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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6. ...

  •   瑞斯·韦勒克从没来过霍格沃茨,按理说她应该感到新奇的,但是前几秒在言论小屋的惊魂未定,让她反应过来后首先愤怒地咬牙切齿着大骂:
      “……那个混蛋——” 她暴跳如雷,浑身充斥已经许久没有再冒出内心的狂躁和戾气,“我要杀了他!”
      “冷静、瑞斯!” 克莱尔难得沉住气地深呼吸道:“现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 又转而对忧心忡忡的简说:“听着,我要折回去找埃尔……”
      “你不能!” 简的理性显然更胜一筹,大声制止:“我们眼下要找的人是邓布利多校长!”
      “简说得没错。” 艾莉西亚脸色苍白地低声发话,“只有这样才及时争取得到救援。”
      正巧上课时段,她们兜兜转转找着校长室,只可惜这时邓布利多又外出了,一行人焦急地等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平日对校外人员有严格的规定,特殊时期倒没闲心管这些,她们没等到比利和詹姆斯的消息,顿时油然而生不好的预感,随即果然,埃尔弗里德被俘虏的事令她们一瞬间慌了神,直到重新跟凤凰社的成员汇合,听完见惯大场面的多卡斯有理有据的分析,大家的行动力才缓和不少。
      所幸,匆匆回到凤凰社总部的比利和詹姆斯并无大碍,只受了轻伤。

      在讨论营救计划的过程中,对于是否要通知远在外国的瓦伦娜的问题上,她们不可避免地争吵一番,多卡斯和艾莉西亚两个成年人都表示反对,而以瑞斯为首的几个孩子大有异议、他们不赞成隐瞒的做法:“那可是她的女儿!怎么能够残忍地把她蒙在鼓里呢?”
      “就是说啊!要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闭嘴比利、你这白痴!” 简和詹姆斯勉强地拦下想踹比利一脚的克莱尔和瑞斯,松手后简捶了比利的肩膀一拳。
      “唉呀你们懂我的意思。” 比利手忙脚乱地解释:“反正瞒着埃尔的家人是很不公平的。”

      头疼地沉默半晌,多卡斯不愿耗费宝贵的准备阶段,向他们举手投降:“……行,你们来想办法通知韦勒克夫人。”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第一时间赶回来的瓦伦娜表面十分镇定,不愧为母女间的相似性、俩人如出一辙的坚韧,在她的协助下部署完成得迅速而详尽,显而易见她肯定会参加这次行动的,其他安排她没有意见。

      为了起到转移食死徒注意力与唤起大众同理心的作用,艾莉西亚认为当天需要举行第二场大型的演讲,经过雷古勒斯·布莱克转交埃尔弗里德留给自己的信件、她知道讲稿该写什么样的内容,保险起见,简、比利和詹姆斯也会到场。

      出于兼顾全局的考虑,多卡斯最初只同意再带上克莱尔,但瑞斯执意要跟着去,当然、没人支持这个想法,包括最了解彼此的克莱尔:
      “别闹了!你不明白那会有多危险,全是不畏惧杀戮的巫师,然而你只是——”

      “……‘我只是’、‘我只是’?说到底你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这普通人不够格跟你们待在一块儿。”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用意。” 克莱尔无奈地辩解道,“你不是女巫,又该怎么对抗他们?或者能帮得了什么呢?”

      “我能掩护你们撤退。” 瑞斯挑了挑眉毛。

      “你在胡说八道……拜托,就在家里等我们吧。”

      “你就承认你看不起我和你们不一样算了!”

      “瑞斯,我是怕你遇到危险、而我没办法同时保证你的安全!”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是吗、你怎么保护你自己?!”

      “在认识你之前我从小一个人在街上独来独往,别忘了我都跟哪些人打交道,你凭什么小瞧我?你甚至没亲眼见过有疯子大半夜在黑巷里杀来杀去……我敢说要是现在谁能给我弄来把枪,我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略显歇斯底里的瑞斯将克莱尔堵得哑口无言后,倒有点不忍地放低音量,真心实意道:“她对我们很重要、你也说过,世上再找不着第二个比她对我们更好的人,所以这种情况下我做不到又一次留在家里面,让我跟着过去吧,求你。”

      “……行吧,但是你承诺要一直穿着隐形衣,并且不到关键时候不能暴露你的位置。” 克莱尔垂下头,五味杂陈地妥协道。

      双方各退一步。瓦伦娜凭借可靠的人脉及执行力真的搞到了一把S&W M29-1①好让瑞斯有自我防卫的保障、不至于手无寸铁坐以待毙,詹姆的隐形衣被邓布利多收走过一段日子,如今归还他了,出发的前一天,几人到了一趟波特家,他二话不说地借给她们,熬通宵研究一番克莱尔交代的物件、莉莉顺势再询问更多细节,无疑克莱尔丝毫不知道真相,虽然莉莉没有头绪、她硬撑着没有放弃,四处寻找古老的书籍记载。

      到了这一晚,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由于整座林区被设置反幻影移形咒,她们是紧急制作对应的门钥匙出发的,三位女巫神不知鬼不觉地解除庄园周围的护盾咒语,瑞斯则守在门钥匙的边上默默等待,东部的后门仅由一个男巫和两只看上去蠢兮兮的狼人驻守,变成色彩暗淡蝴蝶的克莱尔悄无声息地飞入西塔楼被事先标记好的房间窗缝,在灰沉沉的灯光中,她见到安静地倚靠在椅子边的埃尔弗里德,时隔不过几天,却险些叫她认不出——没半点血色的脸颊与嘴唇,虚弱的精气神,只剩那一双深蓝绿的眼睛还闪灼着生动的意志力,裸露的肩膀上血肉勉强愈合、粉红的伤疤仍十分显眼,对视的这一秒埃尔冲她微微一笑,她反而没忍住泪光,她学着这位曾经拯救过自己的女子当时的语气、那个一年多前在公路上一片破碎狼藉的惊险深夜,小声地说道:“……没事了,放心,我来带你回家。”
      闻言埃尔弗里德安心地闭上眼变为阿尼马格斯形态。事不宜迟,转为老鹰的克莱尔叼着小兔子飞出窗户,守门的男巫这才发觉不对劲、急切地一边掏出魔杖一边使唤着两个狼人,埋伏在附近的多卡斯猛地窜出朝男巫甩去昏昏倒地,瓦伦娜也用速速禁锢制服了其中一只狼人,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狼人发出一声嚎叫、即便下一秒他就被击晕,可引来守在西侧门口的三名食死徒,为防止招致增援、瓦伦娜立即丢过一个无声无息咒,并非抱着战斗的目的、她们马上就在扔去攻击咒语的同时以灌木作掩体原路跑回树林深处,身后有臭名昭著的安东宁·多洛霍夫穷追不舍、企图用索命咒击向半空中的飞鹰——擦着洒满月色的枝叶俯冲飞行,克莱尔迅猛地又变成灵巧的梅花鹿躲过魔咒,瓦伦娜的粉身碎骨咒命中了艾弗里,追逐的一路尽是几种不同魔法能量博弈时划破空气的声音,掩护撤退的是多卡斯和转成大棕熊形态的克莱尔,在这空隙瓦伦娜快速揣着兔子护在怀里跑到门钥匙的旁边:“快!” 然后是闪身躲避多洛霍夫缴械咒的多卡斯,你来我往的攻守间不时显现绿光,棕熊像抛橄榄球般不留情的力道地将罗齐尔扔走、他被狠狠地砸到树干上晕了过去,步步紧逼的多卡斯对着多洛霍夫击去石化咒、他应声而倒消失在可视范围,多卡斯垂下拿魔杖的手也抵达门钥匙的边上,回到人形的克莱尔刚要伸手,在她们的背后、原来是诈降的多洛霍夫发射阿瓦达索命,千钧一发之际瓦伦娜拉着克莱尔趴下、而多卡斯匆忙侧身举起魔杖,她勉强地躲过偷袭,多洛霍夫的第三个索命咒打到了她们身旁的草丛、堪堪掠过耳朵的距离,这一瞬息突然炸起撕开夜幕的巨响、只听“嘭——”地一声,弹壳掉落在林地,子弹穿过了多洛霍夫的额头,他扭曲的长脸混合着惊惧与痛苦,鲜红的血液连同脑浆从他的后脑破裂,在他倒下后溅了一大片,落叶被渲染为红与黑的绚烂色调,她们震撼地瞠目结舌看向不远处从隐形衣里现身的瑞斯——她瞪大着眼一眨不眨,恐惧得双手不断发抖,枪械的后坐力把她两只手的手心和虎口位置摩擦出红肿带血的伤痕,率先作出反应的瓦伦娜蹲下身抬手给僵硬的她擦走脸上汗珠,她们仓促地通过门钥匙离开。

