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相爱相杀[魔戒]》金曦银尘

179、Chapter 179

　　瑟兰迪尔一行人逐渐离开了伊奥的领地，从地图上看，他们一直在往东行。

　　由于决定要去找古国遗址，瑟兰迪尔改变了一开始的路线计划。实际上，谁也不知道那个古国在什么方位，索伦的描述很模糊，加之他本就缺乏方向感，所以按照他给出的线索，很难判断古国曾经的地理方向以及大小，而卡兰希尔他们的信息也同样模糊不清。

　　都是一些传说，未必真实可靠。

　　瑟兰迪尔更多的是跟着直觉判断。他以前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和魔苟斯几次的交战中，直觉可以说都帮助了他保全族人部下。

　　可是他现在对自己的直觉没那么有信心了。骑在马上的瑟兰迪尔不经意地瞥了瞥前方的索伦。

　　由于之前他点名说索伦是他们的指路参谋，索伦也仿佛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方向感，有模有样地要给他们带路，是以他此刻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离瑟兰迪尔有些远，在雾霭迷蒙的森林里，瑟兰迪尔几乎就要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们之间，是卡兰希尔库路芬他们。“凯勒鹏”则遥遥落在瑟兰迪尔身后，仿佛随时随地可能跟不上他们而落单走失。

　　“不要相信他对你的蛊惑之言。”迈荣一直陪伴在瑟兰迪尔身旁，在听完瑟兰迪尔的计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默着，然后，他忽然开口。

　　瑟兰迪尔转头看了看他，没有接话。他假装不明白迈荣想说什么，其实心里却已经猜到了。

　　迈荣流水似的长发在林叶间落下的光辉中熠熠生光，侧脸坚毅而又温柔，仿佛泛着一种让人平静安心的光芒，身躯高大美丽，腰背就像一张有力的弓。这景象一丝一毫落在瑟兰迪尔眼中，真是人们幻想中完美的神明……

　　看来诅咒的黑暗魔力在迈荣身上已经近乎消失干净了。

　　就像躲避太阳刺眼的光芒，瑟兰迪尔不由自主避开迈荣，低下头来，如若在思索。

　　迈荣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有力，又温润平和：“亲爱的，我们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情绪上的细微变化，我都能感觉得到。”

　　瑟兰迪尔依然沉默着。

　　迈荣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来很惭愧，和你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学会的最精深的一样本领，就是揣摩你在想什么。”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瑟兰迪尔也微微皱了皱眉。

　　“‘索伦’还是交给我来处理比较妥当。”迈荣接着道。

　　“你要是擅长对付这些阴险狡猾的魔鬼，又怎么会被魔苟斯囚困那么久，还中了他的魔咒。”瑟兰迪尔说的咄咄逼人。

　　迈荣盯着瑟兰迪尔佯作平静的脸庞，轻轻蹙眉。他听出瑟兰迪尔在这件事上不会让步。而他不擅长劝动瑟兰迪尔，在过往那些岁月里，他早已深刻了解到，瑟兰迪尔的内心就像坚冰，而他从来不具备打破那座坚冰的能力。

　　忧虑与气馁慢慢爬上迈荣的眉梢眼底，这种挫败感在他生命里无数次缠绕着他，如荆棘藤曼将他越缚越紧，越努力，却总是越受到挫败。

　　这就是一如给他刻下的命运吗？

　　夜幕再次从密林交织的枝叶间侵袭而来，林中布满了更厚重的雾气，视野受到雾气和夜色影响，甚至容易产生他们始终在原地打转的错觉。

　　卡兰希尔不耐道：“今天看来走不出这片林子了，我们就地休息一下吧！”

　　库路芬担忧道：“指路参谋！你真的知道怎么找到那位女王的古国吗？！”

　　索伦打了个哈气，说：“当然！我曾经亲眼……咳——见过记载了古国地理的文献，它们都记在我的脑袋里，请别怀疑。”

　　“哼，要不是瑟兰迪尔跟我们打赌，我们才懒得信你！”库路芬暗自嘀咕。

　　卡兰希尔道：“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一带都是矮人的地界，为了避免招惹那些麻烦的矮人，也只有相信瑟兰迪尔的线索了。”

　　说着，他便跃下马，拉着缰绳在附近查看，准备找一处合适休息的地方。

　　库路芬说要去打猎，弄点吃的，卡兰希尔谨慎地叮咛他别走太远，随后在瑟兰迪尔提出和库路芬一起去打野味之后，卡兰希尔勉强同意了。

　　迈荣则提出和卡兰希尔一起收集树枝石块点篝火布置夜宿物需，还要去弄点水。

　　索伦大人说他累了，准备躺一会。凯勒鹏也说帮忙去找水。

　　卡兰希尔带了一些信号筒和响箭，分给了瑟兰迪尔和凯勒鹏，大家分开行动前，他再次提醒周围的雾气令他不安，不要分散太远。

　　瑟兰迪尔跟着库路芬一起往深林里寻找猎物，二人持弓机警搜寻，库路芬忍不住道：“瑟兰迪尔，上次我们一起打猎，还是在明霓国斯比试那次。”

