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36、第 36 章

　　馄饨摊子并不难找，按照滴云说的一路走到黄府附近的一个小巷，老远就看见一根长杆挑着面旧旗子，已经被蒸汽熏得发白，上书“馄饨”二字。

　　街上的人的确不多，专门拐进小巷的更是少得可怜。这家铺子似乎有意没挤在中央的街道两侧，寻了这样一片僻静地儿。看来常日里是不愁卖不出去馄饨的。

　　一个女子愁容满面，手上却没停下活计。已近晌午，店面并没多少人，可她还是手上不停，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包着，包好的馄饨已有数盘，均未下锅。

　　一个高挑冰冷的白衣青年和一位英气逼人的黑衣公子走近了。女人仍未抬头，嘴上却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

　　“客人随便坐，要吃什么馅的？”

　　“虾仁小馄饨二两，多放醋少放香菜，打包装食盒。”黑衣公子贯口一样报了一遍。

　　女人的手哆嗦了下，猛地抬头怒目瞪着眼前人，她双眼布满血丝，嘴角煞白，似乎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

　　“再要三两猪肉的，”公子与她目光相接，并未躲闪，又指了指旁边的白衣男子，补充了句，“这份是他的。”

　　仅一瞬间，女人就察觉到自己认错人了。赶忙低下头去捡起来刚才掉地上的脏了的馄饨。

　　路瑟看见这样的反应，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清楚了大半。

　　另一位白衣的男子正是巫光，他慢慢走了两步，蹲下帮摊主捡起掉了的馄饨。女人将那些葬的放在一个垫了块布的盘子里，并没舍得直接扔掉。

　　两人坐定。

　　“都这样了少爷还要问吗？对妇人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有失世家修者气度。”

　　巫光语气微愠，明显对路瑟刚刚的开场方式有些意见，两人来之前也只说过要问问女子丈夫的下落，看是否能由此推断出被黄粱语医治的人到底是何种情况。

　　没想到路瑟点单时说的，正是从滴云那里听来的，黄家小姐芳姬惯吃的菜谱。

　　“哎，不用不用。至此已经差不多了，我猜这位馄饨铺子的店主还未回来，现下就在黄府或是别处，起码不在这镇中了。”

　　看到巫光一脸怀疑，路瑟故作玄虚喝了口茶，正要好好说道说道。

　　还没等他开口，马蹄声嘈杂之声由远及近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附近中央街上疾驰而过，一头红发颇有外域风采。马上的人四下张望，刚好错过他们所在的这个不起眼的岔路入口。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辆单匹马拉的马车，鹅黄顶饰，雪白车厢，一看就是姑娘家坐的车子。行速相当缓慢，好像也在附近犹豫寻找着什么。

　　路瑟叹了口气，捏了捏耳内的灵犀草，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喂，倒车，倒车！”

　　周围虽然没几个人，但听到路瑟这么一嗓子都纷纷侧目。不一会儿众人就有听见不远的地方，似乎有勒马时的嘶鸣，紧接着又发出两种重物撞击的声音。马嘶和模糊的人声交杂响起，在他们这条小路上并听不清。

　　路瑟心中打鼓，该不会是他突然说话吓到了百里飞流，导致跟后面那辆马车追尾。他摇摇脑袋，这个推论并不现实，首先他吓的是百里飞流，而不是马本身，其次，后面的车车速很慢。就在他紧张之际，巷子口传来那位勒马少年的声音。

　　“吓死我了，突然这么大声，你们人呢？”由于刻意放大声音，这一嗓子，馄饨铺里的人倒是都听到了。

　　仅有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这场景连起来看倒是颇为新奇，两人明明离这么近，却好像不知道对方在何处，相互之间的对话也是一问一答。

　　路瑟有些头疼，怎么每次摊上百里飞流这个主，场面都会变得如此丢人现眼。

　　他埋下头，低声说：“我们就在你刚路过的巷子里，把马停外面路口就行。对了，这镇上不是不让跑马吗？”

　　他已经预想到，如果飞流连人带马一起进来，左瞧瞧右看看，那将会多引人注目。就算不在黄府内，此处也是个弹丸之地，只要有心打听，三言两语便能将三人今天坐下桌上点了几盘菜传到黄粱语耳朵里。

　　百里飞流果然也压低声音，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路瑟颇为自信。

　　“街上人少，跑是跑的开。瑟兄等会儿，我后面的车似乎也要停下。”

　　“方才没撞上吧？”路瑟吃了口馄饨，听百里飞流刚才的声音，似乎并无大碍。这趟百里飞流出去散播传单，虽说是被东嘤每日在他哥面前献殷勤给挤兑走的，但果然独行才是少年成长的最好磨砺。

　　路瑟心中又泛起一阵欣慰。

　　“好，不挡路，我也是往这里去。你们先。”

　　回话与问题全然无关，应当是飞流在跟后面马车的主人交谈。

　　紧接着，路瑟就想起不久前关于百里飞流好运势的神迹。眼睁睁看着昨晚蹲守一夜的闺楼中，那位晚上诗兴大发、琴性大发的夜猫子黄小姐，她正款款走向自己的方向，跟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位神色冷峻阴鸷的男子，或许此刻正跟此女子在一起，他那张城府极深的脸上带着与之全然无关的关切微笑。