      “……正如前阵子我鼓起勇气向你们承认我正是《言论》的作者其一,今晚我要向你们坦白,这些天你们听到的留言是真实的,不错,《言论》的创始人、我的合作伙伴,是魔法部巴诺德部长的秘书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不错,有叛徒出卖了我们,她被食死徒抓获,倍受折磨,命悬一线……” 站在霍格莫德村的“Film Tent”的讲台,艾莉西亚面对至少百人的观众席,压抑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发表脱稿演说,台下众人不约而同地因这一消息倒吸一口凉气,艾莉西亚背在身后的一手焦虑地紧握成拳、用力得骨节发白,努力地装作从容,“可是,难道我要以惶恐地东躲西藏为姿态应对神秘人分裂我们阵营的图谋,我是说,伏地魔——” 说到这儿艾莉西亚的声线颤抖了一下,但她撑住了,“令我们产生恐惧的来源、令我们视伏地魔为畏惧的符号的原因,只是未知,只是我们不了解他异化前的面目,他的过往……朋友们,还记得我们第七则期刊的开头引用了皮埃尔·马舍雷②的只言片语,重要的不是我们写了什么、而是我们没法落笔写下的东西,请记住那些不曾被察觉的、受尽规训的意识形态,就是它们编织我们的困境,记下来请给予我珍贵的十五分钟,向你们讲述这一个人的故事、形成所谓闻风丧胆的象征以前,他的历程。为证实可信度,我以自我人格作担保,所有信息的源头,单纯地来自一名见证者的遗作……”
      嗡嗡作响的窃窃私语渐渐在她的娓娓道来中平息,最终总结陈词之时,她引用了柏拉图在《理想国》所言:“……‘相信灵魂是不朽的,能承受任何极端的善与恶。无论是寓居在此世的今生,还是死后,在像竞赛胜利者领取奖品那样领取报酬时,都要坚持走上升之路,去追求正义与智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们自己和诸神的喜爱,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即使是奔赴我说的千年之旅,我们都会万事如意’……”
      民众已经全部站起身来,掌声雷鸣。

      与此同时,多卡斯一行人返回安全的家中,瓦伦娜找了位可信的圣芒戈治疗师为埃尔弗里德疗伤,应激的瑞斯冲进洗手间大吐特吐,尽管是危急时刻的逼不得已、杀人始终是冲破界限的行为——实际上,瑞斯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够瞄准打中谁,早年的确见识过各种形式的暴力,不代表存在充足的心理准备跨越这条底线,那一刻的燃眉之急致使她来不及多想,保护机制令她条件反射似地扣动扳机,不知该说幸运亦或不幸,这胡来的一枪就这么巧合地打死了一个巫师,不是随随便便的打伤,竟是直接正中脑门的毙命,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又热又冷、刺得头皮发麻,视野里似乎每个人都消失不见、只有那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以及那些并非纯粹液体的血浆……她趴在冲水马桶边吐了好久,像是要把自己那装着可怕记忆的脑髓也吐出来似的。
      洗手间门外的克莱尔担心地问:“瑞斯,你还好吗?”
      得不到回音,路过的多卡斯拍拍克莱尔的肩膀安慰道:“……让她先一个人待着冷静冷静吧,这很正常。” 多卡斯陷入回忆时的神情带了些不自觉的难受,打了个寒战,“想当初我使用霹雳爆炸咒第一次无意中杀掉食死徒,我犯恶心整整一星期,简直是噩梦,不能正常地咀嚼吞咽固体食物,只能喝水和活力滋补剂……心态再怎么仇恨,杀人实在不是一桩小事。”

      治疗师完成综合的检查,好在埃尔弗里德除了肩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和轻度的低血糖、并无大碍,连着几十个小时没睡过觉,埃尔沉沉睡去直至翌日的下午,醒来后喝了几种药剂,犹如照顾幼年感冒发烧的自己、这会儿瓦伦娜也陪伴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很抱歉我又让你期待已久的出差泡了汤。” 她苦笑着说。
      “为什么抱歉?放着女儿不管还去出差的人才要抱歉。” 瓦伦娜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调侃道,挥了挥魔杖把丰盛的餐点装盘,她们聊了一阵,提到瑞斯在战斗过程的英勇表现,她的心底涌起复杂的感触,还有自然而然的担忧。

      等她去敲响卧室的门,瑞斯摆出一副早已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惦记她的伤势如何,她不得不打断:“……让我们谈谈你吧,这才是重点。”

      “其实没有接着谈的必要。” 瑞斯深吸一口气,疲倦地坐下椅子,后半句颇为风马牛不相及,“我又没有妈妈。”

      “……什么?”

      “意思是我找不了谁无条件为我排忧解难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经历过更严重的状况。”

      “确实我不是你的妈妈,瑞斯,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为你排忧解难。” 埃尔耐心地说道,“何况,难过的情绪没有高低之分,任何人的悲伤都值得被重视……假如我能有这荣幸倾听你的烦恼,那也会让我好受点,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承受这戏剧化的沉重。”

      听罢瑞斯无言以对良久,眼里浮现难得与年纪相符的、无奈的感慨,继而开口:
      “……‘戏剧化’,事实上我本来的生活就挺戏剧化,我没见过我妈妈,我爸说我出生后她就跑了,他是个成天只顾着磕药的家伙、你知道,我很早就到大街上混生活,每天活着的日子都差不多无聊,没什么所谓,也不觉得哪里不好。有天晚上我跟帕莱吵架、就是那个介绍‘生意’的人,你在法庭见过,反正,那晚我去酒吧散心,在称得上人生最幸运的一天,我遇到了克莱尔,准确地形容、那时她整晚都在忙着偷酒吧顾客的东西,我对十几岁的小偷见怪不怪,觉得奇妙的是我看到几次她可以悄悄把东西从桌底悬浮着飘进她的口袋里,一开始我以为我眼花看错呢,后来我在想、也许她是个会操纵透明得近乎隐形的丝线的傀儡师魔术师之类的……总之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前几次见面没讲过话,当我们一开启闲聊的闸口、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好像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对方,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天秤座;我们跟你也是一见如故,因为你是水瓶座嘛……回到正题,克莱尔没有评判我怎样,不过她对我身边那群拉我入伙的人很生气,她怒骂那群人是世界上最低级的人渣……一天她严肃地对我说,她忍受不了他们对待我的方式、他们让我毫无尊严,老实说吧、我本人没太大感觉,但是她很认真,她向她全部的神发誓(你知道她待过的福利院是基督教的)不论偷多少东西,就由她来操心生计,她绝不会让别人再这么对待我。得承认,跟她待一起以后,我第一次体会到尊重,原来受人尊重是种幸福的知觉,她以前从不打算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我就装不知道……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就像‘芝麻街’的‘伯特和厄尼’、我们像一对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她偷东西,我协助她偷更值钱的玩意儿,我们共同享受赃物的乐趣,从无所谓当不当好人考不考虑后果,从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会出现——埃尔,你简直是我们的百万元彩票,我和克莱尔都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时不时我跟她聊天时会说实话,我说我有一点控制不住地嫉妒你,去上学前我还偷藏过你家的零钱,克莱尔制止我,我理所当然地反驳她你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我缺失相信自己可以永远呆在这儿的安全感。出身像一种抽签的运气,而你的运气真好,真令人羡慕。再后来,是我逐渐看到你总是疲于处理要命的问题,我才意识到它的可怕:责任,身世让你有自信心主动承担英雄的责任,而这责任能随时夺去你的命,真可怕啊……我想过说服克莱尔逃离你们巫师的世界、为了咱们的未来能活着,好吧,我承认我远没有克莱尔重情重义。但听到你被抓以后,我发现未来都没那么重要了,我想象不了永远地失去你,在你的生命面前,什么我不小心死掉的可能性、我的不安感都烟消云散……起码,这次我帮到了忙——以我自己的方式,响起的这一枪我无法后悔,连带着的麻烦我也可以克服,也许需要时间,不管是什么,我想说的是,往积极乐观的一面想,你圆满了我当小骑士的美梦……哎,多亏我现在是头脑里的想法最热闹的十五岁不是吗?”

