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3、第三章

　　巫光吃惊的，绝不止锅里这些红红绿绿的一片，而是他面前简直像换了个人的路瑟。

　　路瑟微微欠身，原本没有正形穿戴歪七扭八，此时下了趟厨反而衣冠楚楚，很像那么回事儿。

　　利落的锦衣显得干练挺拔，布带束发，黑铁护腕，唯独胸前挂着一个长过膝盖的、缺失一角的……围兜？

　　饶是巫光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仙门管家也难免神色微微一滞。

　　路瑟戴的这哪里是小儿的“围兜”？分明是把自己一件旧外袍撕开了领口挂在脖子上，然后用袖子在腰后打了个结！

　　他就说自己之前怎么找来找去都找不到那件要补一下的旧外袍，原来被少爷拿去撕了。

　　他看了看路瑟，又看了看缺失一角的外袍……哦不，围兜，神色复杂。

　　路瑟当然只是想找块围裙，不料原主只剩了几件撑场面的锦衣华服，还揉作一团胡乱堆在衣橱，随便撕一件都给路瑟一种暴殄天物，破坏文物的罪过感。

　　好容易在床上翻到一件看上去不怎么穿的旧衣服，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不错就你了。

　　他看向巫光，发现对方脸色微红，目光闪烁，心中暗喜，怎么样，这下得乖乖上套吧。

　　他早就看出来了，皮肉伤是其次，巫光的症状是真气伤了五脏六腑，才会导致吐血。辣味药膳好就好在可以治疗根本，但却不至于让皮肉好得太快。

　　既完成了帮巫光治疗的诺言，又不会暴露自己已非原主，早有灵根了。

　　路瑟自信开盖，浓郁的水汽裹着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毫不刻意地推销起来：“丹参在汤底里，三七涮完肉扔了，茯苓草切碎了撒在料碗上，乳鸽已经炖烂在锅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色：优。香：差。味：差。附灵：治愈真气所创的内伤。凸(艹皿艹 )】

　　他又看了眼药膳附灵的效果，再次确定这个颜文字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只是为了吐槽厨师的。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这次大胆地没有消除这行字，而是等着看巫光的反应。按理说，那两个强盗修士都看不到，巫光一介凡人更没可能看到了。

　　路瑟还是试探道：“巫光，你看这锅辣味药膳如何？”

　　巫光只是闻到这阵又辣又苦的火锅味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

　　不过少爷已经长大了，更是第一次下厨，他日后多的是管教小少爷的地方，何苦在此时较真。

　　于是“嗯”了一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夹起一块炖得软糯适口的鸽子腿，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佯装细细端详起来。

　　路瑟在一旁心虚。

　　该不会他也能看到那块肉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功效？不会吧不会吧。

　　他紧张道：“这块肉有什么异样吗？”

　　巫光一筷将肉放在路瑟碗里，声音清朗：“少爷辛苦，应当先吃。”

　　路瑟一怔。

　　他是一个有修养的厨子，能将难吃控制在他想要的程度上。而这锅药膳在他的打分体系里已经是“地狱般的黑暗料理”这个水平了。

　　怎么办？

　　路瑟心里不住宽慰自己，真正的好厨子在故意做出地狱料理后，仍能勇敢下咽。

　　他迅速夹起鸽子在自己旁边的茶水里涮了一下，然后送进嘴里，一抬下巴吞了下去。

　　“真不错啊，你也……尝尝。”路瑟连舌尖都是苦的。

　　巫光又夹起一块。

　　路瑟说话都囫囵起来，赶紧说：“肿么？不伤信少噎我的畜艺？”

　　巫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父母第一次送不想离开父母的小孩去幼儿园，充满关切和鼓励，然后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路瑟认真盯着他。

　　巫光丝毫没见异常，甚至细嚼慢咽，吃得十分文雅。接着，又夹起几段药材，配着碗里撒着中药碎的蘸料吃了下去。

　　路瑟的表情更为扭曲，他简直不敢想那是什么味道。

　　一顿饭速速吃完，倒不是路瑟急，只是巫光像是很喜欢这药膳，飞快将药材和蘸料一点不拉的全吃完了。

　　路瑟心满意足，接下来就是观察效果了。

　　路瑟对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很有了解，书上说他刚刚获得灵根，效力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而修复内伤，显然是个漫长的过程。