　　百里飞流说了什么，路瑟没太听清，他直觉这黄芳姬小姐婚嫁运势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周围听过没听过，见过没见过的男子都有些不忍细想。

　　直到百里飞流跟那位男子点头微笑致意良久，人都坐下来了，路瑟还没思考清楚这两件事的关联性。

　　巫光拿起茶壶给百里飞流倒了杯茶，缓缓道：“少爷的意思是，再见到你很高兴。”

　　百里飞流可不敢端巫光倒的茶，但实在口渴，只得自己有拿过一个杯子倒满一杯，将巫光给自己倒的茶轻轻地、似乎完全是顺手推到路瑟面前。

　　路瑟看到茶杯，清醒了不少，连忙拿起杯子佯装喝水，实则盯着在他们旁边隔着两个空桌的那桌一男一女。

　　女子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男子起身去点单。路瑟侧耳想要听见，可刚刚为了谈论店主，他们专门挑了离铺子老板娘远些的位置，这下恐怕只有神仙来了才能听清。

　　路瑟拼命抻着脖子，左右转了转，活动颈椎，将自己的姿势合理化。

　　“瑟兄你——”

　　“嘘！”路瑟比了个手势，飞流即刻噤声。

　　巫光专心致志细嚼慢咽完道：“他点的与你不同……要了五两，老板娘没发现。”

　　男子很快点完了单，又坐回女子那桌，两人又是低声说了点什么，女子伸出纤纤玉手覆盖在男子手上。

　　路瑟拍了拍手：“可以啊巫光，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跟你也通了灵犀草了。”

　　巫光面色不变：“少爷莫要乱说。这草本不是这个用处。”

　　百里飞流全然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路瑟只得咬着口中的灵犀草，以灵力传音，大致讲了事件经过。

　　闻言百里飞流也十分震惊，瞪着眼睛无声传音：“所以这小姐不愿意嫁人是因为已经有这位想好了？”

　　路瑟摇了摇头：“那位柳家公子本就做得不算体面营生，而且小姐的爹，也就是找我们提升灵力的黄老爷，也有很大问题。”

　　“对，这个似乎比小姐的婚事更严重点，你刚说看到谁死了？”

　　“不是死了，是有可能死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问了几轮，巫光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也传音给路瑟。

　　“你看那边。”

　　路瑟闻言顺着巫光手指的方向又看回芳姬那一桌。

　　百里飞流忙问：“怎么了？”

　　“她……他们交流时候的样子，好像也是用了灵犀草之类的东西！明明没开口，却眉来眼去个不停。”

　　飞流答道：“人家是情侣，也正常吧。还是结婚前偷偷出来在家门口找刺激的小情侣。”

　　路瑟转问巫光：“对啊，怎么判断他们并非只是无意义地情侣暧昧。”

　　巫光：“因为他们刚才的动作，跟你和百里飞流很像，表情和肢体动作的变化并不同步，期间必然遗漏了部分信息。假设两人没有说话，那么是如何知晓这些信息的呢？少爷刚才推断出那位摊主的男人没有被送回来也是相同的逻辑吧。”

　　路瑟点点头：“可以啊你，学会举一反三了。”

　　假设某种情景，然后通过结果推断过程信息是否确实。刚才路瑟假设男人已经在家，那黄府的封口应与将男子送回家同时进行，结论应变为，馄饨摊的女主人十分惧怕再来他们家铺子的黄府人。

　　可事实上，对方恨意未消，说明那男子只可能是还未回来。

　　百里飞流看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忍不住出声道：“所以我们要怎么办？他们这样慢慢在家门口吃饭也不像是要逃婚啊。”

　　路瑟想了想，又眉头紧皱，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这辆马车是跟着你来镇上的吗？总不会有人逃婚是往回走吧。”

　　紧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大胆的猜想同时浮上心头。

　　“这两人不会已经暗通款曲，只有那位倒霉新郎已经头上青青还未曾发觉吧？”

　　那边，两人摸手搂抱的动作又多了起来，更加明显。

　　巫光的脸色有些发红：“这不是少爷该看的，就算……就算他们二人已经在一起。难道我们还要帮着黄粱语将他们拆散吗？”

　　路瑟顿觉有趣，巫光这号人似乎对情感之时少有作壁上观的吃瓜状，居然这时候还在想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要路瑟说，那很简单，既然黄老爷子另有图谋，女儿也名花有主，那这桩亲事定然成不了。

　　简单一点便是查明真相，曝光黄老爷的秘密；复杂一点，便是提醒二人远走高飞，不要相信父亲是真的为她好。

　　路瑟心中已有计量，面对巫光老脸微红的情景，实在忍不住捉弄一下。

　　他捏了捏巫光的脸，歪头一笑：“不是说剑修都活了好几百年了吗？怎么这点小事还不让看。”

　　巫光像是在劝自己先忍忍，纹丝未动。

　　路瑟正要开口，身后忽然听到女子急得像是快哭出来了。

　　“相柳，别走。”

　　相柳，正是那位送葬世家公子的名讳。