      人生的实质仿若一部复调小说③,旅程的所见所闻,人人如自己一样肩负各自与生俱来的包袱,如同背着十字架前行、通往死亡为终点的窄门,他们的声音源于破碎而完整的意识,身为独立个体、繁复不一的话语,纷纭杂沓,推诚相见的谈论构造两个折叠的内心世界,在这种情形下的每一天,我们在世上聆听种种言语,对于他人袒露的心声,又怎么能做到冷漠地想着“这与我无关”——这样对人性置若罔闻呢。
      她做不到。
      所以才宁愿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长久的险境,也要继续背负所谓殉道英雄的受难十字。

      最关心她的朋友们在这天相继前来拜访,莉莉是自己一人过来的,一见着面俩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大家识趣地给她们腾出谈心的空间。
      到今天为止,埃尔弗里德终于选择事无巨细地把真相全数告诉了莉莉。
      “……老天,这些事情是真的在现实发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莉莉半天才缓过神,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拿出装在口袋的手链,“当然最震撼的莫过于它被成功地制作出来,‘神锁’是非常——非常危险的魔法器具,强制销毁的方法至今都没有记载,但我认为,这倒是不足为惧,因为在莫甘娜对半成品的研究结论写道,满足制作者已经逝世这一基础条件后,只要主体与制作者的情感连结消失即可,换言之主体、也就是伏地魔只要产生任意一些负面情感,比如厌倦、憎恶或仇恨等等,它的有效性会自然灰飞烟灭……”
      “太好了!我敢肯定他早就憎恨她到骨子里。” 埃尔弗里德彻底放松地接过手链,振奋地说:“既然‘神锁’不复存在,魂器也快被消灭完……这是我听过最好的事了!”
      “不过埃尔,你还是找邓布利多看看吧,我总有种直觉它仍蕴藏着某些强大的能量,不是那种残存的魔法痕迹,很奇怪。” 莉莉皱起眉,怀疑地凝视着上边缀有宝石的切面折射眼花缭乱的光彩,“它似乎被保护得很好。”
      “糟糕,看来很有可能伏地魔也知道了这秘密的特征,强行克制反感的情绪,以此来保存它。” 埃尔拍了拍额头,苦恼地分析。
      “可是,你不是说他很瞧不起这个魔法吗,他觉得这对他没有用处,却要费力保存它,显然是个悖论。” 莉莉困惑地指出这一逻辑的矛盾,她们不解地对视无言片刻。
      百思不得其解,埃尔放弃道:“你说得对,我该找时间求助邓布利多先生。”

      不知算好消息或者坏消息,根据雷古勒斯的密信,直到六月份伏地魔都没有命令,贝拉特里克斯战战兢兢地写信汇报多卡斯·梅多斯等人的突袭,结果他只轻描淡写地在回复西弗勒斯的信件中顺带一提回来他会亲自处置,更神奇的还有、他好像没发现他的金库少了几样东西。

      双方阵营短暂地停息了战火,但没有人过得清闲:瓦伦娜选择不再缺席这场在巫师界各种意义都属于板上钉钉的大型战争,主动提出回莫斯科和列宁格勒以人道主义为由游说俄国巫师的援助,其实这并非脑袋一热的决定,众所周知当地巫师亲近麻瓜,一向如此,严寒气候、地广人稀和特别的历史原因造就特别的社会现象,总归是利于大局的现象;莉莉运用变形术结合物体附魔一直在做实验、想方设法地尽可能有效利用家里一切,组建为既有护卫作用又能充当“临时保姆”的魔法道具,像麻瓜畅想的家庭机器人技术,总有一天他们需要离开家门,哈利要提早习惯魔法玩偶和盔甲的陪伴;詹姆给国会的新主席威尔金森写了几十封信,烦得对方不得不同意会面。

      至于埃尔弗里德就没这么顺心与幸运——邓布利多对她的疑问回以否定的观点:
      “我想你会很失望,埃尔,但这就是事实。这件物品不仅没有在慢慢失去效用,它的魔力还反而更加牢不可破。” 邓布利多眯了眯湛蓝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她手腕间的纤细链条。

      “那则理论、伏地魔一定是知道,他精准地规避了神锁失效的可能,但我想不通,他明明对它十分不屑。” 她挫败地垂下头。

      “……实际上,这和大脑封闭术那种管理、控制心灵与情感的魔法不同,它的成功制造需要两个人情志的连结为基础,无论其中一方如何压抑和伪饰,灵性如它、是绝无可能被欺骗的,虽然它很危险,但严格来说并不是纯粹的黑魔法道具。” 邓布利多平心静气地解释。

      闻言埃尔眉头一跳,错愕、紧张、气恼与悲伤霎时充斥心口,她不愿接受地瞪大眼盯着手链,咬牙切齿地喃喃:“您在高估他的人性……不,他早就没有‘人’的部分……您弄错了。他不可能不憎恨一个与他决裂的背叛者。”

      “埃尔,我猜你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人好比是河流,所有河流中的水都是一样的,可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窄,水流遄急,有的地方宽水流平缓,有的地方河水清澈、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温暖。人也是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有人类各种品性的萌芽,有时候表现这一品性,有时候表现另一品性,常常完全不像是他自己,可是始终是他同一个人’……伏地魔归根结底的懦弱促使他逃避认清现实的本质,就像他对众生平等嗤之以鼻,他出于恐惧不承认的事物,不代表它们并不存在。”

      邓布利多引用的文段出自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部著作她三年级就看过,事实证明、书读过不代表理解通透。
      她哑口无言,抬头之际才突然瞄到教授藏匿在衣袖的一只手——被染成黑色,而这不详的深黑色泽快蔓延到手背,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回桌面底下,她更为不安、不由直接问出声:
      “先生,您的手怎么回事?”

      “这故事有点冗长,我改天再告诉你吧。” 邓布利多轻轻拍了拍她没有受伤的肩膀,苦笑着搪塞道:“放宽心,我们会想到办法。”

      办法总会有的。
      在赴约国会允诺的私人会议里詹姆想道。

      全然不是他的日常作风、为此他打了好几遍腹稿,并在表达过程学着记忆中父亲看的黑白电影里的演讲者、那从容不迫而不失激昂的讲话节奏:
      “像我在信里所说真凶另有其人、小矮星彼得,我们承诺会让他得到相应的惩罚,我们都在努力地跟进逮捕的任务,可同时也需要你们的配合,就算西里斯·布莱克是嫌疑人,待遇怎么可以是直接关起来——连庭审都没有,你们定义的非法逃跑、难道还包括面临险要危机时举手投降?威尔金森先生,我相信你从吉克·冯特纳先生的死中看清了现实,我们都很遗憾,伏地魔的陷阱已经一目了然,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跟民众说清楚、你们也会在这场战争里无路可退,与其内部互相猜忌,倒不如团结成一条战线,好比西班牙和爱尔兰的平民,经过火龙那出意外后他们都认清了形势。”

      “……很动人的演讲,波特先生,但我没可能掌握如此重大的决议范围,尤其是吉克遇害之后,我们国会连同群众都人心惶惶,正是急于调整权力的结构,并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威尔金森的语调风格平和带着几分无动于衷。