　　巫光安然地收拾碗筷，整理着厨房，衣袖不挽，居然白衣连一个油点都没蹭上。

　　路瑟旁敲侧击：“吃了药膳可有好些？伤口还痛么？”当然得痛，这可全是辣椒。

　　巫光停下正色道：“劳烦少爷费心，没什么感觉。”

　　路瑟不死心：“有没有觉得手心出汗，腑脏发热？”这是内伤修复的效果。

　　巫光缓声：“少爷是想主动承担家事吗？那我可以手心出汗，腑脏发热。”

　　路瑟：“……”好想重新当咸鱼。

　　第二天清晨，路瑟掌握了一个由实践产生的真知。

　　术式效果不会影响食物带来的肠胃反应。

　　他只觉得自己出恭出得魂魄都要飞走三分，脑袋像是被哐哐磕在门框上。

　　正这么想着，似乎果真听到一阵敲打门框的声音。

　　大门口一阵骚乱。

　　清脆童声道：“怎么连门都没了？宗主，难道这里的人当真死绝了？”

　　雄浑老者音道：“你懂个屁，路烧早就飞升了！哼，我再说一次，我们是来找你们端明、端寿师兄的，听明白了吗？到时候，谁敢提路烧两个字，谁就滚去灵谷下面当香积肥！”

　　“可您刚才……哎呀，弟子不敢！弟子不敢了！”门口传来棍棒击打和求饶的声音。

　　路瑟不知巫光是不是也吃坏了肚子，只得整整衣袍自己前去应门。

　　“大清早的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门口站着一老者和两个小童。

　　老者身着葛衣，背后横握长柄铲子，像个常年务农的农人。

　　路瑟只觉得他的五官有些奇怪，都十分醒目的年轻，不光没皱纹不显老，而且给人一种异常敏锐的感觉。口齿鲜嫩，眉眼透着精光。

　　两个小童也眉清目秀。只是左边的少只耳朵，右边的一眼蒙着纱布。

　　少耳童子递上来一封名帖。

　　路瑟一看，当真不凑巧，又是灵谷宗！

　　老者冲路瑟一点下巴，十分傲慢：“喊你们蜀山派的小家主出来，我灵谷宗尊长，来要人的。这二人你们是否见过？”

　　两边小童一人抖搂出一张画像，正是赖头和尚和驼子道士。

　　路瑟抱着胳膊：“你们晚了一步，他们吃饭少给钱，早就被赶下山了。”

　　“山下镇民说他们往山上来了！”右边独眼小童道。

　　“就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左边独耳小童附和。

　　路瑟嘴角一抽。

　　别人都是捅了贼窝，怎么就他被贼捅窝了。

　　没等他脚底抹油溜回去喊巫光帮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抚上他的肩头，轻轻一拉，将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寻常人也配见我家少爷？”巫光声音冷得就像昨天没吃一□□辣火锅。

　　老者提溜起来铲子，严肃起来：“这两人有来无回。兹事体大，还请路公子让一让。”

　　说着，两个小童身形油滑，就要凑近前来。

　　巫光皱眉一挥衣袖，两条泥鳅样的小童愣是没钻进来。

　　路瑟明白过来，看来这三人前来，不为找人，而是想闯进来。

　　见软的不行，老者一招手，旁边林子中当即钻出七八个修士，人人手持农具，怒目而视。

　　自己这边只有两人。路瑟从善如流，好，战力差距明显，这就溜。

　　还没等他准备扭头回去收拾东西，巫光附身轻语：“让少爷受惊，是在下的失职。少爷初学厨道，定然不能辜负您这这转瞬即逝的好学之心。”

　　巫光的声音已经足够轻了，隔着那么老远，对面应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路瑟却明显看到对面的独耳小童正伸长耳朵听他们这么正大光明讲悄悄话。

