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4、第四章

　　话音刚落，巫光和老者同时后撤一步，死死盯着天顶。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路瑟觉得这声音像是经由无数张口，从各个阴暗的角落响起来的，让人心乱如麻。巫光也表情肃然地离他更近几步，想来来人并不是很好对付。

　　“是谁要找端明、端寿啊，是不是你，俊俏的小郎君？”一张放大的脸突然由下而上出现在路瑟视野当中，轻轻嗅了嗅，接着道，“是喜事呢，刚得了灵根。”

　　路瑟瞳孔微微一缩，脚下却宛如灌铅般沉重得抬不起来，他漠然觉得面前人定然不是灵谷宗的强盗或者一般修士之流。

　　修仙世家的血脉在他体内突突作响。无数修士夜以继日，辛苦筑基，为的便是此时——

　　飞升成仙。

　　此刻，这张脸放大的脸当真可称得上面若桃花。

　　面型丰腴若银盘，柳叶细眉，樱桃朱口。若是在古画里，绝对是充满禅宗古意，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可放在现实中怎么看怎么变扭。

　　路瑟只觉得十分诡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跟古画中的飞天仙子长得一模一样。

　　旁边两个小道童吓得不轻，“啊呀”一声退在老者身后。

　　“欢……欢喜……”刚才耳目聪明的道们童牙齿打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欢喜天官！”老者“扑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已经额头淌血，满脸堆着笑容。道童显然不知所措，茫然地跟着磕起了头。

　　场面突变，路瑟也忍不住膝下一软，可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巫光，硬挺着没有动作。

　　女子只看了一眼三人，又笑盈盈看着路瑟：“问你话呢。”

　　老者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眼珠左右扫来扫去，拼命向路瑟使眼色，仿佛他多说一句，来的这女子就会让在场的所有人灰飞烟灭。

　　路瑟会意，摇了摇头，一字一顿：“你听错了。”

　　“哦，嘻嘻看来不是你。”喜乐天官像是没骨头般，飞快地贴着地滑了过去，一眨眼间竟然倒立在老道面前，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么就是你了。”

　　老者像是被打了一拳，痛苦地紧闭双眼，声音颤抖：“可我……并没听闻，何喜之有啊？”

　　天官立起身子，搓了搓手：“哦？我还当你已经知道了。恭喜老人家——你那两个徒弟已经拜入我门下了。”

　　老者二目圆睁，显然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急急辩驳。

　　“小人不敢，那二人已经脱离灵谷宗，走时还盗走了《大乘伏灵箓》，并非本门弟子啊，请天官明鉴。”似乎是为了佐证他说的话，老头一边跪着一边颤巍巍指着石龛上的书卷。

　　路瑟皱了皱眉头，心头火起。他帮这人，可现在反引火上身，书的事情还没定论，自己免不了还要一番口舌向这个看上去令人畏惧的女子解释。

　　如果只有老者来抢书，大不了打上一架，巫光也定不会让他们师徒好过。可万一这女子要帮他们，或者干脆自行带走这本书，自己又该如何处之。

　　巫光此时也清楚事态严重程度，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又摸出那根锃亮的擀面杖。

　　可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什么《大乘伏灵箓》，绕着老者转了几圈，可惜道：“啧啧，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喜事，本天官看走了眼？”

　　老者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应了几声。

　　不料女子咯咯一笑，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金粉，洒向空中。

　　“那多没劲，我来替你乐呵乐呵，老人家。”

　　巫光眼光一闪，卷起衣袖，低声冲路瑟喝道：“闭气。”

　　路瑟紧忙学着他的样子把袖子罩在口鼻之上。

　　老者大吃一惊，急急捂住口鼻。两个小童可就惨了，过分发达敏感的眼睛和耳朵即便捂住也逃不过沾染上些许金粉。

　　路瑟早猜出二人看似身体有缺，实则缺耳者听力极佳，独眼者视力极佳，谁料这些优势此时又变成真正的缺陷。

　　两个道童捂着眼睛耳朵倒在地下不住扭动挣扎，发出阵阵痛苦的声音。

　　可没过多久，他们口中的声音就变了，开始抑制不住地发笑，捧腹捶胸，手不住地乱舞，笑得十分张狂。

　　路瑟见巫光已经放下衣袖，忙凑过去：“这年轻女子到底什么来头，连灵谷宗的老头都要给她磕头？”

　　巫光面色凝重：“我们遇到真的成仙之人了。刚才的金粉应是她作为天官收服信徒的法术。”

　　路瑟的疑惑不减反增，还没等他再问，老者已经扑过去手忙脚乱掐着两个小童的人中了。

　　那二人已经笑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浑身抽搐着，停不下来。

　　老道死死掰着其中一个道童的嘴，绝望道：“小兄弟，帮帮忙，这俩孩子要咬舌自尽了。”

　　路瑟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干，扯下段袖子紧紧缠绕了几圈，塞进缺耳小童口中，嘴上揶揄：“别掰下颌，容易脱臼。到时候可就不能跟您老一起搬弄是非了。”