      “我只是提出撤销全球通缉令的请求,麻瓜执法部那边很好说服,重中之重是你和你的下属们。” 詹姆不轻易放弃地进一步争取道:“历史会决定你是英雄还是罪人,你不打算抓住前者的机会、改变内部无意义的争斗,让他们都认识到你的决定是明智的。”

      “你要我当那只出头鸟去强行改变传统的形式是绝不可能的。” 威尔金森冷着脸严肃地拒绝,“我没道理和他们作对,波特先生,不是人人都像你无所畏惧,神秘人暗杀吉克是给国会全员的信号,警告我们别再插手,你前头说的爱尔兰和西班牙人民的抗议是颇具希望,但我已经没筹码可赌了。”

      詹姆静默了几秒,忍不住在走出办公室前直言不讳道:“……希望等你有一天被冤枉时也会有一个搭档为你的清白无罪在所不惜地辩解,威尔金森先生。”

      说完他就没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威尔金森不禁错愕地愣神许久。
      恰恰是这直中心门的真诚,令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动摇的威尔金森不由换位思考,这的确是很现实的主题,并且没人可以否认这在未来发生的可能性,特别是身为位居高位的掌权者,有时候因果轮回总是如此灵验,救赎他人等于救赎自己,何况并不是要他为之付出多少利益,如果今天连尝试都不去尝试就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视若无睹,命运会不会让他在将来品尝相同的滋味?
      最关键的转折点是地位德高望重的理查女公爵的来信,她也在为他们求情。
      至此,威尔金森无法再束手坐视不理。

      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詹姆罕见地垂头丧气回到家,一进门就对莉莉说:“我计划穿上隐形衣骑上扫帚飞遍全世界先去找大脚板了……他身无分文、没有魔杖,我真怕他饿死在路边。”
      “亲爱的,刚刚我收到邓布利多的回信。” 莉莉安慰地抱了抱沮丧的丈夫,哭笑不得宣布了一则好消息:“确定西里斯在米兰待着,邓布利多派遣了专门的人员过去接应他,明天就会启程。”
      “……真的?” 詹姆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登时放下,提到出差下意识想到的是莱姆斯,“是月亮脸过去对吧?”
      “不是。” 莉莉继续低头看桌面上厚厚的书籍,笑着纠正:“是埃尔。”

      对这未知的惊喜毫不知情的西里斯收到多卡斯的守护神转告自己埃尔弗里德已经恢复安全与自由,他回以一张印有狗爪的纸条,表示朋友们无须担心他的现状——
      尽管他的现状简直能用灾难一词概括。
      十六岁离家出走那一年,最疼他的阿尔法德舅舅掏钱资助他的生活,亲如兄弟的詹姆收留了自己,老波特夫妇对他像第二个儿子一样。别家小孩离家出走不说过得多享受,像他这样分外快活的少之又少。客观的角度去看,他无疑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来不用烦恼金钱的问题,没身处过一天捉襟见肘的窘境,直到现在——两个多月的逃亡是一场挑战,一路跑到通缉执行得没那么严格、摄魂怪没那么多的意大利,只能以阿尼玛格斯的状态出现,可也别指望会有什么好心人会喂养流浪的大型犬,一旦看见这只熊般巨大的黑狗、人们就害怕地一窝蜂离得老远。
      别无他法,他只好偶然以人形现身,这意味着他必须融入底层。要合格地扮演一名小混混,就是仿佛把自己深深浸润在泥沼潭臭水沟,把自己早就接受教化的劣根性复苏,把野蛮的标签黏附于身上,混迹于西西里岛以南一个小镇的村落期间,他将自己打造成不修边幅、举止粗野的流浪汉形象:凌乱的长头发,胡子乱糟糟地挡住下半张脸,衣衫不整,右侧脖颈和左边胸口有卢恩符文的刺青,以人的形态现身时他只进得去肮脏的小酒馆、而烟酒不是解决他饿肚子的合理来源,在住民的居所路边晃荡会被人当成乞丐赶走,因此大多数时候还是得偷偷变为大黑狗靠喝积水吃老鼠支撑的体能,长此以往他不免落得消瘦而面无血色的憔悴模样,哪个故人见着他、都绝不会将这副外貌和“布莱克少爷”的头衔联系在一起。
      西西里的巫师很少,且看作风不大正派,举合适的例子形容便是在翻倒巷活动的那一类家伙,他们说意大利语也说英语,通常两者混杂着交流,他在小酒馆偷听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实在听不懂意大利语,不过有一件事他听到了——他们在抱怨最近意大利巫师的流失,一则乍听之下微不足道的传闻,但对于曾长期收集情报的他而言,敏锐的直觉驱使他相信应该去搜寻更完整的线索,鉴于如今欧洲的魔法权力机构管理堪忧、很大程度上已经被伏地魔所奴役,这也是意大利的麻瓜政府对他的通缉令不知情的原因。
      思及此,当晚他跟踪了其中一位据他观察相对迟钝马虎的男巫,喝得醉醺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身手敏捷地从背后敲晕了这个警惕性极弱的呆瓜,用摄神取念得知真相的全貌——确切的、伏地魔的指示,调走意大利的巫师到德国……为什么是德国?为什么只是男巫?他有不好的预感,在赶路到一千多公里外的米兰之后,没有停歇地用守护神传送了紧急的援助请求,莱姆斯及时地回应后天下午将有社员来接应他,碰头的地点正是在大教堂,具体是谁没提及。

      经过一次骇人听闻的背叛,现在吃尽苦头的西里斯很难再信任别人,他反省许久,是他一度愚蠢地忽略虫尾巴所有暴露本性的迹象,他在心里发誓今后自己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这次接头他是抱有戒备心和怀疑的态度赴约。

      全由白色大理石筑成的偌大教堂甚是壮观,弓形穹顶,上方雕刻着圣母像,花窗棂厅璀璨夺目,两边的侧窗细而长,上嵌彩色的玻璃,透进的光线暗淡幽深,内部装潢的层次丰富得令人目不暇接,神圣的仪式感催生敬畏心,圣坛正进行着祈祷仪式,信徒不是为神的存在而下跪,是他们的下跪创造了神。
      神父动情地讲演着:“……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由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若你的仇敌饥饿,就给他吃,若口渴,就给他喝;因由此行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④”

      他站着听了一会儿,即使对此理解无能,少有地、他没对这种尤其不认可的观念嗤之以鼻。

      按照约定提早来到空荡荡的告解大厅,在角落最深处的忏悔室,两个仅限一人座位大小的隔间由一面墨绿的门帘分开,他进去坐下,简单地无杖施法用悄声咒划定范围,没过几分钟,感知到隔壁关门时连带的轻微动静:有人进来坐下了。

      四周昏暗,寂静无声,在他沉不住气开口之前,对方从帘子的缝隙传给他一张卡片,上面是詹姆的笔迹,言简意赅地写道威尔金森答应和解、暂且取消通缉令并同意由英格兰魔法部主持法庭审理该案。

      本该是个如释重负的好消息,他却警觉地感到古怪,这位对接的同伴未免太神秘、神秘得诡异,字迹通过魔法伪造易如反掌,指间把玩纸片,他傲慢地扯扯嘴角、毫不客气地说:
      “你不会以为我连人脸都见不到就直接将情报告诉你吧,你是谁?”