　　路瑟崩溃：“你想说什么？”

　　巫光言简意赅：“打得过。”

　　路瑟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对面小童已经凌然色变。巫光轻轻一笑。

　　路瑟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巫光是想告诉他，面前这几个人都有些洞察上的奇淫巧技。

　　路瑟心思一转，大大方方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且来看一圈，若是没找到人，就烦请下山了。”

　　老者喜上眉梢：“好说，走！”伸手便招呼一干人等。

　　路瑟又一拦：“慢着。毕竟是开店的，一下来这么多人，恐怕招待不周。”

　　他一摊手：“进来的低消十文钱，先付钱再进店。”

　　老者没料到这么一出，下意识一迟疑。小童表现心切，赶紧回头高声道：“有人带钱吗？”

　　众弟子一个个传起话来。

　　“有人带钱吗？”

　　“有人带钱吗？”

　　问了一圈，终于有后排一人拄着拐举手，犹豫：“可我这钱，还要买药……”

　　路瑟皱起眉头。当真奇怪，这灵谷宗是什么个癖好，专收些天残地缺吗？

　　小童二话不说跑去夺过银子，献宝道：“师尊，有了。”

　　老头恨铁不成钢，铲在他的脚下：“让你去拿了？丢人现眼。”他自是不会按着路瑟的话头往下说，可事已至此，老头手上还是接过来，吹胡子瞪眼往路瑟面前一扔。

　　“这下可以进去了吧？”

　　路瑟颠了颠，在腰包里摸了摸，扔回去及块铜板：“找你钱，管家，限流三位。”

　　小童急了：“师尊，他成心就是不想让我们进去！”

　　老者头更痛了，刚才若是没被这个白嫩少爷牵着鼻子走，现在还没这么多事，他狠狠一跺脚：

　　“你们真是废物！你们俩跟我进去，找找你们二位师兄藏在何处。”

　　老者进来后便与巫光两两对峙，站在院子两端。路瑟紧盯着搜人的两位小童，深知自己会耍心眼，也拦不住别人玩阳谋。

　　果然，不消片刻，小童便指着祠堂内的书籍，扯着嗓子：“师尊！找到了，这就是我们那本《大乘伏灵箓》！”

　　路瑟一拍手：“可真敢说，你怎么不干脆说族谱是你们的。”

　　别的还好，那本正是放在与路家老祖宗牌位齐头的两部书卷之一，另一本就是路家族谱。

　　独眼小童厉声：“《大乘伏灵箓》记载的可是万物属性，其中内含功法与灵谷宗种植之法同宗同源，可是与贵府半毛钱干系都没有！”

　　路瑟反问道：“小师傅跨步进来，一抬头就指上面的书，若是它放在下面是不是要指的就是其他典籍了？”

　　“你！你血口喷人。”少耳小童道。

　　巫光闻声赶到路瑟身边。两相对峙的局面瓦解，老者暗暗擦了把汗，也快步进入祠堂。

　　老者用铲柄点道：“你也看到了，我这童儿可只有一只眼睛。”

　　独眼小童得了肯定，顶着巫光冷冷的目光，犹豫着向前一步：“对，我若非跟在师尊身前身后多年，哪里会如此熟悉这本我宗经典？”

　　路瑟一抚掌：“精彩。如果我不答应这是你们的书，是不是门口那些人要一拥而上？方才在门口，你这少耳徒儿可是听到了十步开外的耳语。想必这位独眼小童也有类似的技艺吧。灵谷宗不是该种地么，怎么净点些偷鸡摸狗的技能树？”

　　老者沉下脸色：“哼，那又怎样？蜀山派的黄口小儿，听说你没得灵根，只能当个富贵闲人，没想到闲功夫都用在其他宗门上了。你父亲跟我灵谷宗也算颇有渊源，我劝你莫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路瑟大摇大摆往书龛之前一站：“怎么着？巫光。”

　　管家应声护在他身前。

　　老者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要动起手。

　　忽有一女子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打甚？要找的人，在我那儿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