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41、第 41 章

　　这一笑，众人原本绷紧的表情微微松懈，几个想走的反倒被路瑟这一嗓子喊得有些好奇，探头去看来的是谁。

　　刚刚门口那几桌瞧得见，路瑟和巫光乃是从天而降，应该也是修道中人，剑修早已没落，如今俗世能见的修门世家也仅有奇门遁甲、机关异术之流可以上天入地，想必来者定然也实力不凡。

　　一时间众人吃瓜的心情大于保命，筵席之间小声传起闲话。

　　“那两位看上去可比黄家这位准姑爷要正派许多，怎的是来抢亲的吗？我可听说黄小姐因为耳疾，寻了多年都未寻到夫婿。”

　　“该说不说，黄老爷支持，两位新人情投意合，关你这横插进来的什么事啊？”

　　“天外飞仙啊，这手里端得什么，闻着麻辣鲜香，怪有食欲的。”

　　黄粱语见是路瑟，忙上前就要伸手拉住他。一个铺天盖地的物什飞了过来，盖在他急急伸出的手上，正是巫光身上那件被油星子溅得难看的外袍。

　　“少爷可要当心，溅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一时间黄粱语抬手也不是，扔掉衣服也不是，路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将手上的锅放在主桌煨汤的炉子之上。

　　小火炖煮，一股辛辣的味道飘散满屋，不知不觉中竟然将相柳周身的黑色煞气也冲了个干净。众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在炉子之上。

　　路瑟无声地祈愿片刻，看着那锅子不太成功的附灵暗叹了一句，从怀中掏出一块白乎乎的“人偶”。

　　“诸君，能来此宴的都是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黄老爷德高望重，一向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请我也是为了给小姐治病。寻迹食材的时候，我无意间路过湘南，听到一则趣闻，在点火做饭之际想与诸位分享。”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身法奇绝闪至相柳身侧，笑容和煦，下手迅速，一把拔出了那柄金错刀。

　　芳姬惊呼一声，相柳则微微挑眉，并未阻挡。

　　路瑟走到桌前，旁边的宾客纷纷给他这位能从相柳身上夺走威胁的修界大能让了让空，他轻身一跳，翘起二郎腿坐在了桌沿。

　　“这道菜叫做‘幽狱十八捞’，以白面人偶下滚油红锅，场面可是相当的——”

　　他拉长音，环视一周，看着所有的目光汇聚此处。

　　惊奇的、不解的、恐惧的，还有乐得看戏的。

　　“——血腥刺激。”他挥手一刀，从人形面偶上削下一块。众人的视线也随着那片薄厚均匀的面片儿飞入锅中，红油飞溅，几位离得近的宾客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在路瑟的讲述中，陈年旧事跟着沸腾的汤锅一齐翻腾出来。

　　原来这已是湘南柳家的当家人数不清第几次娶亲了。

　　前面娶进门的姑娘，没几日便会染病死去。同样也是接亲的这群人给送葬，埋在所谓的柳家祖坟。甚至细问起来，除了这位当家，几乎所有嫁入湘南的姑娘或是娶了湘南姑娘的青壮年，都会在不出一年的时间去世，然后被埋在祖坟，而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将近百年之久。

　　“那……那就没人发现这问题吗？”有人信不过，小声问道。

　　“好问题。可多数嫁娶到湘南的人，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你看这位芳姬小姐……”

　　“是……耳疾？”提问的人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戳中芳姬的伤心事，甚至忘了对方全然听不见。

　　“错。是没人疼爱。”寒光一闪，路瑟已经削完小人的头部，晃了晃手中剩下的，带着四肢的躯干。

　　这下连百里飞流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怕又想知道原委，硬着头皮接道：“所以是他们的家人不关心他们？才让他们连死去都无人知晓。”

　　他说罢，便看了看巫光，总觉得路瑟要瞒什么事，这位管家定然是知道的。

　　无奈巫光也只是面色如常，像是欣赏着精彩的戏目一般注视着路瑟颇为夸张的“厨艺演出”。

　　“难道黄老爷也不关心小姐吗？这不可能啊，黄老爷为医救人，明明对患者那么上心。”不少人无法信服这一点，嚷了起来。

　　黄粱语眼神忧郁，很是惋惜地看着路瑟：“别人这么说，我尚且谅他们不知道我与芳姬如何相处，可路老板您不能这么说啊。这桌菜并不能彻底提升修为，我花了多少金银，不就是为了能让芳姬开心一天好好出嫁吗？若非我宠爱小女，哪能这么行事？”

　　路瑟点了点头：“送她好好出嫁只是为了堵上她的嘴，芳姬小姐一贯用身体残缺不想嫁人为由回绝媒人，这件事人尽皆知，不然也不会在此‘高龄’方得出嫁。可为什么到了相柳公子这里就松了口呢？”

　　路瑟说完，心里先是一歉。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女子本应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

　　“对——对啊，似乎也说得通，可说不准是芳姬自己看上了相柳，想成亲了，黄老爷拗不过呢？”有人问道。

　　路瑟放下“屠刀”：“很好，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因为亲眼所见大婚之前，黄小姐跟相柳见过面，并且言辞亲切，不像是完全不认识。那么柳公子，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人嫁入你们家很容易去世，这样贸然娶一个自己动心的姑娘，不会为她的生死安危担忧吗？”