      对方轻笑了声,他把这反应解读为嘲弄、即刻不由分说地要掀开布帘,半秒钟的转眼瞬息,他的左手腕反被对面之人不输的蛮力扣住,于是在一片幽暗中他用另一只手快准狠地抓上那人的肩膀,对方吃疼地挣扎了下的同时不甘示弱地拉过他的衣领,而在他顺势整个人往前倒的一刻、他的手也迅速从肩膀往上移直至压制到脖颈,隔着布料触碰到与想象不同的皮肤——不是男人脖子的粗糙手感、没有凸出的喉结,而是女性独有的细腻质感,这一秒他才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气,宕机的头脑来不及惊讶、他猛地松开手,错愕地愣在原地,恰好结合无声咒的荧光闪烁亮起,她摘下兜帽,宝石似的深色眼睛笑盈盈的。
      “这么快就认不出我了吗,西里斯。”

      暖调亮光及阴影的配合得完美,柔和地渲染着她的金头发与蓝绿瞳孔、白肤色与精致骨骼,显得像一副油画,汇聚着朦胧的失真感,现实的这一帧画面和存在他思绪里的人影重叠,西里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埃尔……真的是你——你怎么不早说?我会掐伤你的啊!” 他赶忙起身,伸手想扶她,她却轻松地站起,拍拍长袍的褶皱,推开忏悔室的门。

      “没那么夸张。” 微笑地说着,她拿魔杖敲敲自己的又敲了敲他的头,确保幻身咒有效后,俩人绕到教堂的出口,“我原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成长得如此谨慎。”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想念已久的人,她看起来气色不坏,应该没受重伤,他一边推测一边移开视线,为此大松口气,不禁后怕地喃喃:“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都不知道听说你被食死徒俘虏后我的心情,我从没害怕过什么,但是你生死不明这件事真令我恐惧……”

      一时间,埃尔弗里德的内心再次被那早已植根的刺痛暖意所包裹,她怜惜地端详着不得已一改昔日形象的西里斯·布莱克,专注的眼神让他相形见绌般不好意思的心理,他嫌弃此时糟糕的自己,默默地站得离她远了些,他尴尬地继续话题:
      “都怪我盲目地相信虫尾巴,不然你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你也被整得很惨,这不能完全归咎为你的错。” 而她主动地牵他的手,拉近他们的距离,幽默地学着牧师祷告的语气安慰道:“既成事实。幸好‘上帝保佑你、西里斯·布莱克’,现在我能够带你回家。”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然上前紧紧拥抱着他,丝毫不介意他如何蓬头垢面,温柔地摸了摸他瘦削的脸,“你一定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跟我来,我先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一家位于米兰城区的麻瓜宾馆,宽敞的单间陈设一应俱全的家具,环境整洁优越,桌面上摆满热乎乎的餐点,太久没被礼貌地对待,太久没体会作为人理应享有的权利,西里斯有些恍惚和无措,浴室里放着干净合身的衣物,想必全是埃尔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她甚至体贴地留他一人待在房间独处一阵子让他缓过神,交给他一支临时魔杖,她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处理就出了门。

      在让人安心的宁静氛围里,西里斯狼吞虎咽完美味的晚餐,随后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修剪胡子与冗余的杂乱头发,不习惯使用麻瓜的电器,还是用烘干咒弄干的发丝,镜子印出的人影堪称焕然一新,他又恢复成原本英俊典雅的样子,穿上质地柔软的睡袍,延迟的精疲力尽随着不再紧绷的脑神经铺天盖地席卷自己的躯体,他躺倒在舒适的床铺,困得一闭眼就沉沉熟睡。

      沉睡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地睁眼,西里斯听见信纸窸窸窣窣的声音,撑起身一看,站在窗台边的埃尔弗里德神情凝重地默读手里的信笺,余光瞥到他,她勉强地佯装若无其事、收起信封:“抱歉,吵醒了你。”

      压下头昏脑涨的不适感,他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冷冰冰的、刺激得脑神经霎时清醒,他还没适应新魔杖的使用,正拿过一个杯子接着饮用水。
      “没关系,刚好我要跟你说我在西西里遇到的怪事……”

      将打探到的消息全盘托出,埃尔弗里德顿时了然地叹一口气,他猜到降临的又是大麻烦,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确定。现在我只知道过几天得去德国的科隆一趟,验证我的猜想。” 她留意到他的右手系着自己送的项链——以及耳钉,实际上他是把它们串一块儿对折绑在手腕上,她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戴着?”

      “噢,领口太明显,麻瓜村镇的小巷很多小偷,我就取了下来。” 巫师袍的衣袖可以遮住扎眼的首饰。他才想起似地从手边摘下再戴回脖子上,可惜耳钉没能扣回去、过了两个多月他的耳洞早就缝合了。

      “……难以想象你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曾经视他为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忽略他可贵的坚毅品质,她很是惭愧。

      “没事,都过去啦。” 他蛮不在乎地摆摆手,没有诉苦的打算,转移话题道:“对了,是谁给你写的信?”

      思忖着此刻时机恰当,埃尔展开刚才的来信递给他,半是期待半是感触地解释道:“好久以前就想告诉你,这几年潜伏在食死徒内部接应我的人,是你的弟弟,我被贝拉特里克斯抓获后遭遇的种种危机,包括最后我能得到救援,当中都有你弟弟的帮忙,我早就想和你说的,他总是不同意,我猜他是等到你自己发现,好揶揄你一番。”

      一刹那西里斯脸上的表情复杂得精彩,首先是震惊混合着怀疑,随着全神贯注聆听她详细的讲述,他的目光流露出后知后觉的释然,沉默不语半晌,他的口吻有种自言自语般、平稳里夹杂不可名状的情绪:
      “好,终于找到我和他真是亲兄弟的有力证据了,在霍格沃茨我就迷思,我跟他两个肯定有其一是路边捡来的,我觉得是我。”
      西里斯开的这句玩笑成功逗乐了埃尔弗里德,自然而然,她趁机说了雷古勒斯在美国的经历、重中之重的“波西托宅邸历险记”,果不其然西里斯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特别是当她生动地模仿雷古勒斯铁青着脸凶巴巴警告她不能把此事说出去之时,他笑得倒在沙发上,令她莫名幻视在霍格沃茨他和詹姆·波特嬉笑打闹的从前……
      要是能重返那个无忧无虑的时期多好。

      带着明知故问的意思,西里斯好整以暇地说:“他不是不让你告诉别人吗,我可不放过这种嘲笑他好几年的机会。”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别人。” 埃尔弗里德不假思索地回道,并且没察觉到西里斯僵硬地收起笑容,她又一脸真诚地说容易引起他幻想的话,这时他陷入烦恼的犹豫——他总觉得哪里变了,从她主动抱自己的迹象来看。但是他不敢断定,因为布置詹姆婚礼现场的前晚她也有拥抱他,然而面对他的告白(准确地形容是自杀式表白)她很生气,虽然现今回想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挺混蛋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眼下算不算合适的时候?她喜不喜欢自己呢,他认为她大概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假设一百是满分、正如他对她的感情就是满得不能再满的地步,假设分值是一百、她对他起码有三十分,应该有……他正胡思乱想,被她疑惑的问句拉回神:
      “西里斯,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她困惑地注视着他,“我看你的神色很沉重。”

      “我……算了。” 他一眼看出她以为他是在苦恼战争相关的东西,抿抿嘴作罢,“没什么。”

      “你一般说‘没什么’都是有事。” 她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轻飘飘道:“说吧,我们相熟到这个程度、最没必要把话憋在心里。”

      听罢他抬眼看了看她,从沙发椅上站起身,走向前几步离她近了点,努力用平淡的语气、认真而小心道:
      “我在想……我在想,你对我是不是……仍然只是普通的朋友。”

      漫长的两秒钟沉入空气,率先移开眼的埃尔弗里德忽地苦笑着低了低脑袋,他正挫败地以为她是在不耐烦,他立即开口:“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你不用回答——”

      “不是,你先听我说、西里斯。” 埃尔无奈地微笑着打断,暗暗深呼吸一下,决心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我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我向它献出唯一的心,所以,真庆幸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知道你为我做出的改变、你一直等待着我,但其实你已经不需要再等了,现在我对你的感觉跟你对我是一样的——我很喜欢你,不止朋友的喜欢,一年级入学时迟到打开你在的那节车厢门是我做过最明智的事情。” 她抬手捧起他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比当时的共舞还要近,互相没有掩饰像利刃划开汹涌浪潮似的情志,他的灰色眼睛明灭着隐约的泪光,声音有一丝轻微的发抖:“……我觉得我爱你。” 她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亲吻了下他的额头,她低声说:“我知道。” 在他试探般轻轻触碰她唇角的一瞬间,他们都闭上眼感受彼此灵魂的悸动,让时间为此静止,两颗千帆过尽的心灵舔舐伤口,仿佛再没有可怖的未知能阻挡俩人深刻的感情。

