕丝做这等事……”本来是严肃又气愤的,不知怎的说到后面笑容满面起来。
      蚕丝,是的蚕丝。唐风澜举高手,光从手指间穿过,地上落下细细的阴影。不是他的手,而是他指间的丝。
      “有用就好。”唐风澜答道,手指间的细丝已经不见。“不如我们换一种来试试牛肉?”他挑眉提议。
      唐清行默默地伸手去拿牛肉。
      唐风澜躺着没动。
      “下毒?”唐清行念了一句,却还是抓起一快牛肉放入口中。“混合了‘相思’的牛肉味道不错!挺香的。”他说得轻松,喝一口酒。
      唐风澜笑,道:“可是‘泪’的味道可不好闻,你想臭死我吗?”说着也拿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啧啧有声,“恩,还不错,是哪买的?下次一定去光顾。”
      忽然他又道:“你知道岳飞这个人吗?”
      “岳飞?怎么忽然提起他?”唐清行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路上听了很多他的事迹,忽然想起来就问问,没别的意思。”唐风澜躺着,继续他的蚕丝喝酒,却不再吃菜。
      “你说朋友是什么?”唐风澜看着黑黑的天空,星星点点,月儿弯弯,忽然他问道,“什么是朋友?为了朋友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
      “二哥是哥哥也是朋友,为了二哥,可以。”
      唐风澜轻笑,道:“九弟也会说这样的话,真令人吃惊。”
      “二哥忽然问这样的问题才令人吃惊。”唐清行不喝了,把椅子移过来,跟唐风澜并排躺着。“在这里,只有二哥好。”他看着天空,看不清楚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二哥好……”唐风澜苦笑,“二哥好吗?在唐门,不悠着点,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你这话,这里说说就好,要是说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唐清行点头不语。
      唐风澜却闭着眼睡了,不一会儿竟然打起呼来。
      唐清行睁着眼,过了一会儿倦意袭来,也睡去了。
      夜色清冷,月光清寒。唐风澜躺在椅子上安睡着,忽然恍惚起来。他想着的是一个月前的一样清冷的夜,一样清寒的月色。
      唐风澜走在路上,走进了一间破庙。
      庙里已经有人,生了一堆火,眉间满是愁绪。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唐风澜暗自惊叹,好一个人物!叹完,又暗自皱眉,此人眼角眉梢都写着正义二字,怕不是我道中人。
      唐风澜笑道:“不知我是否可以坐这边?”他指了指那人旁边的位置。唐风澜也不待他的回答,直接就坐下。时值二月,夜晚冷风吹来,衣裳单薄的唐风澜早就渴望火了。
      坐下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此人竟然打着赤脚,唐风澜瞪大着眼看着他,那人似是无所觉。
      过一会儿,唐风澜再次侧头看他。那人还是一无所觉,唐风澜堆起笑容,问:“不知这位兄台要去往何方?”
      “庐山。”那人牵动着嘴角,很艰难的样子。
      唐风澜不好奇,但是他现在正在好奇。于是他继续问:“庐山?去那里做什么?玩吗?”
      那人沉默不语。
      唐风澜继续说着,平时他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但是今天不知怎的他好象有很多话要说。他往后,仰躺在地上,地上铺了层草,唐风澜说道:“我要去临安,那里是京城,应该很好玩。”
      那人沉默着拿出壶酒揭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唐风澜把手伸到他面前,摆几下。那人看着他,唐风澜挑眉,道:“一个人喝闷酒,两个人至少有个伴,还是你不愿意?”唐风澜把手收回来,那人却把酒递了过来。
      唐风澜喝一口,用袖子抹了把嘴,道:“好酒!”说完,他把酒壶递了回去。
      “我要去祭奠母亲。”那人不接酒,忽然开口说道。
      母亲……唐风澜怔住,母亲么?
      唐风澜记得他的母亲,微笑着样子很美;他也记得,母亲甩他一巴掌第一次赶他出家门的时候,面孔狰狞的样子;他还记得,早死了父亲的自己是怎样的唐门活下来,母亲倚靠着门槛,苍白的脸,艳红的唇,她说,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唐风澜总是微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母亲死的时候,跪在地上他一脸哀伤。别人鞠躬,他回礼。低头的时候,他用衣袖掩着嘴,唇边一抹冷笑。
      你这该死的背叛父亲的女人死了真好!
      但是他的心如冰雪般罩在高山上,常年不化。
      “你母亲……她对你好么?”
      那人怔怔地,忽然流泪。
      “她是个……”他停住,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唐风澜安静地听着,酒洒了出来也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我希望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没有一丝沉痛的样子,而眼泪却一直流着。
      唐风澜的胸口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喘不过气来。
      那人忽然停住,看着门口。唐风澜也看着门口。
      已经要天亮,雾气笼罩着森林,白色的缎带美丽而空蒙。
      唐风澜醒了过来。
      已经要天亮,天边红艳。没有雾气,没有一大清早就找上门来的士兵。士兵说,岳将军,使者在山下等您!唐风澜那时是惊讶,因为士兵说,岳将军,使者在山下等您!
      岳飞,岳将军,就算唐风澜怎么不问世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岳飞。
      孔雀瓴?杀岳飞?
      关他什么事!可是他现在站在门口有红色纱巾的房间前,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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