　　路瑟用刀指着相柳。

　　相柳目光沉郁，并不答话，只是注视着芳姬，像是要用目光将其刻在脑中。

　　芳姬迎着相柳复杂的目光无辜眨眼。尽管能发出声音，她似是也觉察到气氛不对，只用口型问话，抓着相柳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他在问你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路瑟耸了耸肩：“既然你说要让她今日快乐，那就治好她，让小姐自己来说为何愿意嫁到柳家。”路瑟又拿刀尖遥点了下黄老爷。

　　“我？这……这简直是胡闹，路少爷，放尊重些，这是我的府上，先前是敬你的能耐，才对你以礼相待，谁知道你越来越过分，简直越矩！”黄梁语话毕神色一变，示意下人动手。

　　路瑟后退两步，摇了摇头，他也不想这样文斗变成武斗，从人数上毫无优势。

　　“刀剑无眼，谁敢上前？”巫光持剑而立，护在路瑟跟前。

　　下人们眼神询问，黄老爷咬牙切齿：“给我上！养你们就是用在此时。”

　　几个仆役扯开衣襟，露出犹如铁铸的胸膛，上面疤痕纵横，但都只有轻微的痕迹，一看就是专修筋骨横练的修士。

　　一人按捺不住，先向前飞扑，伸出金钩般的五指，就要抢巫光手中的剑。

　　宾客尖叫奔走，无奈门口堵着柳家奇异面具人的队伍，一时间出也出不去，便乱作一团，都挤在角落。

　　巫光一剑既出，光华四溢，正点在对方胸口，可还有几寸便像是戳到了棉花，竟然无法近身。

　　路瑟一急：“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皮糙肉厚。”

　　黄粱语说：“还得多谢路老板的菜，这些修士平常从未注意过内里功夫，修为提升反而能让他们本就刀枪不入的筋骨更为坚韧强大。真不愧是我重金求购的一餐，之前我只当提升修为是笑话来着，对不住了。”

　　路瑟干笑两声，真会夸啊。

　　犹疑之际，又有一人扑向路瑟，被巫光一剑拦下。八方来敌，情况很是不妙。百里飞流也一脚踩碎凳子，拿着副凳子腿，打退几个要上来擒人的仆役。

　　路瑟心念一动，几步路竟然闪至黄芳姬身前，也做口型道“得罪了”。

　　刀柄旋转，竟是将那把金错刀一下架在黄小姐纤细的脖颈之上，呵退靠近的敌人：“哎哎哎！住手！怎么说不听了？”

　　下人再度停手。

　　黄粱语眼神狠厉:“打！这几人威胁芳姬，便是威胁我的身家性命，打死亦不为过。”

　　路瑟没想到老头子居然如此无情，这一激反倒惹急了。不知从而何来的棍棒已经照着两人抡了下来，近在方寸。此时拿这把玩具似的金错刀一架，若是走运右手骨折，若是不走运，被削掉一半的棍子就会砸到身娇体弱的黄小姐。

　　路瑟来不及想，回手将芳姬往自己身后一带，背朝落下的棍子，准备生生挨这一下。

　　方才被压抑的煞气再度出现，预料中的痛感并未到来。路瑟一回头，只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抓住了下人落下来的棍棒。

　　“相柳！”芳姬喜极而泣，抓着路瑟的手将人上下看了看，“你没事吧？”

　　路瑟摇了摇头，这小姐倒是洒脱人，全然忘记自己刚才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相柳身上的诡异黑气威压极大，手持棍棒的家丁好像被无形中的力量按着手腕，无法再握紧手指，三两个人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怎么了？你们平日也不是这样的软脚虾啊？快站起来！”黄老爷退至众人身后，嘴上还不住叨念。

　　跪倒的仆役用尽力气，也只是将半身撑起来一些，四肢僵硬。路瑟一惊，看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面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相柳看着满地狼藉，终于开口：“黄粱语，近百年前，你见死不救，如今却是不敢不救，你在人界混出的好名声，可不能败坏了不是？”

　　“女儿，家仆，你请来的路家人，只要可以利用，你便毫不手软。我倒是想问，究竟还有几人真心实意认同你那尚无败绩的医术？”相柳扫视众人，缓缓向人堆中走去。

　　黄粱语见退无可退，一甩袖子，从人群之中连滚带爬挪向阶上的主位，原本他要在那里接受新人献茶，然后将女儿的手交付他人手中，自己便可以继续当镇上妙手回春、受人崇敬的医师老爷。可现在这一切设想都将化为泡影。

　　“放肆！若不是你，我定然至今仍未尝败绩。你你你……求我救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那能一样吗？！我不救，我死也不救！”

　　一旁的锅子里，红油沸腾，面偶翻滚，幽狱十八捞之上附灵的鬼修抗性，终于抵不过相柳的灵力。

　　黄粱语只觉得自己关节一酸，麻木地瘫倒在椅子上。

　　路瑟这下确信，这种症状与黄粱语治过的那些病人如出一辙。

　　黄粱语卖力伸手拉住身旁的宾客，面目狰狞，连开口都有些费劲，口涎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你们看看，就是他，害我救不了人的就是他！那些病人，没回家的全在镇里各处医馆的暗室。他们都跟我一样，是受了柳家的暗算，柳家……相柳！他要挟我，若是不将女儿嫁给他，就让我一辈子只要施药就会害得对方动弹不得，变成……变成……”

　　“变成活死人？你这不是早就知道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伴随着老妪呜咽之声，东嘤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门外流水席上的镇民们，乌压压一片堵住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