      爱欲是一种虔诚的痛觉,一种克制的痒意,这是热烈而冷静的、成熟的爱,是因被爱而主动爱人的积极的爱,是包含尊重,关怀,责任,了解的爱——犹如体验与鉴赏一门艺术,爱是一项能力,不再只是源于动机的情感,爱的能力要求人全力以赴,要求人保持清醒、理性与创造力,要求人生命力的升华,是可以说“我在你身上爱所有的人,爱世界,也爱我自己”的爱。⑤

      在米兰和埃尔弗里德待着的三天就像白日美梦成真,西里斯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回到常态下无忧无虑的、快乐的自己,难免就多了几分吊儿郎当的、调皮的玩闹心,他追问她是怎样意识到对自己超越友谊的好感的,然后她反问他在六年级又是怎样意识到的呢?
      “……好吧,让我们一起忘掉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他干笑着退缩道,有些真话至少要等到同居才敢袒露。
      他们没有空闲开始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毕竟除了要送他回英格兰她还要赶到德国,宝贵的几十个小时相处里两个人都用来谈心,虽说本来只是好朋友阶段的他们也经常聊天,但如今成为恋爱对象,不同的在于多了肢体接触,他能牵她的手和抱抱之类的,当然他很守规矩,注意到她只会蜻蜓点水般亲他的嘴唇,以免她不自在、多数时候他也就只亲她的脸了,看上去她还没做好适应情侣之间黏糊日常的准备。

      依照规定,西里斯回英国要先参加魔法部举行的庭审,埃尔则不得不匆忙跟朋友们打声招呼后就辗转去科隆。由于案件审理期间严禁无关人员旁听,他没法第一时间告诉好兄弟詹姆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他就在开庭前跟辩护人对证词时炫耀说“刚刚送我来的是我女朋友”,被冷不防岔开正题的辩护人无语道“呃行吧,我们再对一遍上一行证词……”
      他的好心情始终没下来过,连没完没了的无聊法庭问话都能忍受。

      这几天即便莉莉和詹姆很为俩朋友的发展高兴,但更多是对新情报忧心忡忡,当下局势的严峻让多卡斯答应与他们情报互通,而新情报可不容乐观。
      “……说是从阿尔巴尼亚带回来的宠物,确实不奇怪没鼻子会喜欢蛇,但那位伊奈茨·弗利女士不是写道当年从密室放蛇怪的真凶就是他吗,现在线人的情报又说前段时日他跑去科隆和那群巫师信徒见面,还调走意大利隶属于他统治的男巫,指不定盘算着什么邪恶的仪式……我猜,他是想故技重施,又一次放出蛇怪攻击学生。” 詹姆面面俱到地分析道,习惯于说越多自己越相信(不管有没有说服到别人,自己倒先被自己说服)

      “你是认真的吗?” 莉莉的神情也被感染到严肃,不得不承认詹姆的话挺有道理,根据回忆录的说法,科隆的巫师可是把伏地魔供起来的崇敬程度,的确有不少传闻他们的圣坛封印着不可低估的魔力,伏地魔对其的重视及利用当然不会是好事,他也定然早已厌倦霍格沃茨的抵抗,迟早有决定性的一战将它收入囊中,巨蛇与蛇怪的确有对应关系,押错了倒还好,押中了却不作出行动则是致命的失误。

      “是啊,而且你听大脚板的弟弟也有说,没鼻子很宝贝那条蛇,你不觉得它有可能也是魂器吗?他沉迷魂器到疯魔的地步,不知道会不会算上他自己、分裂总共‘七’片灵魂,像他这种会相信预言的人大概也会喜欢传统的幸运数字。” 詹姆绘声绘色地解释。

      “用活物做魂器是很不保险的方法……不过他早期也用活人做过魂器,不算奇怪。” 莉莉面带唏嘘地摇摇头。

      “对,因为那个人死去后他就缺了一个魂器,现在拿这条蛇补回来,说得通吧。” 詹姆当机立断道:“就这么定了,我们要先去密室除掉蛇怪,再毁掉那最后一件魂器。”

      “我们得首先跟其他人商量商量。” 莉莉拧紧眉头,正想批评丈夫的冲动,转念一想又察觉到这说出去断然没人会支持他们来完成任务,肯定又要像以前那样交给其他本就忙碌得焦头烂额的成员去冒险,因此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唉哟,等会他们又拿哈利来搪塞咱们,太小瞧我的儿子了——伙计,对不对,可不能老让人小瞧,看看你一岁不到就会骑这把儿童扫帚了、你是魁地奇的天才!” 詹姆转头笑嘻嘻地对着坐在婴儿床上让毛绒玩偶骑扫帚的哈利说,尽管哈利听不太懂,迷茫地眨了眨深绿的大眼睛,但近期哈利已经可以模糊地发音比如“妈妈”、“爸爸”的简单词汇,知道爸爸在跟自己说话,哈利一边牙牙学语一边伸出短短的小手想要詹姆抱。

      “我们的宝贝是很聪明。” 莉莉亲亲哈利圆乎乎的脸颊,“有几次我特地躲起来看哈利一个人在房间什么反应,没有哭闹,就乖乖地玩着玩具,而且习惯了‘眨眼小熊’给他递奶瓶,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会动的东西呢。” 眨眼小熊是埃尔弗里德送的礼物,莉莉用魔法把它做成会倒水、冲奶粉、陪同宝宝玩游戏和紧急报警的功能,虽如此,她毕竟从小接受麻瓜相对健全法治文化,“但是把小孩一人留在家的父母是要坐牢的——就算我们是巫师。”

      “你的妈妈身体不好;大脚板有限制令还没结束庭审;月亮脸铁定不同意;埃尔和多卡斯出任务,顺带一提她俩也不可能同意……我们没人能找了呀。” 詹姆苦恼地说。

      沉思良久,莉莉灵光一闪道:“……纳威那孩子平时是他奶奶带的对吗?爱丽丝和弗兰克在傲罗办公室这么忙碌来着。”

      “噢对!” 詹姆立马默契地听懂了她的意思,振臂欢呼:“这办法真完美、你太聪明了亲爱的!”

      “接下来我们要想好具体的完善的方案……干嘛这样看着我?” 莉莉皱了皱眉好笑地反问。

      “嘿嘿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愿意跟我去冒险,老实说我很惊喜,我以为你会反对呢。” 詹姆傻笑着说,榛子色眼眸闪烁着十年如一日的热忱与诚挚。

      “你把我想成胆小鬼?” 莉莉抿嘴忍住笑意,假装生气地叉着腰。

      “不敢不敢、我是怕你放心不下哈利啦。” 詹姆配合地求饶,听罢她顿了顿,撅了下嘴认真地回道:

      “我是做不到完全放心,但那是霍格沃茨、我的第二个家,也是很多孩子的家,我更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动作轻柔地摸摸宝宝的后脑勺,“我想哈利会理解我们的。如果是他,我相信他会做出跟我们一样的选择。”

      先斩后奏的冒险是必要的——起码有时是必要的。

      有关打开密室与召唤蛇怪的方法,针对前者莉莉考虑高级的混淆视听咒,后者则暂时不用操心,这一趟旨在验证,鉴于只有斯莱特林继承人召唤得了蛇怪,关于它的传闻若是真实的,以他们的实力对付这等小事绰绰有余。

      作好计划的这天一早,奥古斯塔·隆巴顿女士来到戈德里克山谷,她身穿一条裁剪正式的长裙,拿着红色的大手袋,头上戴一顶带有秃鹫标本的帽子,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表情不太高兴,倒不是抱怨为战争奔走忙碌抽不开空的他们,只是简单抱怨几句平时带孩子的辛苦,不过面对温和的波特夫妇,她并没有真的不满,一边熟稔地从摇篮里抱起刚醒的纳威、让他和在玩汽车积木的哈利熟悉熟悉,一边生硬地道别:“……行啦,你们放心去忙吧。”