　　光阴如梭，尽管精灵对时间的概念没有那么深切，可这一晃眼，诸多是非在脑海中掠过，彼时阳光美好的艾戈拉斯，此时心中挥之不去的阴暗，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与事物，瑟兰迪尔脸色笼上了如这林中深雾一般的阴霾。

　　“其实，从那次以后，我们所见到的‘凯勒鹏’就是假的吧？”库路芬站在黄昏的一丝暗光中，背对着瑟兰迪尔，目视前方充满神秘诡谲的深林，他忽然语出惊人。

　　瑟兰迪尔站在一片浓密枝叶下的阴影中，昏暗中，他的双眼亮如夜下潜行的野兽。

　　“你说什么？”

　　库路芬讥笑一声：“其实我不在乎那个‘凯勒鹏’是不是假的，也不在乎你身边还有几个冒充精灵的混蛋，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嘛。而且，凯勒鹏是生是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库路芬故意停顿了一下，“你的那个什么夫人、部下，到底是什么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库路芬声音变了，宛如林中吹过一阵凌冽的风，“我和卡兰希尔早就看穿你了，瑟兰迪尔，你早就不是精灵了，你已经和索伦一样，是魔苟斯忠实的信徒，你披着精灵的皮囊，内在却早已腐烂败坏，成为魔苟斯的爪牙。所以，你就别再装出一副要帮我们的样子了。”

　　库路芬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他手中的弓，弓弦在昏暗中流溢过冰冷光泽。

　　“别伪装了，瑟兰迪尔。”

　　转变来得太快了。以至于瑟兰迪尔都来不及眨下眼睛，一道亮光穿过树林，尖锐响亮的风声刺破空气，紧接着，瑟兰迪尔便感觉到一阵冰凉深入骨髓，慢慢地在□□中弥漫开一阵刺痛和麻痹。

　　他下意识摸向肩膀，那支突然飞来的响箭已深深扎入肩骨，指尖摸到一点滑腻的血液。

　　似乎连血都是冷的……

　　瑟兰迪尔咬了咬牙：“这是干什么？你不打算给你的兄弟找药引了吗？”

　　库路芬在看不清楚的昏暗中露出瘆人的冷笑：“药引我们会找到的，但是，我们费诺一族，怎么能放过复仇的机会呢？”

　　库路芬又射出了一箭。

　　瑟兰迪尔感到很难保持清醒了，卡兰希尔给库路芬的箭支上似乎涂了麻药。

　　“你们……真是愚蠢……”瑟兰迪尔神志恍惚地低语。

　　“瑟兰迪尔，我要割下你的头颅带回去，祭奠我们一族所受的苦难。”

　　库路芬踩在枯枝上的声音在浓雾中渐渐靠近。

　　这一瞬的感觉，让瑟兰迪尔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深林里想要杀掉索伦的自己。

　　他感到心口处疼得难以喘息，手指摸到了藏在靴筒中的刀，说不清的杀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沸腾的血液，汇聚到肺腑心脏。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曾想用这把刀，砍下索伦的头颅。

　　他又想到了索伦受过的苦。

　　他的儿女莱戈拉斯和瑞艾尔。

　　也许库路芬说的是对的。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

　　摸到刀柄的指尖颤抖了起来，瑟兰迪尔费力咽下一口气。

　　库路芬已经来到他面前，搭在弦上的箭冰冷地指着他的额头。

　　“瑟兰迪尔，你是精灵的叛徒。”

　　当——

　　一声短促亮响，瑟兰迪尔抽出了靴筒中的刀，挡开库路芬射出的箭。他像一只潜行在黑暗中的野兽，隐藏着呼吸，露出凶狠目光。

　　“我不是。”他说，“我永远站在精灵这边。”

　　库路芬被他的目光逼退两步。卡兰希尔曾说，在面对瑟兰迪尔的战力时，他们总要谨慎一些。何况此刻的瑟兰迪尔看起来像一只孤注一掷的猛兽。

　　“瑟兰迪尔！”

　　林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瑟兰迪尔寻声转头，蒙蒙雾中隐隐出现一个身影，快速穿梭林间的声音转瞬就到了跟前。

　　“索伦！……快跑！”

　　那人影飞快来到瑟兰迪尔面前，接住他沉重的身躯，快速把他拖进另一方向的浓雾中。

　　瑟兰迪尔勉强撑住意识，看了看抱起自己的人。幽静的深林，晦暗的夜幕，紧张的喘息声，带着沁凉的胸怀……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忽然和很久以前在深林里的那一幕重叠。

　　那时候，索伦抱着他，在多瑞亚斯的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很远……

　　瑟兰迪尔被放下来，他靠着树，意识模模糊糊地抬头，最终锁定了眼前那张面容轮廓，叹息中他轻轻喊道：“迈荣。”

　　迈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尽管他已经竭力克制：“我找了你好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喘息。

　　“亏你倒是能找到。”瑟兰迪尔开起玩笑。

　　这让迈荣更生气了：“库路芬要杀你，你为什么不动？”