　　老者讶异，眼神充满感激，连说几声“好”，赶忙照着路瑟的法子做了木棍塞在独眼小童口中。

　　他顺势低声道：“老人家，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者畏畏缩缩看了坐在房梁上的女子一眼，也压低声音：“难为你是个小辈，没见过这阵仗。她就是最常在人间走动的几位神官之一，欢喜神，也叫欢喜天女。”

　　一番讲述，路瑟明白过来。通常来讲，仙子天官是靠信徒虔诚祭拜，供奉香火来积攒功德，维持法力和地位。

　　但近年来修界天灾不断，灵谷枯萎，鬼界和人界边缘动荡，欢喜天女这等天官失了大批信徒，只能亲自下界一个两个抓去给自己充数。

　　路瑟心想，长此以往凡人逢喜事，总有可能遇到欢喜天女来收信徒，久而久之天大的喜悦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不会更加收不到信徒么？

　　路瑟又问：“遇到喜事总不是坏的，这位象征喜乐的神怎么如此讨人嫌，非要把人抓去当她的信徒？”

　　老者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常人心志不坚，耽于享乐之际才会见到欢喜天女，一旦沉溺于她带来的金粉梦境，将会万劫不复。虽然世道唯艰，可总还是给人活路。”

　　“现在不同古时，天上掉下一块石头还能砸死三个有灵根的人呢。修行得道，自然能升仙，就算实在没灵根，灵丹妙药那么多，总可以向玄门世家买些备着。修道之人也需要黄白之物不是。”

　　路瑟不合时宜的悟了。怪不得大家鲜少祈求沉溺于虚假的快乐，一个个在修仙成神之路上卷得飞起，原来所谓升仙成神，对人来说已经近在咫尺。

　　神多了，信徒自然就少了。

　　他又想起刚才这女子说他已经有灵根了，心里一沉，这样在巫光面前不是更难解释么？

　　欢喜天官垂着根白绫，慢悠悠从房檐吊下来，姿态妖娆地横卧在香案上，娇嗔了起来。

　　“本官收信徒的大喜日子，怎么谁都不开心？还是说，你们都想跟那两个小娃娃一样，乐乐呵呵才能拜入我的门下？那边有灵根的小哥，你可是这样想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壮，这么有力的灵根。”

　　虽说生死攸关，可这天官说起话来尽是一种调笑的口气，路瑟当然不怕这个，场面人说场面话，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残影已经冲着欢喜天女直插过去，“当啷”一声，穿透了厚重的香案。路瑟一看，正是巫光手中那根擀面杖。

　　“他不开心，你请回吧。”巫光面如平湖，语气不善。

　　“哈哈哈。”天女不知何时又消失不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再次由每个视线的死角传出，听声音就能想到是一位笑得花枝乱颤的美人，“哟，看来还有人想要这俊俏的小郎君，怎么，你也看上了他的灵根？想拿去补补？”

　　路瑟心提到嗓子眼上，此时若承认自己有灵根，免不了引起巫光对自己身份的怀疑；若谎称自己没灵根，则逃不过成仙之人的法眼。

　　谁知，巫光波澜不惊：“他没有灵根。十八年了都没有。”

　　路瑟哽住，有种被人一脸平静的喊废物的错觉。

　　他回头问灵谷宗的老头：“有没有可能……没有灵根，却能使用法术术式什么的？”

　　老头摇摇头：“从未听说过如此离谱之事，术式需要灵力调动，灵力诞生自灵根。灵根激活的那一刻，拥有者便通晓自己可以使用何等法术术式，日后的修炼只是使灵力调用更加自如。”

　　路瑟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惊奇，这么说，原主的背书技能，加上自己有了灵根，那岂不是在厨道蒙着眼都能飞升？

　　他思量着，下意识有种安心的感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还是路家唯一传人，这位管家定会护他周全。

　　路瑟上前将手握拳，锤在胸口，熟稔道：“欢喜姑娘，只有厨道祖师能让我心甘情愿献出心脏。倘若此后真能飞升，心生喜乐，自会同姑娘再续今日之缘，莫急于一时。”

　　厨道祖师是谁路瑟不清楚，不过原主的爹也飞升了，跟欢喜天女一界为仙，总得给个面子吧？

　　老者眼前一亮，心里惊奇：“老了终归是老了，心思都没有年轻人活络了。厨道祖师那是谁啊？目前天下第二大神，灶王爷。绝非一个小小欢喜天官能触及的。这兔崽子也修厨道，难道真的是灶王爷的信徒？”

　　天女果然再次显形，倒吊在路瑟面前，仔细端详了他片刻：“信灶王爷是么……难怪不怕我。只是……他也配享这么多人间香火，呵呵真是有趣。”

　　哦？难道神仙之间也跟人一样，得为信徒数量斗个你死我活？

　　路瑟心有惊雷，面若平湖。

　　“闲话就到这儿，接下来说正事吧。”女子飘然落地，从衣袋里摸出块玉牌，上书一个大字“鉴”。

　　“我来此，实则是为验明路家传人正身。小郎君，你怎么证明，你飞升的爹，就是你爹？”

　　路瑟原本放下的心陡然皱缩，狂跳起来，这玩意自己还真证明不了。

　　巫光也皱眉看向了他，目光似乎在问：“这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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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