      俩人感激地启程了,所幸哈利并没有哭,回霍格沃茨的方式很简单,老早之前为重启言论小组埃尔弗里德就在家里修好通道是学校校厨房的壁炉。

      时逢期末考试周,大清早的校道走廊没多少人,学生全堆在礼堂和考场附近看书抱佛脚,也没人注意到没穿校袍的他们鬼鬼祟祟前往校长室。

      为猜口令,俩人各自想了快十几种的甜品名字,最终是詹姆随口胡说的“蟑螂堆”中了答案,进门时他还瘪瘪嘴地自言自语:“那玩意儿能好吃吗。”

      很可惜,邓布利多又刚好不在,凤凰福克斯依旧乖巧地栖息在金枝上,詹姆本来就没想要事先跟校长商讨什么,是莉莉认为这总归不能连招呼都不打,无奈,联系不上教授,正想直截了当地出发,柜子上脏兮兮的分院帽忽然从瞌睡中醒来,跟他们大眼瞪小眼还没发话,詹姆就茅塞顿开道:“对了,我记得传说真正的勇士能从帽子里抽得出格兰芬多宝剑!哈,必定是我——咦为什么、你是空的诶,有没有搞错?”

      “詹姆别玩闹了,我们过来是为了正经事的!” 莉莉看似嫌弃地制止他,却想起一个重点:“……等等,宝剑隶属于学院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意味着蕴藏着强大的魔力,假如传闻中蛇怪的弱点是公鸡鸣叫声并不属实,说不定它对解决蛇怪有作用。”

      “有道理,我们干脆带过去吧。” 詹姆刚想把帽子藏进长袍口袋,分院帽绝望地开口:
      “你们不能擅自带走我……!”

      “拜托,你继续睡就是啦,没有分院仪式也没人找你解答疑难。” 詹姆指着凤凰说:“而且邓布利多一定默许我们的做法,你看福克斯都没飞过来啄我呢。”

      莉莉抢在帽子还想反驳的前头对詹姆建议道:“要不我们找出宝剑再走?”

      “可是它就是空的……”

      “你给我,我来试试!” 莉莉颇为不耐烦地夺过分院帽左看右看半晌,灵机一动地刚要戴上,蓦地“哐”的响亮一声、金属剑柄砸到她的头,险些没把她砸晕,她疼得龇牙咧嘴,捡起格兰芬多宝剑,詹姆笑着给她揉了揉头顶,两眼放光地看着这把做工极为精致的传奇武器:以纯银打造,剑柄镶嵌红宝石,剑身刻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名字……“太酷了,梅林,实在太酷了!” 他连声惊叹,淡定的莉莉催促:“我们得快点走。”

      不料刚到校长室外就遇见了气喘吁吁赶来的艾莉西亚·克里斯,大抵是一路飞奔赶到,艾莉西亚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终于、终于找着你们——必须带上哈利、转移到学校——埃尔说的,噢要命、我的胃在抽筋……”

      没发觉事件的严重性、詹姆还在说笑道:“她好像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是怎么找着我们的呢?” 诧异的莉莉不忘摸摸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艾莉西亚深吸口气:“呼,我找去你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埃尔让我马上转告你们她在德国查到的实情——”

      在科隆拢共二十多天,和埃尔搭档的人是多卡斯·梅多斯。

      雷古勒斯·布莱克一星期都在和西弗勒斯·斯内普沉着地观望:黑魔王这些天在筛选一位“合适的奴仆”分配一项至关紧要的任务,至于任务的详细内容没有说——卖关子几乎不是伏地魔的风格,大家都有种古怪的预感。
      而且显然,雷古勒斯察觉到小巴蒂·克劳奇对他的怀疑,在跟埃尔弗里德通信商讨过后,她选择将计就计,特地让他晚点到。

      埃尔与多卡斯乔装成普通人在科隆的巫师村庄默默观察了一整日,她们没猜错,当地的神庙被重点保护,在伊奈茨的回忆录中具体提过当年汤姆·里德尔赢得此地最崇高象征的信赖的手段,归结一句话是里德尔铲除那时的霸权并挽救了这片岌岌可危的朝圣地,神庙元老给予无条件效忠的、具有魔力约束的承诺,三十多年过去的今天,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关键是,现在伏地魔想要这群德国人为他做什么?
      短时进不去被严密围拢的神庙,多卡斯机敏地感应到那一座废弃的城堡仍存在魔法能量,埃尔不觉沉思、按理说当年里德尔除掉与德意志巫师为敌的“红袍信徒”后也会清理相应的驻扎地才对,难道这座城堡被留作掩人耳目什么的……多卡斯若有所思道:“也不足为奇,你不是说它曾被附着过强大的符咒,像伏地魔这类实用主义思维,他可能会顺势留着用来给神庙作第二层保护,食死徒不是还喜欢通过消失柜出入,我推测他是故技重施。”
      “那样的话我们更进不去,破解符咒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神庙进不去城堡也进不去,里面的人从不出来,我们打听不了一点消息。” 埃尔愁眉苦脸地说,一本回忆录翻烂了都找不着突破口。
      “……我懂了,若是伏地魔亲自发号施令,他们总不敢不听,我们不是有两位线人呆在食死徒总部,给我们找根头发不难吧。” 多卡斯的畅所欲言大胆得埃尔不禁张大嘴巴:
      “复方汤剂非常冒险啊,别的不说,你让那两位男巫怎么拿到伏地魔那所剩无几的头发、在他的枕头上?他都不是凡人,压根不用睡觉;而往他的长袍上找,就更不行了呀。”
      “我明白埃尔,我有在想备用计划的:解决城堡那个符咒。” 多卡斯笑道,“我们可以请教邓布利多教授,除非教授回信及时,否则也得耗费一个月之多,但我认为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啦,你再给咱们的伙伴写封信比较妥当。”

      这封信发出去后的当晚,雷古勒斯难得一如他哥哥的作风在壁炉烧着的火焰中与她们联系,他瞧着很恼怒和郁闷,颇为有失风度地举着她的信封、音量压低却气势汹汹地说: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埃尔弗里德?!”

      “……抱歉,我们在科隆实在进不去任意一个统治区,要不然你就和西弗勒斯想办法搞清楚伏地魔究竟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否则我们真的很被动。” 埃尔严肃而无奈地解释道。
      一旁的多卡斯耸耸肩帮腔:“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你要知道仅仅一根头发就能给我们带来多具有决定性的转机,你和斯内普需要基本的牺牲精神——”
      “好了多卡斯、亲爱的,我想我们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位。” 埃尔飞快打断,对面这只壁炉旁边倘若刚好就站着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后果不堪设想,她圆场道:“其他方法我们也会想,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们的效率会不会高于我们而已。”

      很遗憾,这她倒猜得很准:对面确实站着西弗勒斯·斯内普,事实上那就是他的壁炉,他没有蠢兮兮地跪在炉火中跟她们见面罢了,哪怕断掉联系后他们的脸都黑成锅底,后续他们真的有努力付出行动。

      于是,十天转眼流逝,埃尔和多卡斯先后收到邓布利多的回信与雷古勒斯及西弗勒斯的小包裹,首先邓布利多的信中贴心地告诉她们破解保护符咒的相应魔法,其次两位兢兢业业的间谍寄来一小瓶复方汤剂:他们还体贴地帮她们把头发掺好了,药剂的颜色已变得浑浊黯淡。

      “哈,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多卡斯朗声一笑,“等战争结束我要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虽然我完全不想喝、也已经没必要喝,但是辜负他们的成果又不太好,所以……干杯。” 埃尔深呼吸一下,捏着鼻子喝完复方汤剂,可想而知的糟糕味道:苦涩而火辣辣的味道,烧得内脏生疼,她忍住反胃感勉强开口道:“我的上帝,像喝了口致命毒药。” 与此同时,她的骨骼被拉伸得更宽更高,双手变大、手指纤长得像蜘蛛腿,皮肤变薄、苍白得几乎透明……目睹变化过程的多卡斯不由震惊得捂着嘴惊呼。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很吓人,你要理解,他是个毁容的疯子。” 埃尔举手投降地叹气:“我先找件黑长袍穿上。”

      “不对,他们肯定是搞错了……你、你的脸——” 多卡斯瞠目结舌地指着她怪叫道:“跟可怕毫不沾边!”