　　瑟兰迪尔恍惚地说：“我……犹豫了一下。”

　　“还好他没有射中你的心脏。”迈荣克制的语气中还是漏出了一丝愠怒。

　　他带了一个包裹，把包裹摊开在地上，包里有很多东西，小刀、药瓶、医用布，矮人使用的点火器等等，很全。瑟兰迪尔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问女主人金布里要了这些东西。

　　零乱的物件里露出了一根鲜红色的冰锥，当瑟兰迪尔目光扫过去时，迈荣迅速把冰锥掩进了杂物底下。

　　迈荣细致地处理着瑟兰迪尔的箭伤，库路芬射中了三箭，一箭在左肩，一箭在下腹，一箭扎在脖颈侧边，穿透了后背的蝶骨。

　　拔箭的时候，瑟兰迪尔颈侧流满了血，抽动了筋骨，他不由深深蹙眉闷哼。鲜艳的血衬在雪白皮肤上，如果是索伦，大概会忍不住想入非非，但是迈荣在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时很专注，娴熟的动作以及平静的脸，就像面对这一切无动于衷的专家。

　　瑟兰迪尔逐渐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放松了下来。

　　迈荣忽然道：“你再这么喘，我也会心神乱了的。”

　　瑟兰迪尔于是克制了呼吸，他闭上眼说：“我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

　　迈荣忽然动作停下了，他就蹲在瑟兰迪尔身旁，良久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过了很久，终于又有了一点动静，他放下手中沾满了瑟兰迪尔鲜血的布，轻轻叹了口气：“瑟兰迪尔，我真的很喜欢你。”

　　瑟兰迪尔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看去，迈荣的侧脸近在咫尺，接近到即使是昏沉沉的夜色中，也能清晰看到那美好又神圣的轮廓，眼底的水色反射出深渊中潭水的光泽。

　　好似温柔，又好似黑暗。

　　“上一次这么倾诉的时候，是对我的老师。”他仿佛想缓解尴尬，“在说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无法得到回应的。”

　　他看向瑟兰迪尔：“不管‘那个索伦’做出什么，你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偏向他，对吗？”

　　瑟兰迪尔垂下了眼睫：“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迈荣继续说：“我说我有根格劳龙龙筋制成的藤鞭，那根鞭子在某次战役中被我丢进了异次元虚空，需要用我的天赋钥匙才能解封印召唤，但我的天赋钥匙已经给了两个孩子。所以，我必须拿回力量戒指。”

　　说到这里，迈荣苦笑了起来：“我好像总是输在这种地方。”

　　瑟兰迪尔忽然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的天赋钥匙还在你身上，你就不需要戒指也能击败魔苟斯。但现在天赋钥匙不在你身上了……没有天赋钥匙，你能使用力量戒指？”

　　迈荣注视着瑟兰迪尔，很有耐心地道：“我们的一切，都是由一如创造的，记录在亚拉晶片上。亚拉晶片只有一块，可以理解为就像你们的心脏。它并非坚不可摧。如果亚拉晶片粉碎了……这世上就没有‘索伦’了。”

　　“瑟兰迪尔，我们做个交易吧。”

　　【“老师，这是我做的精神锁栓，我想把它放在您这里，由您保管。”】

　　【“我会永远尊敬您，忠诚于您，绝不背叛您。”】

　　【“如果我违背了誓言，请您用它惩罚我这个叛徒。”】

　　迈荣郑重地说： “不要受到‘索伦’的蛊惑，不要听信他任何言语，不要轻易相信你眼睛看到的表象，那是米尔寇惯用的计谋。如果你帮我击败米尔寇，我会把我的亚拉晶片留下给你。”

　　【“愚蠢的迈荣，你没有看清米尔寇的真实面目，这将会令你经历彻底溃败。”】

　　“曼威不会放过我，在我抓到米尔寇之后，他一定会以惩戒之名，毁掉我的亚拉晶片。”

　　“所以，我们要瞒过众神。”

　　在瑟兰迪尔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迈荣倾身，在瑟兰迪尔额头印下一吻：

　　“愿至高一如，赐予你光明。”

　　在印下祝福之吻后，迈荣的目光顺着瑟兰迪尔鼻梁落下去。他在高处看着安静的瑟兰迪尔，心悦的面容就在咫尺之外。瑟兰迪尔却下意识低了低头，藏起情绪眼神。

　　迈荣想，他就是索伦，可是他却不能够像索伦那样亲吻爱人；他就是索伦，可是瑟兰迪尔却不能像爱索伦那样爱他。

　　他的心很痛，可是没有人在乎他的痛。

　　如果瑟兰迪尔在这一刻可以吻他，那么，他将被这得来不易的一点温暖救赎。

　　他是索伦，是黑暗之心控制下的恶魔，是被烈火焚烧，泯灭了爱之后堕落的世间丑陋，在等待爱意的吻中，终将永坠地狱。

　　那双神明的眼睛，在暗夜中闪过诡谲颜色。

　　“兰兰！”

　　一声惊呼从密林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