      “……什么?” 埃尔跑到浴室,镜子里倒映的人影根本不是伏地魔现在被火灼烧似的模样,而是毁容前的形象,大约是三十岁前、介于正常与病态之间的时期:浓密的黑发,瘦脸,闪灼红光的瞳孔,五官分明。见状她头疼地按按太阳穴,心烦地说:“他们怎么找到二十多年前的头发、他们是考古研究员?”

      “估计是剑走偏锋往他的故居着手调查。” 多卡斯为她整理好长袍,“抓紧时间,我们直接按照邓布利多教我们的去解开城堡的限制咒语。”

      她们毫无疑问地成功突破重围,城堡的反移形咒尤为牢固,内部表面积满灰尘、空无一人,实则布置了不少魔法机关,好在不管是埃尔弗里德亦或者多卡斯,她们是毋庸置疑的优秀女巫,凭借出色的能力与默契的配合,摆脱种种陷阱来到顶层,所料之内,消失柜正正设置其中,以防万一多卡斯先去探探情况,守在边上等候的埃尔稍微喘口气、忍不住腹诽这副身体的健康状况有够差劲:看来里德尔厌倦凡人躯体算是“情有可原”,由于他的运动细胞的确很一般,灵敏度和协调性一般,体能和平衡力也一般,跑六七层楼心率就加快了,远不如她自己呢,她不喝活力药剂都能在二十四小时兼顾多项身心耗能的重任跑几趟不带喘,单从物理意义上客观看待、他比她脆弱易碎得多。

      拥有优越侦查技能的多卡斯不负所望,在神庙偷偷制服并掳走随机一名朝圣的绿袍巫师回来。
      四周光线极暗,那家伙一看见她穿着兜帽长袍的身影就卑微地下跪:“大人,劳驾您亲自前来吩咐……” 一嘴浓重德语口音的英文,头都不敢抬地匍匐到地面,甚至还没看清她藏在帽子里的真容。

      她们对视一眼,当即选择干净利落的摄神取念弄情诡计的全貌。

      然而即使早做好心理准备,这件真相仍旧令她们一刹那愕然——

      “……七月三十一日当天,神庙的长老会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这一个古老而邪恶至极的黑魔法,集结绿袍信徒的魔力,再献祭一位特定殉道者的心头鲜血,黑魔王的布阵形成,毁灭性的诅咒生效,即可突破空间的限制,悄然无声地夺走黑魔王的宿敌、即哈利·波特的生命……”

      感觉自己像从高处跌下冲击到了视网膜,埃尔的视野似乎短暂陷入了识别图景功能的瘫痪,她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明明心底的恐惧有在打乱呼吸,头脑的思索却从没停止,她一挥魔杖击晕地上的人,复方汤剂的药效此时消褪得一干二净,发色与瞳色变为寻常,缓慢踱着步,她喃喃道:“仪式的筹备已经开始了。”

      面前的多卡斯反应足够快,理智地分享看法:“照半世纪前众巫师用‘万咒皆终’了结格林德沃在巴黎放的大火,我想我们可以尝试与之相同的原理?”

      “很好,并且霍格沃茨是最便于聚集力量、最安全保险的地方,我们可以先让他们一家转移到学校,同样布设保护的符咒。” 埃尔立刻接下多卡斯的思路,进一步大胆得一改昔日的小心翼翼,为了克服这惊世骇俗的决定所带来的颤栗感,她咬字用力地果断宣布, “至于神庙,我们要不遗余力地摧毁它……我不管是放火烧掉,还是倒塌碎成废墟,绿袍巫师是葬身火海还是于石砖瓦砾的坟墓下沉睡,这里早已不可能选用文明的制裁。”

      “神庙若化成灰,伏地魔绝对会让战争正式地打响。” 多卡斯从震撼中迅速缓过劲,高度的神经兴奋,致使有点失神地喟叹道。

      “是……未来魔法史教科书上谈及‘第一次巫师大战’会将导火索写成‘1981年7月的德意志巫师朝圣地沦陷’。” 她压抑下快要洞穿内脏的极端紧张的情绪,“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先解决这里的问题——”

      “可这不是小问题,我们得跟邓布利多或穆迪商量。” 多卡斯皱深了眉头质疑道。

      “不,相信我多卡斯,邓布利多只采用迂回的对策,穆迪也从来要求制定所谓完整的战略,他们都只会拖延下去,但是我们不能再拿莉莉他们来赌哪一个方法有效,万一再多人的保护咒都没用呢?” 埃尔倔强地反驳,她的态度很决绝,“我们赌不起。援助我们俩的人中我只觉得吉迪翁和费比安愿意支持我们,其他人都会以太危险拒绝这门计划,请相信我的判断力,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多卡斯凝重地犹豫许久,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我去联络他们。”

      正要召唤守护神的多卡斯被埃尔叫住:“……等一等,先联络我们的‘考古学家’之一。”

      在翌日的例行会议上,雷古勒斯主动请缨早前黑魔王所交代的秘密任务,但显而易见他被拒绝,贝拉特里克斯被拒绝不止一次、尽管她的主人强调过完成这项任务的奴仆务必是男巫。
      “主人,原谅我斗胆地询问,为什么一定是男巫?” 贝拉垂着头,隐忍不服地低声道。

      在座的食死徒屏气凝神,伏地魔扫了眼众人,用一贯冰凉轻柔的腔调说:“这与‘那男孩’有关。”

      鸦雀无声,满意这样紧绷的气氛,伏地魔接着缓缓道:“如今不论邓布利多想如何藏起波特一家也无济于事,我在国外的奴仆协助我,只要我的力量与他们的得到连接,只要我按契约的规定,选中的这位奴仆与那男孩有非同寻常的关联……虫尾巴,你的特征再合适不过了,你可是男孩父亲的昔日挚友,他对你感情深厚,不是么。” 蓦地,伏地魔转向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小矮星彼得,“这将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誉,虫尾巴。”

      “主人……我想以我的拙劣——”

      “你又想出于恐惧退缩?” 伏地魔不耐烦地打断了彼得畏惧的推辞,危险地眯起猩红的瞳孔,“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些许忠诚。我还没详细说清是什么样的任务,你就躲得远远的。有时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我的奴仆,亦或是邓布利多派来的奸细。”

      “我对您绝无二心、主人!我是真心效忠于您……” 彼得赶紧卑怯地跪下,“我不敢对您的命令有异议,我的主人。”
      周围的食死徒像看小丑般鄙夷地看着他。

      “很好。就这么定了,本次任务的人选。”

      一旁的贝拉露出嫉妒与愤愤不平的神色。

      散会后,从头到尾暗中雷古勒斯的小巴蒂·克劳奇没作多少思想斗争就做足跟踪上去的准备,他需要收获证据才能告知黑魔王,为之冒险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年的七月发生了很多事,霍格沃茨全体师生形成大范围的守护咒,部分各国的平民巫师自主发起援助、包括希斯·斯图尔特带头的几位伊法魔尼学生,代表英国魔法部部长米莉森·巴诺德公开声明的巴蒂·克劳奇透露放宽针对追捕食死徒时使用的不可饶恕咒,而在黑暗下他的儿子踩下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后却迎来崭新的机会,从黑暗中重获自由的还有西里斯·布莱克,至于真正的人民背叛者则将落入其亲手酿造的地狱,生与死在每一瞬息极具戏剧化地置换,莉莉送别了再度病重的伊万斯夫人,在医院重遇带着孩子的姐姐佩妮,两个失去母亲的母亲在彼此模糊的视线里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无声地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开,一个回到平静的生活,另一个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这一年的七月发生了许多事,轮回的因果,数不清的死亡,光明和罪恶对抗——
      以及,埃尔弗里德为她自己的固执付出的代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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